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愣,纔想起是臉上的面具還沒有取下來,她擡手摩挲了一下,找到了面具的邊緣,將面具給撕了下來,露出了本來的容貌。
旁邊的侍女們一見此頓時就呆愣住了。
海芋雖然好看,卻不是絕美,只是她那一身不凡的氣度,從骨髓中流露出來的優雅從容,是任何一個人都模仿不來的。所以她很耐看,讓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再看第二眼,然後一看再看,就挪不開目光了。
愛美之心人人皆有,對美麗的事物大家都是嚮往的,具有包容之心的。所以侍女們覺得海芋雖然性格古怪了一些,卻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
表現的最明顯的就是侍女小夕,她的聲音都柔和了不少,問道:“姑娘,今天想梳個什麼頭髮?”
要知道前兩天,小夕都是完全不問的,想怎麼梳就怎麼梳。
“簡單一點就可以了。”海芋對這些很無所謂,她基本上都是披散長髮,什麼法式都不用的,不過入鄉隨俗,嘗試一下其他的也不錯。
梳好了頭髮,海芋滿意地照了照鏡子,順口誇了小夕一句。
小夕揚起脣角笑了笑。
其實海芋是個挺好相處的人,當然,這個前提是建立在她不故意找話茬兒之上的。她沒有人世間那些千金貴女們難伺候的壞毛病,她雖然自持神女的身份,卻不會隨意地作踐人,不把侍女當人看。在她眼中,雖然凡人渺小脆弱,但只要不來惹怒她,什麼都好說。
吃過飯後,海芋走到窗邊,眺望着外面的天空。
神殿很大,她所在的地方不過是神殿的半山腰之處,而在山頂上,有一座直插雲霄的白塔,那個地方大概很冷,白塔上都結了冰。
“大神官在白塔裡面嗎?”海芋隨口問道。
“不清楚。”小夕與澳頭回答說:“大神官行蹤向來飄忽不定,他身邊也從來不帶侍者,他可能在任何地方,也可能什麼地方都不在。”
“這話真玄乎。”海芋笑了笑,喃喃道:“總是一個人嗎?”
聽起來真孤獨。
“不清楚。”小夕還是這句話。
但海芋知道她不是在敷衍自己,而是真的不知道。
“我們是爲了神殿存在,爲了大神官而存在……但是這裡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大神官,平日裡就是神殿中的大小管事了。”
“聽起來很神秘啊。”
小夕吐了吐舌頭,沒有再說什麼了。
海芋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麼,也只是隨口聊幾句而已,不過她不知道的是,在小夕跟她聊了幾句後,就被侍女長小魚給罰了。後來好幾天沒見過小夕,她才疑惑地問了起來。
小魚一板一眼地說:“神殿不需要多嘴的侍女。”
海芋恍然大悟地說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把所有的侍女都訓練成你這死板無趣的模樣吧?”
“還請姑娘口下積德。”
“不過我就喜歡小夕那樣的,你把她還給我吧。”海芋緩緩眯起了眼睛,刻意挑釁地說道:“我聽
說神殿的侍女一旦過了二十,就能離開神殿。你這樣教她們,是想讓她們都跟你一樣嫁不出去嗎?”
“柔姬!”小魚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我可不叫這個名字,不過我叫什麼,你沒資格知道。”
海芋緩緩瞥了她一眼,脣邊勾起了一個譏諷的笑意。
小魚做了一個深呼吸,快步往外走去,卻在門外遇到了巡視至此的黑衣勁裝的華。小魚愣了愣,抿了抿脣角,向華行了一個禮,輕聲道:“華大人。”
神殿中的侍女大多偷偷戀慕着強勢囂張的黑騎們,但眼前這個陰鬱冰冷的少年、黑騎的首領,卻鮮少有人敢去喜歡。
小魚卻是個例外。自從華被大神官帶回來任命爲黑騎首領的第一天,她就無法從他身上把目光給挪開了,不知不覺,就癡了去。
只是她身爲神殿侍女長,架子端着習慣了,也不好拉下臉皮去表示什麼。再者……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樣,有時候也會讓她發憷。眼看她已經十八了,再過兩年,就要離開神殿擇人嫁了,她心裡不由地着急起來。
華瞥了侍女長一眼,覺得有些眼熟,便微微點了個頭,邁步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小魚見此,咬了咬牙,加快腳步追了上去,保持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說道:“華大人這些日子一直巡視此處,可是對妖女柔姬放心不下?”
