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對周圍這羣圍觀的人造成了多麼大的心理衝擊,自己明明只是在嚴肅嚴謹認真的執行着自己的計劃,期間因爲與楊佳的站位問題一時心動,動了動嘴而已,畢竟我們兩個現在站位如此完美,關你們這羣妖魔鬼怪什麼事?
當然,周圍似乎確有一刻,變得安靜了些。
不僅守在了周圍,模樣千奇百怪的酒吧熟客們,這時表情都不由得有點呆。
就連唱片機小姐的音樂聲,似乎也稍稍安靜了片刻。
旋即,音樂聲加快。
音樂聲加快了,就代表着自己可以使用這些借來的強大武器的時間縮短了。
當然,這可不是唱片機小姐故意使壞,畢竟她可能單純只是看不慣某些人藉着公務之機挾帶私貨而已。
肖囂也感受到了音樂聲的加快,但心裡卻並不在意,親過了楊佳的嘴脣之後,他表情有種心滿意足的感覺,低頭看着楊佳那張已經脹紅的臉,他也微微有點緊張,不動聲色的後退了幾步,心裡提防着,楊佳萬一一巴掌抽過來了就麻煩了……
畢竟現在她的情緒還是被扭曲的,可能,大概會有點生氣?
但他沒想到,楊佳居然沒有反應,只是低下了頭去,看着自己的左手。
她左手無名指上,那枚白金指環安靜的套在了上面。
剛剛肖囂冒的這個險,成功了,他拼着被那隻暗紅色的大手抓住,給楊佳戴上了白金指環。
作爲黑門城最強大的束縛型武器,這枚白金指環已經開始生出作用,楊佳的身份被改變,她原本是滿心想着要殺肖囂,但是身份的束縛型力量,又給了她一種強制性的扭曲,與神秘源頭的指令產生了衝突,令她暫時打消了殺死肖囂的強烈慾望。
肖囂心裡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所以,剛剛自己親她的時候,她是有理智的?
……忽然有點慌是怎麼回事?
楊佳情緒被扭曲着時,自己倒是敢,發現她現在是正常的,倒又有點害怕了。
“怎麼會這樣?”
不等肖囂開口,楊佳忽然聲音低低的開口,隱約有些迷茫。
“這暗紅色的大門力量太強了……”
肖囂忙解釋道:“你看,我都沒收住勁,一下子撞到了你,還不小心……親了一下。”
原則要分清,都是這扇門搞的,跟自己可沒關係。
楊佳表情有些怪異:這是撞不撞到自己的問題?
但她來不及說他什麼,或者說,是故意的轉移着話題:“我沒有問伱這個。”
“我的意思是……”
她瞳孔微微收縮,可以看到她眼底的震驚:“你,爲什麼可以對抗地獄之門的力量?”
“嗯?”
肖囂這才意識到她指的是什麼。
擡頭看向了楊佳身後的門,那扇門如今仍然在打開着,那一隻暗紅色的手掌死死的抓在自己的胸前。
胸針已經被扯落,這時的他,應該是脆弱的四階段強化。
但是,他硬憑着自己此時的力量,抗住了那隻暗紅色巨手的拉扯。
甚至看起來還很輕鬆的樣子,甚至有機會親……
提到了這一點,肖囂臉上便不由得泛起了微笑,他雙臂微微展開,黑色大門後面的那隻暗紅色手掌,似乎也感覺到了詫異,瞬息之間,幾次發力,甚至在那暗紅色的手臂上,可以看到力量涌動而產生的漣漪,這巨大的力量彷彿可以攫取現實中的一切,但偏偏肖囂只是站在那裡,背後是洶涌的蠕動着的血肉,如波濤起伏,而他自己,則甚至連晃動都沒有晃動過一次。
楊佳吃驚的,便是這個。
而迎着她的表情,肖囂緩緩的伸出了手,握住了黑色大門裡面伸出來的暗紅色手掌。
微微用力,將這隻巨大手掌的手指,一點一點從自己的胸膛處掰開,肖囂的眼神,忽然變得陰冷狠厲。
同一時間,驚恐的楊佳眼睛深處,彷彿出現了另外一雙瞳孔,這雙瞳孔急劇的收縮,彷彿某種事物,感受到了恐懼。
撲通,撲通……
肖囂的心臟跳動聲,越來越沉悶,強大,彷彿整個城市都在跟着跳動。
他身後的黑門城,變成了巨大的血肉,起伏不定,掀起高高的浪潮,蘊含着無匹的力量。
“既然這麼喜歡我,那你乾脆也過來好了……”
肖囂忽然沉喝,然後用力抓住了那暗紅色的手掌,向外急劇拉扯。
這隻蘊含了無窮力量的手掌,自黑色大門裡面探出,約四五米長,差不多隻是一個小臂的部位,可如今,被肖囂忽然拉扯,竟是一下子扯出了一倍多。
彷彿是整條手臂都被拉扯了出來,那扇黑色大門,都因爲劇烈顫動。
“怎麼會這樣?”
