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妹和棗花滿載而歸,福生一臉不情不願的地帶着她們二人走了,無家可歸了的狗娃被大壯豪氣的收留了,二人相攜着跟着五奶奶一起回去休息了。叔叔姚潤之瞅着蒸煮出來棕櫚樹葉琢磨了半天,一言不發的轉身回屋,許是又翻閱什麼孤本真集去了。
姚甜甜回到屬於自己的東廂房,入鄉隨俗的用熱毛巾擦拭了一番,這才把自己舒舒服服的摔進了帶着暖暖的陽光味道的棉花被子裡。
愜意地吹息了油燈,隨着屋子裡撒進的一片皓月的柔和清輝,姚甜甜的心卻異常地活躍了起來,她遙望着屋頂的老榆木橫樑,目光似乎穿過了房樑,穿過了飄浮着的絲絲縷縷的雲,望到了無盡的虛空裡,那裡有着一望無垠的滔滔綠海,那裡有着無盡的勃勃生機,那裡放佛是一切綠色起源的地方。
姚甜甜臉上凝重又自信,她深吸了一口氣,緩慢卻不容置疑的說道,“現在空閒,你出來吧。”
隨着姚甜甜的話音出口,她就感覺自己眼前一花,整個身子也瞬間漂浮了起來,還沒等她的質疑說出口,只是一呼一吸之間,她的雙腳就穩穩的落在了堅實的土地上,而她的周圍就是觸手可及的那片碧波綠海。
煥發着勃勃生機的無垠綠海讓姚甜甜的心田也跟着滋潤了起來,一瞬間,她彷彿忘記了所有的煩惱與麻煩,完全放鬆的沉浸在了大自然最純粹的碧波里,享受着生命的洗禮。
姚甜甜的目光從周圍的層層疊疊的各色植物遠眺了出去,只見這裡綠海依舊,卻沒有了它的主人,那個神秘的,時而老成持重、博學多才,時而狡黠羞澀的藥香少年。
再一次貪婪的深深吸一口純淨的空氣,姚甜甜的臉色沉了下來,她直視着遠方,咬着牙說到,“既然帶了我來,現在在你的地盤上,你就不要再藏藏躲躲的了!”
“這麼說,是你想好好的謝我了?”隨着一個不怕死的聲音,身穿一件暗紅色長袍的那個藥香少年的身影由遠及近,眨眼之間就出現在了姚甜甜的眼前,微風吹起了他的道袍,在一片深深淺淺的碧波綠海中,放佛是九天嫡仙下凡一般的翩然而至,偏偏這個現身的少年身上帶着某種異樣的沉重,讓姚甜甜的心輕輕的一顫,有了瞬間的茫然。
裝神弄鬼!姚甜甜在冷哼了一聲,心頭的怒火騰的一下子就竄了上來。不過,混跡職場多年的姚甜甜深知此時發泄並不是上策,在沒弄明白對方的真實意圖之前,她必須得忍着。
想的明白,姚甜甜暗下心頭的悸動,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藥香少年的話茬問道,放緩了聲音說道,“謝你?也不是不可以啊。可是,你總要和我說清楚,我爲什麼要謝你呢?”
‘咳’,‘咳’,藥香少年一擺袍袖,輕咳了兩聲,擺好了架子說道,“這個,我移植了蕎麥,我移植了棕櫚樹,我移植了全瓜藤,我,我還給你送去了你最,最習慣用的谷歌搜索,……”藥香少年開始是得意的大聲說着,可是他越說底氣越不足,聲音也就不自覺地越放越低,到最後乾脆結結巴巴的說不下去了。
藥香少年的氣勢一沉,姚甜甜感覺彷彿整個人也跟着一鬆,心頭瞬間清明無比,談判向來不是姚甜甜的弱項,她知道此時需要乘勝追擊,一舉拿下!
姚甜甜雙手叉了腰,眉頭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說,“說啊,你繼續說啊?!你這麼大本事,想移植什麼就移植什麼,還能把平板電腦和網絡隔着時空搬來搬去的。最主要的,你還能把個大活人想搬到那個時空就搬到那個時空。你這麼神通廣大的大人物,要一個草芥一樣的小人物謝你什麼呢?!”
