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戈嶺山谷的村落,這裡曾經有幾十戶人家居住,有過歡聲笑語,也有過傷感別離。而如今,一切都化爲泡影,只有坍塌的房屋、已經變成黑色的鮮血記載着不久前的慘劇。
臨近傍晚,一個瘦削的青年拎着兩個大雞籠出現在了村口,他站在村口向裡面眺望,落日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的長長的,顯得孤獨而淒涼。
來的人正是蕭祥,他三天前從天香樓出來後,一路閒逛就回了安頓任三山孃的住處,這一天正好是任三山回家探親的日子。兄弟二人見面後,非常歡喜,任三山開心的給他講這些天的見聞,蕭祥微笑的聽着。三山娘又準備了好多吃的東西,蕭祥簡單吃了一些,然後開心的看着任三山吃飯,就像以往一樣。三山娘也在一旁看着這兩個孩子,好像一下子有了兩個兒子。身體瘦小但心智成熟的哥哥,體格健壯但是依賴哥哥的弟弟,她情不自禁的伸出上手摸了摸兩個人的頭。
被這突如其來溫暖包圍的蕭祥,先是一愣,然後默默低下頭,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他好像又有家了。
夜晚,蕭祥在偏房的小屋子裡面獨自居住,他悄悄地從牀底拖出來一個小木箱,打開那木箱,裡面擺放着一條黑色小蛇的屍體,這屍體很神奇,十幾天過去了,完全沒有腐敗的跡象。這正是當時在鐵戈嶺地底世界他偷偷讓任三山帶回來的。當時他並不知道有什麼用,只是覺得這小蛇非常不一般。此刻可完全不同了,他感受過那巨龍頭骨中的印記,非常確定一件事,小蛇體內的印記和巨龍頭骨中完全相同,這代表什麼?這小蛇擁有完整的吞噬印記!
老叫花子和洪正祥他們並不知道,在實驗室中,蕭祥發狂的時候,他的腦子是完全清醒的,只是他不能抑制身體裡那種瘋狂的飢餓感,他停不下來,直到身體內的印記殘留力量被抽出體外。
夜深人靜,蕭祥直直的盯着盒子裡面的黑色小蛇,他現在已經非常清楚,自己能夠從失去生命的生物體內輕易地提取出他的印記,眼前便是讓天下修士趨之若鶩的吞噬印記,他唾手可得。他渴望修行,但是偏偏又十分畏懼,如果抽出這印記到自己身體裡,自己會變成什麼?無限飢餓的野獸嗎?
就這樣,直到深夜。忽然間,迷茫的蕭祥雙眼中終於迸發出決絕的光芒,他握緊雙拳,無聲的對自己吶喊:“我要修行!我不要這樣過一輩子!”
第二天一早,他便找到任三山,讓他去天香樓幫自己告假,就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任三山自然不會推辭,趕忙就去了洪正祥那裡。前腳任三山剛剛出門,後腳蕭祥就跑來和三山娘告辭,說要出門一趟。
“祥祥,三山說你身體不舒服,你不是說要在家休息嗎?咋還出去?”三山娘給蕭祥起了個可愛的小名叫‘祥祥’。
蕭祥露出標誌的微笑,眯成一條縫的眼睛溫和的看着三山娘說:“忽然想起來有件重要的事沒有辦,必須出去一趟,我儘快回來。”
“啥事那麼重要,還是先歇着吧!”
“嘿嘿,娘,我去收拾東西了。”蕭祥脫口而出。
他回到自己的小屋子裡,用一塊布小心地將裝着蛇屍體的盒子裝好,綁在背上,再一次向三山娘告別,便出了門,出了城……
一轉眼兩天時間匆匆而過,蕭祥不停地趕路,唯一一次停下來是在城邊上的農戶家買了兩籠子活雞。兩天多的時間後,他終於到了目的地,鐵戈嶺。
在村口張望了一會後,蕭祥便向着村子中央走去,他一路上在村子裡面還沒倒塌的房子中來回的徘徊,最後在一個基本沒有在巨猿入侵時被破壞的屋子裡面停了下來。他將兩個大雞籠隨手放在地下,又解下身上的包裹,找了一張乾淨的牀鋪倒頭便睡。兩天不停地趕路,他實在是累極了。
這一覺醒來,已經是深夜了,蕭祥迷迷糊糊的走到屋子外面方便了一下,聽着腳下的‘嘩嘩’聲,他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嘿嘿,這沒人的地方也好,幹什麼都不怕別人看見,嘿嘿嘿嘿。”他小聲的自言自語。
回到屋子裡面,蕭祥本想繼續睡去,可是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畢竟是個少年心性,渴望的東西,就在身邊,等了太久,等不及了。他忽的翻起身來,打開手邊的包裹,掀開盒蓋,黑色的小蛇出現在了眼前。
蕭祥稍稍的看了小蛇一會,彷彿再次堅定了自己的心。“就是現在了!”他低聲說到。起身下地,關嚴門,將大雞籠打開,把裡面的雞都倒出來,這些步驟他在路上已經計劃演練了不知多少次,輕車熟路。
終於,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蕭祥再次坐回牀鋪上,將裝着小蛇的盒子鄭重的擺在自己的面前。他閉上眼,開始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呼吸從一開始的無序,漸漸的變得平穩悠長,很久之後,他睜開了雙眼,那雙鳳眼中滿是堅定。
蕭祥伸出雙手,將盒子中的小蛇屍體拿起,捧在手中,用心的感受着小蛇體內的能量與印記,與此同時,幾條金色的絲線自他的雙掌之間伸出,一開始金色絲線只是繞着小蛇遊弋,似乎也像蕭祥一樣在觀察它。不久之後,遊弋的絲線開始慢慢的接觸到了小蛇的屍體,接觸的瞬間,絲線的這一端,便像是融化了一樣,鑽進了小蛇的體內,將蕭祥的手和小蛇鏈接起來。
同時,鑽進小蛇體內的絲線在他的身體裡開始了探索,不斷向着氣海方向前進。片刻之後他們就來到了因爲小蛇死亡而漸漸凝固的氣海,氣海中央,完整的吞噬印記如同黑色的石碑一樣佇立在海面上,石碑上邊有鮮血流淌。
金色的絲線宛如從蕭祥身體中探出的觸手正在捕獵,而那吞噬印記就是今天的獵物。他們從四面八方慢慢的接近着染血的黑色印記,終於兩者接觸了,接觸的一瞬間,一股蠻荒的粗獷氣息就感染了蕭祥,無限的飢餓感從胃裡衝上他的腦海。蕭祥咬緊牙關,控制着金色絲線聚成一股,將吞噬印記纏了個結實,努力的向着小蛇體外拉來。成敗在此一舉,一定要堅持住!
