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的站直身體,回過身看着她,從鏡子前一晃而過時,我看到我狼狽的臉。
她似乎也嚇了一跳,然後慌忙從包裡拿出紙巾,走過來幫我擦了一下嘴角的殘漬:“雖然你怎麼會弄成這樣,可是,你不要跟着我哥一起鬧了,你快回去吧,雲清哥爲了找你,整個人都快瘋了。”
我看到她臉上心疼的神色,喃喃地問道:“肖雲清是誰?他跟我是什麼關係?”
女孩吃驚地看着我:“林然,你怎麼能——”
她說了一半,大概是意識到什麼。語氣也跟着柔軟下來:“你……你不記得雲清哥了?那你記得我是誰嗎?”
我搖了搖頭,看她對我也很熟悉的樣子,我抓住她的手臂問道:“你快告訴我,肖雲清到底是誰?”
“我是安夏啊,我們以前還吵過架的。”女孩看我是真的不記得了,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忽然拉起我的手說,“我帶你去見雲清哥。”
可是我們剛走出洗手間的門口,就看到安秋站在外面,安夏伸手擋在我面前,看着安秋說:“哥,我知道你喜歡林然,可是她早晚會記起一切的,你不怕她以後會恨你嗎?”
安秋眼中閃過一抹痛色,但是卻仍然淺笑着說:“她不會的,如果她知道肖雲清做過的事,一定不會原諒他的,我只是不希望她痛苦。安夏,有些事我沒告訴你,是不想看你太失望太難過,可是哥,真的是爲了你好。”
“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你告訴我啊。”安夏的手放了下來,慢慢走向了安秋。
安秋卻是看着我說:“然然,你相信我嗎?”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想不起來,我也不知道該相信誰。我也不明白,爲什麼只是聽到那個名字,就會讓我這樣心神不安。
“然然,跟我回去,我把什麼都告訴你。”安秋說着,向我伸出了一隻手,等着我握上去。
這些天他爲我做的事。我都看在眼裡,儘管仍是沒什麼親近的感覺,可是我相信他對我沒有惡意。
我輕輕握住了他的手,看到他臉上笑容的一刻,我心裡終於有了一絲暖意。
他給我講了一些過去的事情,講我們住在一起時,他做的一些糗事,可是我能感覺到,他在故意忽略掉肖雲清。
可那個名字,就像藤蔓一樣,在我心裡不停纏繞,瘋狂地滋長。
隔天,安秋就給我辦了出院,把我接到了他的家裡,那個地方,在離市區很遠的郊外,一座白色的二層小洋樓,門外,有一大片的薰衣草花田。
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句話,我理想的生活,是在一條小河邊,蓋一個小房子,旁邊有一大片花田,和我心愛的女子,有一兩個孩子,一條狗,足矣。
那個聲音。就像是穿透了時空,在我耳邊那麼清晰,可我看不清那個人的臉,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安秋。
我忽然向旁邊跑開,安秋就在後面叫着我的名字,追着我。
可我跑了很久,也沒找到任何一條小河,我停下腳步,心裡不知道怎麼會那麼失落。
不是記憶裡那個人,不是。
“然然,你在找什麼?”安秋拉住我,神色緊張。
我搖頭,什麼都沒說,可我知道,有個人,我要找到他。
我跟着安秋進去,裡面的裝飾很簡單,一點都不浮華,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安秋拉着我坐在沙發上,然後蹲在我面前,仰頭看着我說:“我們在這裡暫時住兩天,等簽證辦好了,我們就去威尼斯。”
我看着他眼神裡的憧憬,有點不忍心拒絕,點頭道:“好。”
他很高興,笑得像個孩子一樣。
中午的時候,他一個人在廚房裡忙。不讓我進去,可是我聽到裡面乒乒乓乓的聲音,忍不住問:“你還好吧?”
“沒事沒事,你看電視吧,不用管了。”他一邊說着的時候,一邊還傳來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
他把最後一盤菜擺上桌,扶我過去坐下,然後又忙着給我盛湯,我看到他的手背上,有很多被油灼傷的痕跡。
“別看我,快吃啊。”他察覺到我的目光,小心地把手藏在桌下,只是笑着看着我。
我拿起筷子,夾了一些菜放進他的碗裡:“你也吃啊。”
“嗯。”他很滿足的樣子,重重的點頭,端起碗,很快地扒着飯。
吃完飯,他要去洗碗,我拉住他問:“家裡有沒有燙傷藥?”
