“你在這幹什麼呢?怎麼在那藤蔓裡爬上來?”沈碧曼是有些好奇的,照理說,這年初真是要拜訪親戚的時候,怎麼鎮國公夫人會放鄭沅跑來這裡呢?
“老子當然是有自己理由的,爬個山壁那都是常事了!”鄭沅覺得氣順了,就順手摸摸自己的懷裡,感覺在山壁上撈的草藥還在,就定了心神,起來整理自己衣服,看樣子竟是要走了。
“你剛都中毒了,不去廟裡給大夫看看麼?”沈碧曼聽他稱自己是老子,不覺有些好笑,明明他才十幾歲的年紀,卻見他要往另一邊路上走去,就忙叫住他。
“這點毒哪裡能毒死老子!”鄭沅剮了沈碧曼一眼,彷彿看不起他是對他天大的侮辱一樣,“你還是自己趕快回去吧,這麼到處亂跑,等下被歹人抓着賣到花樓去!”
鄭沅說完,也不看沈碧曼,幾個跨步就走了。沈碧曼見天色不晚,四周具是靜悄悄的,怕真會遇上壞人,就忙沿着來時的路小跑回去。
紅綃見了沈碧曼的裙子斷了一截,還以爲是她遇上什麼意外了,沈碧曼只說自己摔倒了,被枝蔓刮破了衣服。紅綃見沈碧曼閉口不說,也沒多問,只晚上她沐浴的時候,特意偷偷看了她身上,見沒有傷口,這才徹底閉上了嘴巴。
沈碧曼心知紅綃有心在觀察她,回去之後可能會和沈夫人說這件事情。只是她和鄭沅拉拉扯扯的事情,一定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了,不然敗壞的不僅是自己的名聲,還會帶累了沈碧瑤的名聲。所以沈碧曼一口咬定只是被刮破了衣服,紅綃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過了兩天,沈夫人就派人來接她。回到侯府之後,沈夫人果然叫了紅綃去問話。只是紅綃回來之後,沈夫人也沒有特意再叫她去問話,所以沈碧曼也拿不準紅綃到底有沒有說那件事情。
沈夫人沒有特意問,沈碧曼當然也不會自己傻得去招,所以看着沈夫人沒有什麼動靜,她也就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照舊安分過日子。
開春之時,端陽公主爲她的獨生女兒上奏請封,皇帝欣然批准,自此京中又多了一位清河郡主。這位郡主因爲長得肖似太后年輕時候的樣子,所以很得太后歡心,時常招進宮裡去小住,養得性子有些嬌蠻。
端陽公主一向體弱,成婚二十多年來只得了這麼一個女兒,因此一直都對她不加管束,隨她想學什麼就學什麼,想玩什麼就玩什麼。
直到如今十一二歲了,才發覺清河郡主很多女兒家該學的東西都還未學全,就請了太后準,狠下心來,讓宮中的姑姑來管教。
誰知清河郡主嬌蠻的性子已經養成,一下子要拘束着唸書學習,繡花什麼的,就像是要了她的命一樣,奔到宮中,伏在太后腿上哭了個天昏地暗,死活不肯出宮去。
“你母親也是爲你好,你若是什麼都不學,將來到說親的時候,可是要被人笑話的。”太后摟着清河郡主,看她小臉哭花的樣子,也心疼。
“我是公主的女兒,又是太后的外孫女,哪個敢挑我的刺?太后給我撐腰,我又去怕誰?”清河郡主依舊抽抽搭搭,心裡委屈的不得了,“母親非要我每天跟着姑姑學習,有四個姑姑呢,兩天一個輪換,日日沒得休息,等我出門來,她們都不與我說話了!”
“她們”自然指的是京城中一堆整日和清河郡主呼啦啦圍在一塊玩的貴女了。清河郡主多日不和她們聚會,她們自然也不會湊上去攀附。
“哪個敢不和你說話,要是誰不理你,你告訴我,我整治她們!”太后拿着手帕給清河郡主擦臉,哄着她。
“又有什麼用呢,就算理我了,她們說的好吃的好玩的,新鮮的事情我一件都不知道,都顯得我多傻多笨一樣!”清河郡主繼續掉眼淚,撒嬌着不肯,“不行不行,一個人孤伶伶的,我不想去!”
“彆扭啦,在扭就變成麻花啦!”太后也是被搖得頭昏腦脹的,總算知曉清河郡主是覺得沒有玩伴,才哭哭啼啼的,“你既然覺得一個人孤單,不如我叫幾個小姐陪你一塊唸書,人多熱鬧,這不就行了?”
“這……”清河郡主聽太后這樣說,彷彿心裡覺得是願意的,“似乎也行……您可得多叫幾個人陪我,不然我定是要悶壞的。”
清河郡主總算是扁着嘴答應了,不情不願的回了公主府。太后也是舒了一口氣,叫身邊的姑姑看看哪幾個姑娘身份夠的,都送去和清河郡主一起。
不多久,太后就下了懿旨,招了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官家小姐陪清河郡主唸書,沈碧曼自然是沒有這個榮幸,但沈碧瑤的名字卻赫然在懿旨上。
清河郡主知道有了一羣玩伴,心裡開心了,飯也多吃了一碗,但又鬧着公主府裡太過無趣,定要選個好地方纔肯開學,太后又是被鬧得一陣頭疼。
太子知曉太后的心事,乾脆在京城買了別院,送給端陽公主辦私學,讓清河郡主和幾位伴讀盡情用着。
那別院本是一位官員來京的時候買着住的,因他是江南人士,一貫喜好精緻的亭臺樓閣,遂將別院翻修了好幾遍。別院雖小,卻迴廊旋折,怪石嶙峋,貫穿小橋流水,映着花紅柳綠。廂房院子都隱在層層景緻,幽幽鬱郁,好不清爽。
這樣的景緻,處處透着韻味,清河郡主一見就喜歡得很,將別院劃爲自己的私人地方,除了陪她讀書的幾個玩伴,別人一概都不許進去!