所有有能力看到這一幕的人,同時滿臉的驚愕。
他們都可以感受到那扇門的恐怖,感受到那條暗紅色手掌蘊含的力量,但此時的肖囂,居然可以與它較力?
這是什麼強化元素?
“不是強化元素!”
只有肖囂,在這一刻,愈發的深入明白了什麼,心間有着強烈的激動,神色也愈發的陰冷。
不熄心臟!
他直到現在,才終於明白了不熄心臟的作用。
寄生!
他這一顆,從夜底城拿回來的不熄心臟,擁有的其實是寄生的能力。
不是寄生某個生物個體,而是寄生城市,寄生神秘源頭。
其實,肖囂早該明白這些,只是因爲這種能力太過神奇,且違背常理,使得他思維也受到了侷限,沒有朝這個方向想。
早在他回到黑門城時,便感受到了黑門城與自己的親切,那是一種微弱的共鳴感。
再到後來,他面對楊佳烙印的力量,本該被她一把抓走,全憑了黑門城當時的力量與自己融爲一體,才擁有了對抗的力量。
但前兩次,都是不熄心臟本能的反應,直到這一次,肖囂才藉着心動的機會,深切的理解,並且刻意的催動了不熄心臟寄生的力量。
此時的不熄心臟,已經與黑門城產生着共鳴,等若將黑門城變成了自己。
只不過……
……如今雖然確切的感受到了周圍這座城市的力量,但肖囂仍然有些不太理解:
寄生,是一種入侵型的力量。
按理說,應該受到反抗,甚至反噬,尤其是如今自己纔剛剛發現了不熄心臟的力量,還無法熟悉的運用它,可現在,自己竟感覺到了黑門城的力量,正源源不斷的與自己產生共鳴。
就好像,不是自己在寄生,而是這座城市,主動的將力量給予自己。
甚至可以理解爲,這座城市知道自己對不熄心臟的利用還很不熟悉,所以刻意在引導自己熟悉這寄生的過程。
用犧牲她自己的方式。
……
……
“喀啦……”
同樣也在肖囂忽然釋放巨大力量,幾欲將暗紅巨手扯出黑色大門之中,這條手臂,也彷彿因此而顫慄了起來,它在害怕,也感受到了真切的震驚。
巨大的手掌拼命收回黑色大門,甚至黑色大門晃動不已,有了關閉的跡象。
“你……”
楊佳近距離看着肖囂,眼中露出了驚喜,卻又惶急的神色。
只可惜,她甚至還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瘦削的身體之中,便忽然有恐怖的力量涌動起來,如同一頭巨鯨,遊弋在一隻螞蟻的體內。
下一刻,楊佳身體周圍,無數的空氣被扭曲,一道道鮮紅色的觸手瞬間釋放了出來,它們掙扎着扎向了肖囂,但更多的一部分,卻是忽然涌向了黑色的大門。
楊佳在這一刻,臉頰已經白的沒有血色,顧不上其他,沉聲向肖囂提醒:“它要逃走了……”
“快……”
“……”
她一邊說着,一邊快速的向着肖囂,伸出了她的手掌。
看起來,彷彿是向肖囂求救。
而肖囂的臉色,也在這一刻,瞬間繃緊。
他能理解,這力量不敢離開楊佳的身體,因爲那代表着與黑門城的力量直接對抗,但是它同樣也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威脅,於是它試圖逃回黑色大門之中。
肖囂是洞察者,可以感受到這股力量的惶急與恐懼。
可以大概的想象,渡先生本身,也是不願回到黑色大門裡面去的。
但如今,他沒有辦法,感受到了生死危機的他,只能選擇回到黑色大門之中。
而此時的楊佳,更是惶急的向着自己伸出了手,看起來是不願被裹挾,被這種力量帶入黑色大門之中。
但肖囂卻看到,楊佳指間,夾着一張薄薄的信箋,而她的身體,卻已經不受控制向着身後的黑色大門之中飄去。
這女人不是在向自己求救。
她是想趁着這難得的清醒機會,把一些秘密告訴自己。
此時的她體內,神秘源頭已經改變了指令,從殺死肖囂,變成了全力逃走,所以她也只能逃,肖囂給她戴上的指環,抵消了那個讓她殺死肖囂的指令,卻抵消不了其他的。