他微微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忙說:“我去拿。”
藥膏拿來。我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小心地幫他塗抹着,看到他的手想要縮回去,我擡頭輕聲問:“疼嗎?”
“不疼。”他笑着說,“爲了你,手廢了我都願意。”
我心底微顫,手上的動作不覺重了些。聽到他嘶痛一聲,忙說:“對不起啊。”
安秋忽然抓住我的手,很認真地說:“然然,我們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好嗎,我發誓,一定會讓你和孩子幸福的。”
我不懷疑他的承諾。我只是有些害怕他不是我等的人,我淺聲說道:“能給我一點時間嗎,讓我想清楚。”
他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黯然,但還是笑着說:“我會等的,一直等。”
他的樣子讓我很心疼,可我真的還不能答應他什麼,我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和在醫院時一樣,安秋始終都陪着我,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
有幾次,我聽到他的在響,可是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掛斷了,後來乾脆就關機了。
我在他去洗澡的時候,從他口袋裡拿出了,開機畫面是我的照片,我有些微愣。
然後,我翻着他上的號碼,我知道這樣不好,可是除了這麼做,我得不到任何信息。
我在上面看到了兩個字,肖哥。
我猶豫了一下,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口中的那個肖雲清,我的指尖慢慢點了下去,聽着那端的彩鈴聲,我感覺到我的心臟都控制不住的顫抖。
“爲什麼不接我的電話,然然是不是在你那裡?”剛一接通,我就聽到那邊暴怒的吼聲,“安秋,你給我聽着。馬上告訴我她在什麼地方,不然,我一定殺了你!”
隔着,我都能感覺到對方語氣裡的狠厲,而且那個聲音,很熟悉,我的嘴脣蠕了蠕。輕聲問道:“你是肖雲清嗎?”
那邊似乎愣了很久,纔不確定地吐出兩個字:“然然?”
他問完,就好像忽然反應了過來,立刻激動地問道:“然然,你在哪兒,你怎麼樣了,受傷了嗎?”
他一連串問了好多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是現在我能肯定,他就是肖雲清。
可就在想要跟他說什麼的時候,忽然被安秋奪了過去,他對肖雲清說道:“你死了心吧,我不會把然然交給你的,你做過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清楚!”
我看着安秋用力地把摔在地上,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可是他並沒有遷怒於我,只是嘆了口氣說:“對不起,然然,我的確有很多事騙了你,可是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他傷害。他害死了我哥。也害死了你父親,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卑鄙小人!”
雖然對以前的事沒有半點印象,對父親這個詞也完全陌生,可是聽到他這麼說,我還是感到了極大的震驚。
安秋走到我身邊,輕輕扶着我的肩說:“我本來以爲,你忘記了以前的事,是上天的憐憫,可以不受那些困擾,可是,是我想的太簡單了,發生過的事,是沒辦法抹滅的。然然,跟我走吧。那個人,真的不值得你愛他。”
我怎麼都沒想到,記憶深刻的那個人,竟然會是這樣,我忘記了一切,所以不會有痛苦,這真的是上天憐憫嗎?
安秋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樣子,輕輕把我攬在了懷裡:“然然,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到了現在,我還有什麼理由拒絕他,我回應般地撫上他的腰,輕輕點了點頭。
安秋換了新。打了很多次電話問簽證的事,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拿到我的證件的,不過事情貌似進行得很順利,我聽到他高興地對電話那邊的人說謝謝。
機票也很快買好了,他幫我收拾着行李,我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有。衣服都是他幫我買的,生活用品也都是新的,沒有多餘的東西,收拾起來也很簡單。
我坐在牀邊,看着他拉上行李箱的拉鍊,然後擡頭問我:“還有什麼要帶的嗎?”
我搖了搖頭,只是有些疑惑地問道:“不是五點的飛機嗎。爲什麼這麼着急?”
他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起我說:“路上堵,我們早點去。”
他拉着我下樓,又返回去把他的行李箱也拿了下來,然後很快地打開門,讓我在門口等他,他先把行李箱放到了車上。
我站在陰涼的臺階上,看着他很快地跑回來,伸出手來牽我,笑容像外面的陽光一樣。
“然然,你不能跟他走。”
一個聲音忽然從安秋的身後傳來,我擡眼看去,見一個身形偉岸的男人站在那兒,陽光下,他整個人都像是籠着一層光,刺痛着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