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璦領着紫墨來到了榮惠院。一進門見徐氏和沈齊安坐在上首。沈幼瑩坐在下首的椅子上,不知道講些什麼,徐氏掩嘴失笑,指着沈幼瑩的額頭笑罵,“你看這丫頭多精怪的心思。”沈齊安脣角也帶了笑意,一家子看起來其樂融融。
沈幼璦在門口住了住腳,徐氏在沈幼璦進門的時候便知道了,她長眉一挑,對沈齊安笑的含情脈脈。
沈幼璦不緩不慢的行了個禮,對着沈齊安和徐氏喚了聲,“父親,太太。”
徐氏今天晚上顯然靜心打扮,玫紅繡牡丹褙子,玄色暗花百褶裙。髮髻上簪了一枝寶藍點翠珠釵,娥眉用青黛細細畫過,一笑便不經意流出幾分嫵媚。
沈幼瑩聽到這稱謂,心裡便知道,嫡姐和她母親的關係不好啊。眼裡也不快,上上下下的觀察沈幼璦,這一打量,便吃了一驚,狠狠的驚豔了一把,這是她見過最好看的女子,她肌膚勝雪,姿色天然,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爲之所攝、自慚形穢、不敢褻瀆。
舉止更是端莊有禮,像古畫上的仕女走了進來。
沈幼瑩說不清楚心裡什麼滋味,她怎麼沒穿越到這具身子上呢,她以爲沈幼瑩已經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沒想到這位說不定是她的敵人的沈幼璦生的這麼好看。難道她穿越了還是個配角嗎,不一定,不都是說貌美如花的嫡姐是炮灰嗎。
徐氏見到沈幼璦進來,笑容斂了幾分。道,“是五姑娘來了。”
“是五姐姐過來了,姐姐這幾日怎麼不來清芷院看我,我都要以爲姐姐忘了瑩兒呢。”沈幼瑩微微嘟起嘴。
沈幼璦星眸緩緩轉動,停留在徐氏身上。不是徐氏說七姑娘身嬌體弱,讓人無事也不要打擾沈幼瑩養病嗎,便道,“太太說七妹妹要安心養病,怕打擾七妹妹清淨。”
徐氏察覺到了,朝沈齊安一笑,“瞧她姐妹好的,才幾天沒見,就想的跟什麼似的。”
沈幼璦聽了,不接話,事實上她和沈幼瑩的關係有那麼好嗎,沈幼瑩又過來拉着沈幼璦的手道,“五姐姐,你看,這是爹爹剛纔送我的玉荷簪子,你瞧瞧我帶着好不好看。”
沈幼璦擡起眼眸,看了一眼,道,“父親送給你的自然是好的。”沈齊安也送了她一枝類似的薔薇簪子。沈幼璦妝容打扮並不適合,也沒有帶出來。她覺的沈幼瑩今日有些奇怪,看她的眼神很是莫名,動作笑容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難道大病一場真的能把一個人的性子都改了嗎。
沈齊安招呼沈幼璦過去說話,幼璦的話很少,基本是沈齊安問一句,她答一句。沈齊安也習慣了女兒的這種方式。
一會兒大少爺,二少爺,還有四少爺都來了。
沈浩初今日倒是老老實實在在一旁,沈齊安一眼就看見了他,問,“怎麼學的這麼規矩了,這幾日怎沒惹事。”
沈浩然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沈浩初立刻一本正經的道,“兒子大了,自然要懂事了,這幾日都在家裡唸書。”
沈齊安眉梢一跳,輕啜了一考茶,他可不相信這個兒子會學乖,看了一眼旁邊嚴肅端方的大兒子,隨口道,“恩,不錯,你長勁了。”
沈齊安當年是親自給沈浩然啓蒙,手把手的交他念書寫字,沒想到這個兒子長大後成了最不像他的一個,年紀輕輕的便板着一張臉,比一些老夫子還要古板,沈齊安實在是沒什麼成就感,對這個小兒子當初也想親自教導的,無奈沈浩初當年實在是調皮的想讓人把他踹的遠遠的,沈齊安也就不受這份罪,現在他對沈浩初也不報太大希望,只要沒給他惹麻煩,就可以了。
見沈幼璦眼中帶訝異的看過來,沈浩初對她調皮的眨眨眼睛。
沈齊安目光一閃,留在沈浩寅身上,微微停頓了一會,“浩寅,如今十七了吧。”
“是,父親。”沈浩寅擡起頭,眼眸裡閃過意外,慌張,更多的是驚喜。
沈浩寅長得和沈齊安不像,更像他那位美豔過人的生母,男生女相,他在府中的地位也是極爲尷尬,他的生母也是一位官宦人家的婢女,有一日,沈齊安做客那戶人家,時至,當時的人家都有用婢女待客,沈齊安年輕時也自詡爲**人物,一夜露水之後,那名婢女竟然忘了喝避子湯了,大着肚子找上門來,當時謝氏對那名婢女眼裡的算計看的清清楚楚,死活不讓她進門,後來沈齊安怕事情鬧大,便把沈浩寅安排在一處外宅,一直到後來徐氏成爲繼夫人之後,便做主把沈浩寅母子接進府裡,這一舉動,讓她在京城裡廣受好評,直言她寬容大度。
