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巨劍

“蒼楓這孩子不苟言談,性子太硬,修煉精氣遇到了瓶頸時,也丟不下面子去請教他人,只是獨自翻閱《金剛訣》,認真參悟。如今雖是而立之年,能有這般修爲,也算是天分超凡了。”蒼肅低聲道。

蒼玄點了點頭,道:“蒼楓志向並不在金剛寺,來此地主要是爲了修煉精氣,讓自己變強,有一番作爲,完成自己的心結罷了。十年前,妻兒一夜之間被妖鬼所殺,可謂不堪回首,當時的蒼楓不過是深山一樵夫,雖天賦不錯,但從未修煉精氣,始終敵不過那鬼徒。將妻兒埋葬後,便一刻未歇地走了三天三夜,到金剛寺大門前,我親眼看着他疲勞過度,暈倒在地。”

“我佛慈悲,這孩子受了極大的禍患,人間最痛便是陰陽相隔,從此不再相見。他把所有寄託,都放在這十年裡了,且看看能否如他所願吧。”蒼肅慈祥道。

語罷,兩位大師繼續朝比試臺上望去,似乎不論誰勝出,在他們看來,都是意料之中。

蒼楓因是使出高深咒法,似乎精氣大損,此時身子虛立在比試臺上,氣喘道:“年逸師弟,你可知‘風魔’的威力?”

“華而不實,且看我奔雷破你風魔。”昊年逸雙目冷冷地盯着那柄巨劍,眼神中沒有一絲恐懼。

“三合斬!”蒼楓怒聲念道。

一斬如劈山河,昊年逸的奔雷完全敵不過如此強大之氣,整個人被推出數丈之遠。

二斬如開天門,巨劍直直落在昊年逸面前,一個騰空後仰,雖躲開巨劍,但巨劍落地發的巨響如同晴天霹靂,震耳欲聾,讓他全身筋脈似被撕裂般陣痛。

就在第三斬蓄勢待發之際,昊年逸凌空揮出一記奔雷,巨大的光芒從其拳內直射而出,帶着一聲龍嘯,向蒼楓飛去。

三斬如破蒼穹,無數道劍氣重影成一,由下而上一提,向昊年逸胸前衝去。

只是,蒼楓此刻心裡頓時一愣,疾風中,眼前的昊年逸雙臂交擋,竟毫不用任何防禦咒法,愣讓那巨劍將自己劈上雲霄。

衆弟子瞪目望着天空,看着那昊年逸那胸口噴濺出來的血珠,可他的眼中,似乎在期待着什麼,竟沒有一絲驚慌。

“嘭!”地一聲巨響,昊年逸凌空撞在石柱上,引得石柱微微顫動,留下深淺不一的細紋。

昊年陰背靠石柱,直直落了下來,雙手撐地,只覺喉中一熱,噴出一口悶血,灑在了大地上。

他雖然已是遍體鱗傷,但卻瞬間擡頭,望着方纔釋放出來的奔雷之氣,正徑直地衝向蒼楓。

而蒼楓的‘三合斬’招盡之時,見奔雷逼來,雙手一收,合十結印,‘金剛盾’騰空而立,擋在其身前。

昊年逸見其一旦三合斬未收,便無法動身,心中竊喜一陣,喃喃自語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這便是他眼神中,所期待的答案。

“我說過了,你這奔雷還差些火候,傷不到我。”蒼楓陰陰笑道。

昊年逸掙扎着站起來,只覺胸口上一陣麻痛刺激着他的神經,旋即低頭一望,發現有一條近一尺長,正不斷向外流出殷紅色鮮血的傷口。他並未覺得震驚,只是緩緩脫下外服,隨着“嘶拉”一聲,將外服撕開一條長布,包紮起來。

衆人皆是怔怔地望着昊年陰,一副菩薩身的他,受了此般劍傷,竟連眉頭都沒捨得皺一下。

他聽聞過無數戰場上的生死之苦,和昊家軍那些將士比起來,這點傷,實在算不上什麼。

蒼楓看在眼裡,神情雖是鎮定,但心卻是驚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此時只見昊年逸對着自己滿臉陰笑道:“楓師兄的三合斬確實厲害,我似乎要輸了啊。”