但如今的她仍然算是清醒的,還能趁機給肖囂一點指引。
剛剛肖囂就已經從她的表情上,閱讀到了她心裡的壓抑與難過,如今,更是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一抹絕然。
“沒用的,肖囂。”
“你現在的強大,真讓我高興,可是,神秘源頭的層次太高,不是我們可以左右的。”
“你能夠擊敗他,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情,但你想把我救出來,卻只會因此而耽誤了更加重要的事情。”
“帶着這些秘密,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吧!”
“這一次太突然了,你能做到這一步很不容易,或許我們以後多一些準備,你真有可能帶着所有人離開噩夢……”
“……”
“……”
“不可以……”
可肖囂面對着這些涌到了自己身前的觸手,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也沒有去抓住楊佳伸過來的手,以及那藏有她想說的秘密的信箋。
他只是咬緊了牙關,臉頰肌肉繃緊,看起來竟似在冷笑。
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楊佳的眼睛,任由身邊的血色觸手纏繞到了自己身邊,卻又被自己身周起伏着的黑門城給吞噬,只希望楊佳可以明白自己這一刻的決定。
這些秘密不能接。
“我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但如果某些事情讓我非常在意,我便不敢放過任何一絲有可能影響它成功的可能。”
“比如此時……”
“……太多故事裡,人把秘密說了出來,就會死掉。”
“所以,我在賭這一次之前,不敢聽這些秘密。”
“……”
“……”
撲通!
心臟再一次沉沉跳動,肖囂腳下的大地忽然扭曲,他的身體出現在了楊佳身後。
擋住了楊佳,或者說,是擋住了她體內那個代號爲渡先生的神秘源頭逃回黑色大門的道路。
然後他微微咬牙,將自己腰間的銀色手槍拔了出來,正正的指向了此時正愕然轉過身來的楊佳。
銀色手槍與權杖相比,等級相差何止百倍。
可如今握在了肖囂的手裡,這個武器,卻正在飛快的凝聚着難以想象的力量,幾何指數般飛速的增漲,疊加,匯聚成了難以想象的狂暴力量。
楊佳怔住,隔着無數散亂飛舞的血色觸手,與肖囂四目相望。
肖囂的表情異常冷酷,直視着楊佳的眼睛,向着她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然後,猛得勾動了扳機。
“呯!”
楊佳的額頭,瞬間出現了一個彈孔,她微微後仰,身體緩緩的向後跌落。
在她身體周圍,所有的血色觸手,瘋狂的涌向天空,作着最後無力的掙扎,卻也只能迎接死亡的命運。
……
……
周圍一時寂寂無聲,每個生物的嘴巴,都忽然在這一刻張到了最大。
近處,是冰山酒吧的變態客人,或者說,是黑門城打造的地獄軍團,遠處,是地獄組織以及一些抱有各種目的過來圍觀這一場對抗的神秘人物。
他們看着黑門城這位名聲赫赫的會長,面對這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惟一烙印者。
他與她,跳了一支貼身的舞,然後,他爲她戴上了一枚白金戒指,然後,他低下頭親吻了她。
然後,他拔槍,射殺了她。
臉上一直帶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