姚甜甜本來是壓抑着怒火,說的雲淡風輕的,但是她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裡,剛一來還沒等好好的喘口氣呢,就遇到了這麼多無謂的事,一時沒忍住,忘記了自己一貫堅持的小不忍亂大謀的原則,禁不住越說越生氣,最後幾個竟然沉了臉色,質問了起來。
面對姚甜甜發泄出來的越來越盛的怒火,藥香少年又心虛的後退了一步,彷彿感受到了某種威壓,彷彿許多年前自己曾經也被人這麼責問一般。這個念頭一起,藥香少年心頭一陣狂喜,彷彿暗夜裡亮起了一盞明燈,指引着一個萬年孤寂尋覓的迷路人。
一股微涼的夜風吹過,帶起了綠浪翻滾,也吹醒了藥香少年的神志,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心頭的那絲異常退去無蹤,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而他周圍的綠海翻滾如昔,如同近萬年來的每個夜晚一樣,再也沒有了半絲異樣。
失望、頹然的嘆息了一聲,藥香少年仰頭收起了眼底的溼潤,當他再次面對姚甜甜時,卻如同一個久歷風霜的老人一般,再也沒有了半分不食人間煙火的上仙風範。
前一刻還是一個裝腔作勢、趾高氣昂的少年,眨眼之間卻又傷絕望的如同一個鄰家老爺爺,藥香少年的這番突如其來的轉變,他周身散發出的哀傷的氣息把整個空間都瀰漫了。
姚甜甜心頭一澀,她壓抑着的火氣不自覺地小了許多,禁不住放柔的聲音,憐憫的問道,“你,你是誰?你到底怎麼了?”
“我,我自然是此間的主人!”藥香少年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他挺了挺胸膛,身上那股子感天動地的哀傷一下子全收了起來,昂着頭說道,“能給你提供任何形式的幫助的人!”
藥香少年態度一強硬,向來吃軟不吃硬的姚甜甜也收起了心底的憐憫,嗤笑了一聲,“得了吧你,少說這些沒用的,姑奶奶我做人喜歡乾脆利落,這樣不明不白的便宜我纔不佔呢,你需要我做什麼,趁早說明白!否則,咱們一拍兩散夥,你踏踏實實的送我回去租房上班,你自去找願意聽你忽悠的冤大頭去!”
“你以爲我稀罕找你啊,女孩子家家的,偏偏是個爭強好勝的臭脾氣!”藥香少年撇了撇嘴,小聲地嘀咕了一聲。
姚甜甜雖然沒有聽清藥香少年前半句說了什麼,但是後面誹謗她臭脾氣的話卻聽了個清清楚楚,她大眼睛一下子瞪圓了,“女孩子爭強好勝怎麼了?在這個沒有道德底線的社會裡,只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任何人的承諾都是狗屁,狗屁!弱者不會被憐憫,只會被人家毫無顧忌的欺負!……”
姚甜甜想起了那個批了腿的前男友,想起了一聲不吭就把公司轉手的前老闆,想起了收了她這麼多年的房租的房東毫無情面的話,想起了這些年在職場中所受的種種委屈,可是世上竟然沒有一個人理解,她得到的只有誹謗,剛強的姚甜甜忍不住悲從心來,在這樣一個綠海碧波的未知空間裡掩面低泣了起來。
其實,姚甜甜上一世裡所經歷的種種煎熬和掙扎,藥香少年都是知道的,唯有知道他才得出了姚甜甜性格爭強好勝的結論,但是也是因爲這份堅韌讓她經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之後,毅然能夠笑着面對,笑着迎接未知的生活考驗。
堅強的姚甜甜也是樂觀的,即使是一直關注着她的藥香少年也很少見到她這麼歇斯底里的時候,因此,面對這樣的姚甜甜,藥香少年一時語塞,想好的說辭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一向好強的姚甜甜壓抑了許多年的情緒一旦宣泄了出來,所有的掙扎和委屈齊聚心頭,一時陷入了無我忘情的境地,旁若無人的任由金斗子噼裡啪啦的掉了下來。
藥香少年面對着姚甜甜的眼淚,他的眉頭漸漸的凝成了一個疙瘩,他連連的擺着手,結結巴巴的說,“你,你,你別哭啊,我說,我說還不成麼。”
藥香少年這一開口,把姚甜甜的神志換了回來,她心底暗自一驚,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脆弱了,這麼沒有警惕性了?在這樣未知的環境中,當着一個不知底細的陌生人就這麼肆無忌憚的宣泄了自己真實的情緒,時空的把自己的軟弱完全的暴露於人前?!
是這個微風拂面,綠海生濤的環境讓自己放鬆?是這幾天楊家屯大家團結一心的友愛讓自己心軟?還是眼前這個迷霧重重但是讓她怎麼也恨不起來的藥香少年讓她信任?
不!絕不能這樣,這麼多年的職場的摸爬滾和生活中的種種磨鍊以血的事實告訴姚甜甜,知人知面不知心,害人之心可以沒有,防人之心必須時時亮着紅燈,否則會被人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的。
姚甜甜越想越惱,越想越氣,她擡起袖子在臉上胡亂的摸了幾下,再擡起頭來時已經是滿面的寒霜,面對着有些無措的藥香少年,暗自告誡自己不能被他的外表迷惑了,從牙縫裡吐了幾個字來,“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