蒼楓見昊年逸有認輸之意,心中頓時一陣竊喜,笑道:“年逸師弟,你應該多修煉防禦之術,或者多多鍛鍊你敏捷,你看你擋也擋不住,躲又躲不開,奔雷之力也並不怎麼樣。”

“確實啊,確實,感謝蒼楓師兄指點,在敗之前,能不能向你提個請求。”昊年逸雙手一拱,笑道。

蒼楓喜不自勝,仰頭回道:“師弟無需客氣,請說便是。”

“我想再試下你的三合斬!”昊年逸冷冷道。

此話一出,讓全場人愕然。

全部人不明白,在方纔的比試中,昊年逸明顯敵不過三合斬的威力,已經是渾身受傷的他,居然還敢嘗試一次三合斬,莫非想要死於臺上不成。

蒼楓心想,昊年逸如此好勝的性格,如若讓他主動下臺是不大可能,或許用三合斬這樣的強招擊敗他,才能讓他心服口服。

思索一陣,便淡淡回道:“那便如你所願。”

蒼楓一足踏地,懸在空中,以指引氣,精氣已用大截的他,用乾枯的雙脣重唸咒法。

一陣狂風肆卷,銀色的精氣將地上的枝葉驟然旋起,在風沙大作間,蒼桓身後又現一尊潔白巨人的影兒。

“可準備好了。”蒼楓強忍着顫抖的身軀,緊握拳頭,負手於背道。

昊年逸向前走了幾步,升起銀色光芒,面對着那巨人卻是如此安詳,甚至眼神中還帶有一分詭笑,斜身淡然道:“來吧。”

蒼楓頓時並指作劍,朝向昊年逸微微一刺,那潔白巨人似有感應,應了一聲揮起巨劍,狠狠地向昊年逸頭上砍去!

昊年逸冷冷一笑,輕輕念道:“雷步。”

只見其雙足精氣縈繞,如同瞬息千里一般,一個轉身,腳尖在地上輕輕一擰,膝蓋微曲,讓那巨劍向自己左邊劈去。

據說昊家武學‘雷步’擁有踏雪無痕之功,習得此術之人可在兩軍交戰之時,以極快的速度在草叢、厚雪、花木上行走如飛,且不留痕跡,便如那雷霆之勢,瞬息千里,而無人察覺。

“啪!”

地板被完整的劈出了一道裂口,冒出騰騰白霧,而昊年逸卻半塵未染。

蒼楓驚愕道:“你速度竟如此之快!方纔...你是騙我來着?”

昊年逸如同鬼魅一般,極快的向前走了幾步,無辜道:“我除了‘奔雷’之外,還會幾招,只是用一時半會竟忘了,可真不是騙你。”

蒼楓怒氣中燒,收指成掌,掌間真氣流竄,凌空一揮與那柄犀有感應的巨劍同時橫劈而去。

招式剛出,昊年逸腳尖點地,瞬間如同一陣疾風一掠騰起,縱橫片刻,凌空而立。

巨人之劍再劈大地一道巨痕。

此時昊年逸懸在半空,看着身下的蒼楓,笑道:“你那巨人,有點遲鈍啊!”

看到這幅景象,蒼楓有些詫異,內心雖有些許氣憤,但似乎又有點心灰意冷,已覺自己實力和戰略都比不上眼前的昊年逸,便不再說話,緩緩的低下了頭,眼神中竟滿是空洞。

臺上默不作聲的乙涵,此時露出嫣然笑容,問道:“眼若丹鳳,長髮如漆,且會昊家武訣,此人可是昊君武之子?”

蒼玄慈祥一笑,“此人便是昊君武府中的三世子,昊年逸。”

乙涵滿意的點了點頭,望着洛敏敏道:“敏兒,你可得多向此人學習,看他文韜武略甚是精通。”

洛敏敏回道:“宮主,此人精氣雖然一般,但招式強勢霸道,一般人沒機會習得,想必應是貴族招式,看似天佑段,但實力卻天佑段之上。”

乙涵嘴角輕輕揚起,露出一絲嫵媚的笑容以表贊同,“蒼玄主持,有這樣優秀的弟子,可是金剛寺的福祉呀,若能讓他抽空指點敏兒一二,可是不勝感激。”

蒼玄遲疑一會,旋即笑道:“乙宮主,莫要謙虛,老夫一看便知,你這位首席大弟子,可比昊年逸強多了。”

蒼玄應是猜到乙涵心裡所想,便隨口說了一句“坐久了腰痠”,接着起身往前走了幾步,避開了交談,接着看向有些得意的昊年逸,慢慢地點了點頭。

“第三劍,師兄無需再揮,必定劈不中我,此時你更無法使出‘金剛盾’防守,贏你就在此時!”

