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多隱秘的事情,我怎麼就不能知道?”趙潤兒理直氣壯的道:“湖州本地是沒有了,要不然本姑娘也不至於求那個不識貨的杜老頭收我做徒弟,可是西邊的康州有啊,地靈宗,
他們的山門就在康州北面的妙峰山上,聽說是沐江兩岸最大的修行宗門,幾乎所有人知道。要不是他們宗門裡修行的法門太過變態,說不定我也早就成爲地靈宗弟子了。”趙潤兒鬱悶的道。
原來這地靈宗並非和玄清門那般選擇避世隱居,而是一個以入世爲主的修行宗門。門下號稱有三千弟子,乃是天南數一數二的大宗門。
“三千人?怎麼可能?你沒說錯吧?”蘇嶺聽到這個數目不禁驚呆了,玄清門一共纔不到五十名弟子,這個地靈宗果然不愧爲天南第一宗門。
“切!說是弟子三千,真正的修士怕是還不到三百!”趙潤兒很是不屑的道。
“那這三千人?”蘇嶺挑了挑眉毛。
“說好聽點他們都是外門弟子,實則就是用來幹活的奴才。地靈宗的生意做得可不小,青樓食肆賭坊當鋪醫館米店,只要渝州但凡有些油水的行當,
他們都會插一腳進去,當真是討厭的厲害。而這些外門弟子便是他們不花錢的夥計和幫工。”趙潤兒顯然並不喜歡這個地靈宗。
“當年我爺爺給他們門中的一位長老辦了點事情,他們就曾問過我想不想進宗門裡當個外門弟子,被我謝絕了。”趙潤兒皺了皺鼻子,繼續解釋道:“我可沒興趣進去當下人,專門伺候那些自覺高人一等的修士大爺。”
此刻酒樓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蘇嶺從窗上探頭望去,發現遠處的碼頭上,正有幾艘大船靠了上來。
“呀!怎麼會這麼巧?”趙潤兒驚呼道。
蘇嶺不解的扭頭看着她,卻見趙潤兒將手指向那三艘大船中打頭的一艘:“玄武厚土旗,那個便是地靈宗的旗號!”
臨江縣少田多山,不少人都要靠着這處碼頭才能謀些生計。
當每一次有船靠岸的時候,總免不了要有些人貨上下,或是船上補充些糧米等日常所需之物,所以多多少少總會有些生意做。對於那些貧苦人來說,這便是不容錯過的機會。
只是吃這碗飯的人多了,能不能搶到生意除了自身運氣的因素之外,也要看腿腳是否足夠利索。
所以遠遠望見有船駛來,碼頭邊上守候已久的挑夫和船工、牙人們紛紛往前擠過去,中間還夾雜着不少售賣各色小食和時鮮果子的小販。
忙亂中你踩了我的腳,我碰落了你手裡的家當,都是常有的事情。
而蘇嶺他們聽到的那陣喧鬧聲,也正是源自於此。
那幾條打着地靈宗玄武厚土旗的大船來勢極快,從出現在江口到來在衆人面前不過是用了盞茶功夫。
只有來在近處,才能切實感受受到那艘樓船的高大威猛。尋常的江船不過一二百料,便是專門用來運糧販鹽的那種貨船也最多能有七八百料,而衆人面前的這艘樓船卻長約四十餘丈,寬十四五丈,怕是能有五千料不止。
江上的那些漁船在它面前就像是蒼鷹翅下的小雞仔,瑟縮着,膽怯着,完全不敢靠到近前。
碼頭上的諸人見了這樣一艘大船,無不驚歎。
這麼大的船平時可不多見,而船越大,裡面裝載着的人貨也就越多,衆人們眼神中也愈發熱切起來,倘使能將這些目光聚集在一起,怕是能將這幾艘船俱都點着了。
他們紛紛猜度着這幾條船是由哪裡來,到哪裡去,裡面坐着的是誰,又裝了多少貨物等等跟自身攸關的話題,期待能夠大賺一筆。
然而令他們失望的是,當這三艘船來到距離岸邊約有二三十丈的時候,船頭上卻傳來鐵鎖鏈滑落時的清脆磕碰聲。這三艘船竟是同時放錨停在了江中,並無靠岸的意思。
人羣裡傳來一陣失望的嘆息聲。
世間事往往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尤其是那些好不容易纔擠到最前面的人,口中更是怨聲不絕。
大夥兒見這三艘船不像是要靠岸的模樣,便紛紛散去,只是也有人反倒是逆流而行,更往前湊了上來。
人羣中一位提着果籃的少年,被身旁的一位中年漢子拉扯着,來到了最前面。他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汗水,鬱悶的問道:“張二叔,人家都往回走,你怎得偏要拽我過來。這船也不靠岸,我這果子卻要賣給哪個去。”
那中年漢子肘上挎着一籃炊餅,亦是滿頭大汗,見少年問起,便得意的一笑,露出滿嘴的黃牙:“小牛子,跟你二叔好好學着點吧。要說做生意,他們那些人差的還遠呢。
你也不好好琢磨琢磨,要是這船當真不想靠岸,又停在這裡做什麼?總不是要在哪裡看光景吧?”
小牛子小心的將沉重的果籃放在身前地上,好奇的問道:“那他們是什麼意思。”
中年漢子用手指指了指遠處的龍王廟:“你看那裡,龍王廟外面的老龍頭現在有多少露在水面上?”
小牛子眯着眼端詳了一番:“差不多都在外面了。”
“還是了!”中年漢子一拍小牛子的肩膀道:“這個時節,正是水枯的時候。這麼大的船可不比那些幾百料的小傢伙,吃水深的很,沒有人引着,怎麼敢貿然靠上碼頭,就不怕蹭懷了船底麼?”
小牛子恍然大悟:“二叔,你是說。”
張二搶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巴,得意的笑了笑,低聲道:“自己知道就成,說出去怕沒人跟你搶生意不成?要不是爲了你娘,我纔不肯教這聰明給你。
等回家去在你娘面前爲二叔我多說上幾句好話也就是了。”
這叔侄二人說話的聲音雖低,身旁的幾個人卻也能聽得清楚,彼此間心照不宣的交換了個眼色,俱是嘿嘿一笑,很是有幾分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意味。
只是這一次,卻是讓那位張二叔在小牛子面前失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