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槍下去，楊佳就死了。
此時關注着這片戰場的人裡，有冰山酒吧的那羣瘋狂VIP，有以地獄組織爲首的一方各懷心思的神秘勢力，有黑森林生物實驗室臨時作戰指揮中心的一幫工作人員。
他們皆有着各自可以窺探這片戰場的獨特能力，而在精神層面，想要假死騙人，是很困難的。
所以，他們都很確定，剛剛，楊佳已經死在了肖囂的槍下。
於是，他們所有人都呆滯在了當場，久久不言，只有瞳孔劇震，臉上扭曲的表情，比見了鬼還恐怖。
“啪啪”
在一邊冷凝的沉默聲裡，倒是那羣冰山酒吧的VIP，先有了反應。
他們奇形狀怪的臉上與呆滯的沉默裡，兔子老闆第一個帶着頭，深深的感慨了一句，然後忽然用力的鼓起了掌：
“真了不起啊……”
“我還在想他怎麼會墜入愛情這麼欲套的東西里……”
“原來，是我太淺薄了……”
“……”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
緊跟着，更多的人反應了過來，由衷的深深感慨，甚至有人感動的流下了眼淚，開始紛紛給這位冰山酒吧幕後的神秘老闆，獻上最熱烈的掌聲。
冰山酒吧裡面的常駐客戶，可沒一個凡人。
他們各有各的問題，各有各的不同凡響的美與精神，若不是有這種先天的優勢打底，他們也沒有辦法在兩大神秘源頭交鋒的情況下，獲得這麼大的好處。
可就算是這麼一羣人，卻也在這一刻，忽然意識到了爲什麼自己只是客戶，人家卻是開酒吧的。
他們越想越覺得，剛剛看到的這一幕大戲，簡直美妙極了，這位冰山酒吧的神秘老闆，實在是給自己這些人上了深深的一課啊……
而在另外一端，地獄組織的船上，則是有不知多少成員，沉默的看向了白魔。
眼神裡都有着難以掩飾的詢問與驚疑之色。
而白魔則同樣是表情尷尬，沉默了好一會，才忽然擡頭向着衆人道：“之前我一直說不讓你們得罪他，現在總算明白了原因吧？”
“這是保護你們啊……”
“……”
衆人皆點着頭，表示理解，同時下意識離白魔遠了一點。
“跟這樣的人交朋友，總覺得這位平素裡和藹可親的白魔艦長，也不是很正常了啊……”
“……”
“……”
“難道先驅者計劃，真的會對這些選中者造成某些精神上面的影響？”
另外一邊，黑森林生物實驗室臨時作戰指揮中心，牧羊人也正呆呆的看着屏幕，表情有些錯愕與百思不解：
“從我單身五十多年的敏感來看，他應該確實是挺喜歡那個女人的……”
“但面對着這麼一個喜歡的女人，都可以毫不留情的開槍，甚至開了槍，都沒有顯得傷心或是別的什麼……”
“我開始明白黑森林那些人爲什麼之前一直不太想跟我合作了……”
“這麼一位冷血殘酷的合作者，確實讓人不太放心啊……”
“……”
“……”
倒是在此時，肖囂可顧不上這些人在想着什麼。
那一槍打死了楊佳，同時也打死了她體內的神秘源頭，便如地獄組織曾經以殺光一個小鎮居民的方式，將寄生在了他們集體精神世界的神秘源頭殺死，如今肖囂也是通過殺死了這個神秘源頭唯一烙印者的方法，將這個神秘源頭殺死。這瀕死死亡的恐懼，使得楊佳身邊暗紅色的觸手，恐慌的向着高天揚起，遮天蔽日，然後又紛紛無力的垂落，彷彿暗紅色的血色潮水。
“喀喀喀”
同一時間，那扇黑色的大門，也迅速變得顫動，無力，門上出現了斑駁的裂痕與碎裂的血肉組織。
巨大的精神力量在這一刻失去了核心意志的約束，如同大河決堤，海嘯襲捲，狂暴的精神力量瞬間向着四面八方襲捲而來。
周圍那些圍觀着的冰山酒吧客戶，以及地獄組織的視野，甚至是黑森林的監測設備，同一時間失靈，有的猛然抱住腦袋，覺得大腦將要被狂暴的精神力量撕裂，有的則是急忙收回了目光，以免狂暴的精神力量順着自己的目光波及到自己身上，而黑森林一方，則是所有的設備同時失靈，畫面上只剩下了雜亂的線條，以及大片無意義的雪花點。
這是一個神秘源頭臨死之前最後的精神失控。
這力量的強大達到了恐怖的程度。