華淡淡應了一聲:“嗯。”
“這樣也好。”小魚想了想,說道:“她總是叨唸着說等身體恢復就讓我們好看之類的話,想來也是個不省心的。”
“的確不省心。”華又瞥了侍女一眼,皺着眉頭加快了腳步。他一點也不喜歡旁邊跟着黑騎以外的人,話多不說,還很礙眼礙事。
小魚見華如此,心裡有些着急,但她很想跟華多說會兒話,便硬着頭皮繼續說道:“華大人可要多多留心,如果她想跑,我們這些不會武功的侍女可難不住。也不知道大神官想怎麼處置她,難道就一直這麼軟禁着?”
華冷冷道:“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
說完這句話,華的身影一閃,便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
小魚在原地跺了跺腳,重重嘆了一口氣,皺着眉頭轉身往回走去。
……
這廂,海芋斜靠在軟榻上翻看着人界的書籍,看着裡面的鄉土民俗等等,漸漸也對人界多出了幾分瞭解。不過她最愛看的還是那些個話本,比如富家公子和青樓女子的故事,還有冷漠將軍同刁蠻公主的故事……等等。
叩叩叩,有人敲了敲門。
“姑娘,望舒大夫來了。”
“進來吧。”海芋放下了手中的書,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
這個大夫是神殿醫館的大夫,是個摸約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跟神殿中一衆嚴肅面無表情的衆人相比,他是個不可多得的異類,溫和親切多了。
望舒先是給她把了把脈,就拿出藥箱來給她調配了要換的傷藥。
海芋有些不自在,在他看過傷處之後
,若無其事地扯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腹部,一邊說道:“望舒大夫,如你這般看了女子的身子,是不是要娶我才行啊?”
“在下對姑娘並無半分褻瀆之意,有的只是一顆醫者父母心。”
望舒笑了笑,將傷藥交給了侍女,自己則轉了身拿起筆寫起了藥方子,一邊說道:“不過姑娘你聲名在外,那日你昏迷不醒卻無侍女敢上前觸碰,事急從權,在下只好冒犯,還望姑娘勿怪。”
原本海芋都沒想起那回事,沒人告訴她她也不會知道,望舒卻在這個時候提了出來,她突然覺得,這個大夫蔫壞蔫壞的,也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無害,肚子裡不知道有多少壞水兒。
“哦,原來是這樣啊。”海芋磨了磨牙,挑起眉梢來:“如果望舒大夫你願意讓我看回來的話,我就不怪你了。”
望舒愣了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故作沉吟道:“這……不大方便吧?”
“你一個男子,還能比女子更不方便不成?”海芋抓住這個話茬不放,“我覺得方便,特別方便呢。”
望舒沒想到她這麼沒臉沒皮,掩飾般地咳嗽了幾聲,提着毛筆的手都抖了一抖,又把話繞了回去:“醫者父母心,醫者父母心。”
海芋躺在軟榻上,配合侍女給她換傷藥,漫不經心地說道:“方纔是跟你開玩笑的。”頓了頓,她又緩緩說道;“這幾日我也看了不少書,對這個世間的東西也瞭解了不少,知道男女有別這回事。我既不想讓你娶了我,也對你的身體無什麼興趣。”
望舒笑了笑,手下卻不停,繼續寫字。
“所以這件事我暫且記下了,以後要不要挖了你的眼睛,全看我的心情。”
望舒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恰好喝了一口茶水,被嗆得大聲咳嗽了起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
被關在神殿裡還能如此囂張的人,也就只有眼前這女子一個了吧?
他一本正經地說道:“這裡是神殿,姑娘就安心養身體吧,切忌胡思亂想,否則恐怕會傷上加傷。那樣的話,會讓我這個大夫於心不忍的。”
海芋自然懂他的意思。
再次確定,看來神殿中的人無論是個什麼性格,對神殿都是忠心無二,無比敬畏尊崇的。
望舒那文縐縐的話不外乎就一個意思:這裡是神殿,你是翻不出花樣來的,老實呆着吧,不要想得太多了,不然自找苦吃。
海芋冷冷一笑:“我不會一直呆在這裡的。”
她是個直接的人,從來不屑於掩飾。
望舒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了,把藥方子交給侍女之後,就揹着藥箱離開了。
海芋的傷勢恢復得還不錯,只可惜神力恢復特別緩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只覺得比之前那一段時間還要更慢了。這讓她憂心又煩躁,卻又沒有什麼辦法。
轉眼,她在這個神殿裡也呆了小半個月了,卻再也沒見過大神官。有時候她想,乾脆就這樣在人界得過且過好了,但有時候又很不甘心。於是愈發焦躁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