終於,吞噬印記被拉動了,它開始沿着絲線的方向,向着蕭祥的雙手移動着,雖然緩慢,但是入體只是時間問題。蕭祥沒有絲毫的放鬆,認真的感受着那印記的移動。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吞噬印記終於離開了小蛇的身體,正式接觸到了蕭祥的雙手,接觸到他雙手的那一刻,吞噬印記的移動速度驟然變快,順着他身體的經脈迅速向着蕭祥的氣海衝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落在了蕭祥如同一汪小水潭的氣海里。
進入氣海,吞噬印記血光大作,好像要宣誓自己的主權一樣。而原本就停留在裡面的偷天印記也綻放出耀眼的金光,金光之中無數根金色絲線擰成一股,像鞭子一樣狠狠的抽打在吞噬印記上,那印記被抽的瞬間飛了起來,片刻之後又落入了氣海,如此一來,他原本不可一世的氣焰,消失的無影無蹤。
體內的爭鬥暫且不說,此刻蕭祥受到吞噬印記的影響,已經被瘋狂的飢餓感衝昏了頭腦。這一次不比之前在實驗室中的情況,當時只是印記殘留的部分法則影響到他,他尚能保持清醒,此刻他幾乎已經陷入了完全的癲狂。“啊!!!!”蕭祥淒厲的咆哮聲響徹整個山谷,他用盡最後的理智控制着自己向着地上的雞撲去。
一時間,屋子裡活雞飛奔逃命,上躥下跳,它們的慘叫聲和蕭祥的低聲咆哮交織在了一起。
雖然多方準備,蕭祥還是失算了,雞隻是普通家禽,雖然可以讓人果腹,但這種凡品帶來的飽腹感和吞噬印記帶來的需求怎麼可能對等。此刻的蕭祥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他想要食物,更好的食物。
他滿身鮮血的匍匐在地上,口中的涎液滴滴答答的從下巴流淌下來,落在地面上。呲起牙齒,鼻子同時不停的抽動,活像一隻在尋找食物的餓狼。忽然他眉頭一臺,看向了牀鋪之上,他發狂之後,黑色小蛇的屍體就被扔在那裡。之後蕭祥手腳並用,一躍而起跳到牀上,一把抓過黑色小蛇,全部塞進自己的嘴裡。他的嘴都像正在進食的巨蟒一樣被撐變了形,頜骨之間的縫隙發出‘咯咯’的聲響,但是無所謂,他現在就是一心要把小蛇嚼碎吞到肚子裡去。
小蛇的身體非常堅硬,硬到硌碎了蕭祥的牙齒還是毫髮無傷。就在這時,剛剛沉寂的吞噬印記忽然再次發出了血色的光芒,一個血紅色的虛影出現在了蕭祥的背後,那虛影的嘴部上下開合,蕭祥就像被賦予了特殊的力量,小蛇在他的嘴下變得不堪一擊,幾下就被嚼碎嚥下了肚子。
嚥下小蛇後,蕭祥終於停了下來,重重的側身摔倒在牀鋪上。
混亂的小屋終於又恢復了安靜。
蕭祥在昏睡中,吞噬印記默默運行,將腹中的小蛇慢慢分解掉,沒過多久磅礴的能量充斥了蕭祥的身體,他的身體就像當初任三山在血海中鍛體一樣迅速的生長膨脹開來。
就在這時,虛空扭動,一個黑衣男子忽然出現,漂浮在蕭祥的上方。他的表情喜悅異常,“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思維縝密,還非常有膽魄。”這不正是在煉獸爐中出現的男子?
他靜靜的盤坐在半空,看着蕭祥的身體變化。忽然他眉頭一皺,高聲罵道:“他孃的,到底是牲口的印記,就知道亂搞,這麼多能量全他孃的鍛體有啥用?長得傻大,把頭伸到天外去啊?”
隨後他單手一揮,一股能量注入蕭祥的身體,引導着正向四肢百骸散發的能量衝入了氣海,蕭祥的氣海瞬間不斷壯大,轉眼就變成了一個小湖泊。
“哈哈哈哈哈,這樣纔對,這樣纔對。”空中的男子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