而在這一刻，肖囂則是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迎着這狂暴的浪潮，張開雙臂，迎向了這場風暴。
看起來，他像是孤身直入，迎向了那瘋狂舞動着的暗紅色觸手。
他明明身體瘦削，與那龐然大物相比懸殊極大，可隨着他大步向前，身形卻似變得越來越高大挺拔。
有時候，一個人也可以擋住一座山，一片海。
只需要擋在看山看海的人面前就行，而如今，肖囂卻似憑着一個人，擋住了所有人看向這片山，這片海的目光，他一個人擋下了這所有瘋狂涌動着的精神狂潮。
然後，抱住了這片精神狂潮裡面，楊佳那向下跌去，已經失去了生命力的屍體。
“他真的，我哭死啊……”
旁邊的冰山酒吧客戶看到了這一幕，有的人激動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明明剛剛冷血無情的殺死了自己的新婚妻子，這會居然還考慮着爲我們這些酒吧客戶擋下危險？”
“該殺殺，該保保，肖老闆他真的很公私分明啊……”
“……”
但他們當然不知道，也無法看到，這一刻，深入了精神狂暴之中，將楊佳屍體抱住的肖囂，懷抱裡閃過了一抹微弱的金色光芒，旋即是一個人驚疑而劇烈的喘息聲音：
“我沒死？”
“不，剛剛死過了一回，只是又活了過來而已……”
“你……”
“我說過，會救伱回來的，雖然用的方法，比較曲折……”
“……”
這一刻，在周圍暗紅色觸手紛紛自高天跌落的背景下，肖囂看着楊佳睜開的眼睛，身體也激動的顫抖。
賭成功了！
烙印者確實無法擺脫神秘源頭的控制，因爲它本就寄生在了烙印裡，而這烙印，並不是刻在了人的身體上，而是精神上。
所以，只要烙印者活着，烙印就會一直存在，而烙印存在，神秘源頭便不會死，但是，方法其實也很簡單的，既然烙印者不死，就無法擺脫神秘源頭，那麼烙印者就乾脆死一下子就好了……
多麼簡單的道理！
當然，若是在平時，烙印者死了，再次復活，神秘源頭也仍然會感知到她，重新給她打上烙印。
可只有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烙印者死的同時，神秘源頭也跟着死了，烙印者可以借神秘物品復活，神秘源頭卻不能。
所以，計劃就是這麼簡單。
藉着楊佳那枚得自但丁組織的復活硬幣，殺死她，也殺死神秘源頭。
……
……
無人能夠看到這一幕，就連楊佳也因爲細想了一下這裡面的關節，表情迅速變得有些驚悚：
“這都是你提前設計好的？”
“……”
肖囂搖頭：“當然不是了，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我只有一個大體思路，計劃是一步步探索着執行下來的啊……”
楊佳的眼睛裡，也有着些許的慶幸，但旋即她忽然有點緊張，定定的看向了肖囂：“所以，你殺死我的時候，並沒有把握？”
肖囂怔了怔，表情多少有點尷尬：“……有的。”
楊佳更驚疑了，忽然道：“你怎麼確定我身上帶了那枚硬幣的？萬一我送給別人了呢？”
“那怎麼可能？”
這次肖囂坦然了，笑道：“剛剛與你一起跳舞……不對，近身纏鬥的時候，我已經摸到這枚硬幣了啊……”
“……”
楊佳有些錯愕，表情怪異的看了一眼肖囂，自語道：'難怪。'
“剛剛我還以爲你是故意佔我便宜……”
“……”
肖囂聽着，臉色都變得非常尷尬了：“想什麼呢？”
“我是那種人？”
“……”
還好楊佳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入糾纏，事實上，一切都兔起鶻落，發展的太快，對於肖囂而言，他還稍稍的經歷了一下看到楊佳死去，擔憂着，又在看到了楊佳額頭傷口消失的時候微鬆了一口氣的經歷，而楊佳卻只是眼前一花，便已經發現周圍的局勢大變，她這一刻受到了太多情況的衝擊，便如神秘源頭的死亡，便如自己居然真的可以擺脫那一直以來的烙印控制……
可緊接着，她便意識到了最重要的問題。