沈夫人知曉沈碧瑤以後要與清河郡主做伴,自然是一陣欣喜。因去的都是身份不低的貴女,所以爲着沈碧瑤帶去上學的東西,花費了好一番心思。
沈碧曼自然是有些羨慕的,但也明白自己是什麼樣的身份,心中又覺得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就是擠進了那個圈子又能怎樣呢?左不過是被人多輕視幾眼而已。
如今沈碧瑤去了私學,她又不必跟着去遭受白眼,一個人在府中的時候多了,隨着自己的性子看些書,做些繡活,也不必時時想着附和沈碧瑤,倒比以往的日子多了幾分自在。
“姐姐,她們都暗地裡笑清河郡主笨,我倒是覺得她人聰明的很。”沈碧瑤晚上回來時常和沈碧曼說些學裡的事情,沈碧曼只當是故事,聽得津津有味。
“被你誇聰明可不容易,難道清河郡主的課業好的很,連你都比不上?”沈碧曼有些驚訝,因爲京中都在傳着說,清河郡主被慣的連大字也不認識幾個。
“那倒不是,我的課業比她好得多了,清河郡主大多都排在最末呢。”沈碧瑤提到課業還是信心滿滿的,從前在家和沈碧曼一起,因沈碧曼基礎本就差,所以她覺得自己成績比沈碧曼好些也是平常。
只是現在幾個官家小姐聚在一起比較,沈碧曼在琴棋書畫上都比其他人強些,其他繡活之類的也能算第一第二,這才覺出自己似乎學得很不錯。
“那怎麼又說清河郡主聰明呢?”沈碧曼也很好奇,既然課業都比不上別人,怎麼又說她聰明,也不知沈碧瑤看見了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你說本來郡主身份高,我們去學習的,哪個又敢超過她,連我都只想着混個平平而已。”沈碧瑤說到激動處,就湊過來和沈碧曼擠在一處,顯得神秘兮兮的,
“可沒想到,清河郡主在書房裡掛了根鞭子,說是太后賞給她的,若是誰不好好拿出真本事來,糊弄着捧她,就要拿鞭子抽人呢!”
“這也行?”沈碧曼早就聽說清河郡主嬌蠻,卻沒想到還敢拿着鞭子抽人,忙將沈碧瑤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她沒抽你吧?”
“沒有,”沈碧瑤籠住沈碧曼的手,叫她好好坐在榻上,聽她繼續說:“要不怎麼說她聰明呢,這下誰都不敢輕易糊弄她了。”
“這也是大家怕她鞭子,她又有太后撐腰,算不了聰明吧?”沈碧曼覺得這個清河郡主很有些膽識氣魄,卻也沒覺得她多聰明。
“這你就不知道了,”沈碧瑤拉着沈碧曼又是一堆普及:“原來大家讓着她,她就是得了第一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可她這樣一番作爲,以後要是真的得了第一,那可是實打實的第一,誰還能說她大字不識一個呢!”
“你就知道她能得第一了?不是說她現下都在最末嗎?”沈碧曼還是有些不信的,第一哪有那麼好得的,且沈碧瑤的課業也是實打實的,以後又有宮中女官來教導,以她的聰明才智,兩三年後指不定就是京中第一才女了。
“你不知道,清河郡主剛來的時候,的確不認識幾個字,可這纔沒幾天呢,就能背本篇的《三字經》了,連字都認得很多了。”沈碧瑤說的真真的,沈碧曼也不禁將信將疑起來。
“我是覺得郡主只是之前東學一點西學一點的,沒個條理,現在有專門的女官教導,說不定很快就趕上來了。我還覺得,自己那一點東西,都要被郡主比下去了呢!”沈碧瑤一張小臉皺着,嘆氣起來。
“你也別擔憂,憑她怎麼學,也還是沒你下的功夫多,前面時間都荒廢了呢!就算她真得了第一,那也是她的本事,你若不服氣,就努力就是,又有什麼可擔憂嘆氣的。”沈碧曼還是挺想不通她們這些貴女心裡想的什麼,怎麼扎堆在一起就非得要比個第一呢?
照她想的,甭管是郡主還是國公府侯府的小姐,她們都是女子,都是要嫁人的。這樣你追我趕的,事事要比個第一又有什麼意思,又不是男子要去考狀元。難不成,樣樣都第一的那個,就能嫁天下第一好的夫婿了麼?
若說到天下第一好的夫婿,沈碧曼自然就瞄見了一邊還在碎碎唸的沈碧瑤,心笑說,你就算不是樣樣第一,將來也會有天下第一好的夫婿等着娶,何必去煩惱那些小事。
沈碧瑤自是不知道沈碧曼心裡的想法,還較勁着要想辦法提高自己課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