昊年逸說完,空中一陣翻騰,雙手握拳,俯身朝蒼楓急速飛去。

雙拳的兩道雷電之氣,如同絢麗的光彩,蜿蜒而下。

蒼楓見昊年逸來勢兇猛,已經心灰意冷的他,似乎已覺戰敗,便褪去精氣,閉目相迎。

“砰!”

一陣巨響,一道光芒霎時從天而降,撞在了蒼楓的身子上。

每個人都隱約感受到身子輕輕晃了一下,彷彿大地受了龍騰震盪,嘶吼慎人。

放棄揮出第三劍來抵擋“奔雷”的蒼楓,被昊年逸兩拳齊中,翻飛出比試臺,重重墜落在地上。

“我叫你別揮,你竟真的不揮也不躲,若不是我及時收力,只怕你必死無疑。”昊年逸訝然道。

蒼楓吃力站起身來,嘴角有一抹血絲想要溢出,卻又被他吞了回去,此時顫聲道:“輸了便是輸了,我實力不如你,任憑我如何抵禦都一樣,何不早點結束。”

昊年逸雙手環抱,搖了搖頭,“你不是想要去那七扇莊嗎,怎麼能如此消極。”

蒼楓沒有回話,只是擡頭呆呆望着晚霞,一陣雀鳴而過,晚意漸涼人衣,眼角的一絲男兒之淚竟不經意地流了下,哽咽道:“父親沒用,不能斬殺妖鬼以慰藉你們的亡靈了...”

昊年逸聽得滿頭霧水,好奇問道:“亡靈?”

“我妻兒便是死於鬼魅之手,我本想隨他們而去,但我不甘,我發誓要戰勝自己的恐懼,殺千百妖鬼,以安我妻兒亡靈!”

昊年逸放下環抱的雙手,雙目微顫,平日裡冷漠如冰的蒼楓,原來曾是有過如此令人憐憫的往事。

昊年逸望着他的眼神,那眼神中帶有幾分悲痛幾分茫然,甚至幾分絕望,那是何等無奈的眼神。

昊年逸見蒼楓臉色蒼白,似丟魂一般顫身離去,本該三口之家其樂融融的他,此時顯得消瘦疲憊。

“蒼楓師兄且留步。”昊年逸思慮片刻,輕喚道。

蒼楓停住腳步,無力地回了兩字“何事?”

昊年逸縱身下臺,站在蒼楓身後,“蒼楓師兄的三合斬確實厲害,如若放到我昊家軍內,必能破軍無數。”

蒼楓無心聽講,似乎有將死之心一般,“遠不及你,你說這些是何用意?”

“不知你有無興趣加入我們昊家軍,我可撰寫推薦函,以你實力,不用多久,定能任個百人將,日後既要保家衛國,更要滅鬼護世。”

蒼楓聽罷,霎時雙目如炬,“你當真願意爲我寫推薦函!”

“方纔比試已經騙過你一次,這次爲了我昊家軍更加強大,爲了舉世平安,我必不會再騙你。”

蒼楓立馬雙手作揖道:“人都說你昊年逸冷酷無情,今日才知,你竟有如此胸懷天下之氣,我若進了昊家軍,殺了那些鬼界惡徒,那我便不負我妻兒,你亦是救了我一命,日後必定償還!”1

其實此刻昊年逸和蒼楓都知道,斬滅妖鬼,不過是一個讓自己活下去的寄託而已,人一旦死了,即使你敢與天道相鬥,死去的人也不會再回來了。

崢骨男兒氣致遠,不如家中老少安;

而今揮淚踏遠途,只爲亡人魂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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