一個在剛剛自己決意赴死之前，都要急着告訴肖囂的秘密：“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我發現了神秘源頭存在的真相，發現了他們的目的……”
“……”
“我也察覺了一些。”
肖囂看到她的臉上，迅速涌現的恐懼之意，低聲道：“但不用害怕。”
“可是……”
楊佳還欲再說，便忽然感覺到了一道陰森冷漠的目光。
她與肖囂同時轉頭，就看到了那扇黑色的大門，那扇大門已經隨着渡先生的消失，力量散溢，權柄轉移，而變得失去了立足於現實的根基。
此刻，它已經在自動崩潰，關閉。
但臨近關閉之前，那扇門中，卻忽然有一種陰冷恐怖的目光，從門的那頭看了出來。
楊佳迎着這道目光，都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從她窺見的秘密，再到親眼見到了門後面探出來的暗紅色巨手，再到如今忽然被門內的生物窺視着。
她心底的恐懼忽然翻騰了出來，怎麼都壓抑不住。
“我已經知道祂他們的存在了。”
肖囂低聲向楊佳說道，看着她有些虛弱的身體，輕聲安慰道：“但沒關係，你躲到我身後就好。”
楊佳有些愕然的看了一眼肖囂的臉。
良久，點了下頭：“嗯。”
她躲到了肖囂的身後，而此時的肖囂，力量已經與黑門城產生了超過40%的共鳴，所以，她就等於躲到了黑門城的身後。
直到這一刻，她才稍稍感覺到了安心。
她思維很活絡，畢竟剛剛用一顆子彈攪過自己的腦子。
所以她也很明白，窺見了這麼多秘密的自己，以及，隨着渡先生的死亡，意外獲得了這麼一個強大權柄的自己，已經註定會被很多人或事物盯上，所以，必須先躲起來。
而楊佳躲到了黑門城的身後，那扇門內的目光，便看不到她了。
在門關閉前的一刻，他只能看着肖囂，看着肖囂同樣眼神冷漠的看向了門內，然後露出了一抹冷笑。
轟隆！
黑色大門終於關閉，並且在關閉的同一刻，瞬間崩潰。
無窮的精神亂流再度暴漲，卻又皆被此時化身爲黑門城的肖囂給擋了下來，周圍所有的人，都只看到了那暗紅色的血肉鋪天蓋地，無盡觸手痛苦掙扎，直到這些痛苦的觸手消失，肖囂的身形才終於緩緩顯露了出來，衆人的眼中，他正靜靜的站在了一片屍骸之上，身邊，正橫置着一隻斷裂的，暗紅色的手臂，以及一片灰篷篷的，不知從哪裡扯下來的奇異的斗篷。
一個已經死掉的斗篷。
同樣也是在這一刻，唱片機小姐帶來的旋律，忽然之間，嘎然而止。
肖囂手裡的權杖，緊跟着消失，那枚被暗紅色巨手握在掌心裡的胸針，也跟着消失。
周圍出現了片刻的，由於音樂聲消失而產生的聲音真空。
……
……
“這是怎麼回事？”
“肖總，你爲什麼要開這一槍？”
“那個女人呢？肖總，你不會是直接把她吃掉了吧？”
“……”
肖囂自己，同樣也是經歷了一番激烈的狂潮，此時心裡雖然有着終於賭成功了興奮，但更多的卻是接踵而來的心悸與恐慌。
在他想象中，自己的同伴，甚至圍觀的人，此時也應該是緊張而擔憂的纔對，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身邊那些酒吧裡的VIP，表現出來的居然是興奮。
這羣人居然一點也不害怕，直接就涌了上來，向着自己問東問西。
“這……”
肖囂在這一刻，其實是覺得有些茫然的，但思維爆炸的能力，讓他保持了冷靜。
他本來可以讓楊佳站出來，告訴這些人，楊佳並沒有死，卻也意外聽到了，楊佳想要繼續躲着。
總不能什麼都不說吧？
所以，他停頓了一下，洞察者的能力瞬間感應到了這些人心裡的激動與期待，而思維爆炸的能力又讓他好好想了一下這些人的性格特質，力量潛力，以及將來有可能產生的大作用。
慢慢的，他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輕聲道：“舞跳了，戒指戴了，親也親了……”
“這麼美妙的時刻，只有用死亡，才能永遠保存了吧？”
呆會還有，我要挑戰一下自己，看能更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