沈齊安見他慌張無措的樣子,心裡一嘆,到底是忽視了這個兒子,便道“你明天來我書房一趟。”
沈浩寅眼眸瞬間迸發出來的光彩明亮無比,一時有些結巴道,“謝..謝父親。”
衆人話也說的差不多了,徐氏吩咐丫頭婆子們端上了菜餚,徐氏領着幼璦,幼瑩來到外間,坐在紫檀平角桌邊上,沈齊安做在外邊,中間由桃木屏風隔着,甄氏站在一邊伺候,徐氏對她笑道,“都是一家子人,我也不是什麼刻薄婆婆,是心疼媳婦的,就坐下來一起吃吧。”
甄氏扶着她坐好,其實心裡知道,徐氏只是當着公公面上說的好,便道,“太太人好心善才知道心疼我,可媳婦也不能不守規矩,還是讓媳婦站在一邊伺候吧,免的那起子人說媳婦張狂了。”
徐氏點點頭,在一邊的珊瑚圓椅坐了下來,這時幾個丫頭端着古瓷描金的茶盞走了進來,一個小丫頭在經過沈幼璦身邊手抖了一下,哐噹一聲,青石磚地面被茶水泅開了一朵墨梅花,沈幼璦身上衣裳上沾滿了水漬。
紫墨大驚,忙扶着沈幼璦站起來,用手帕擦拭了下水,心中慶幸,道,“還好茶水不燙。”又轉頭瞪向那個丫頭一眼,罵道,“你怎麼做事的。”
沈幼璦冷冷的瞄了那丫頭一眼,覺得這丫頭略有些眼熟,可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她身上黏黏糊糊,覺得狼狽及了,她一向對自己的儀態便極爲講究,此刻失禮於人前心中不免有些溫怒。
“把這個小丫頭拖下去讓她領十個板子長點記性。”甄氏見這丫頭手腳不利索一邊讓人過來帶下去,又讓幾個丫頭過來收拾,又引着沈幼璦進內間準備換身衣裳,正在這時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丫頭忙向沈幼璦喊道,“四姑娘,我不是故意的,你就饒了我吧。”
沈幼璦心中不高興,這丫頭實在不小心了,路上平平穩穩都能打碎茶盞。因此並不開口說話。
甄氏見狀忙示意婆子把她拉下去。
“七姑娘,你是知道我的,我怎麼敢打壞茶杯啊。”那丫頭一閃,跑到沈幼瑩的身邊跪下,露出一張秀美的面容。這丫頭原來正是瓊芳院裡的秋葉。
甄氏在一邊聽到秋葉的哭訴簡直氣笑了,什麼叫我怎麼敢,忙打發婆子拉她出去,徐氏看到這丫頭跑到她女兒面前求情,聽到這丫頭一口一個我,也覺的這丫頭不顧尊卑。
沈幼璦看到那個丫頭突然跪到沈幼瑩面前露出的那張小臉,她終於認出了這丫頭原來是她房裡的丫頭,後來犯了錯被林嬤嬤打發出去了,怎麼現在會在這裡。
聽到裡面的響動,沈齊安問了一聲,“怎麼了。”
徐氏答道,“沒什麼,一個小丫頭打翻了茶杯。”
這時,沈幼瑩擡高聲音,道“五姐姐,既然她是不小心的,何必抓着她不放呢,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丫頭也是人呢,我替這丫頭陪姐姐一身新衣服,姐姐就算了吧。”
沈幼璦眼眸閃過複雜,漠然的問道,“我爲什麼要饒過她,她失職了,受到懲罰也是應該的。”
沈幼瑩看到她那冷漠的態度心中氣憤,原來她把秋葉帶回了她的院子之後,心裡又對秋葉有所懷疑,再加上她從府裡的丫頭們詢問五小姐的事,衆人皆言沈幼璦是大方得體的,從來沒打罵下人,秋葉見了,唯恐七姑娘又把她帶到漿洗房,便說要當面試五姑娘一回,所以便有了這麼一齣戲。
現在看到秋葉這模樣,才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又懂什麼呢。這在她們那裡還是小孩子,一時只覺的秋葉說的都是真的,這位嫡姐可真是心胸狹隘,不過就弄壞一身衣服就要拉人下去打板子。
沈幼瑩顯然忘記了,這是另一個世界,所有的規則都和她原來的世界不一樣,她現在所得到的恭維所享受的榮寵全都來自於她的身份,她一邊享受丫頭的服侍,又把自己當做一個文明社會的人同情這些底層的丫頭婆子,她看不順眼沈幼璦,覺得對方冷漠無情。
“秋葉現在是我的人,五姐姐你要發落,也要看在我的面子上吧。”
“我記得當初這丫頭可是太太給我的,她怎麼就成了你的人了。”沈幼璦開口詢問。
她記得太太給她院裡派發了幾個,心術不正,偷奸耍滑的丫頭,其中有一個就是秋葉吧,被林嬤嬤找了由頭打發了她出去,沒想到和沈幼瑩搭上關係了,平時沈幼瑩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看不明白這丫頭的心思。
“怎麼,你把她打發到漿洗房,怎麼還不許我把她要了過來。”沈幼瑩眼裡有點爭鋒相對的意思。
沈幼璦面容徹底冷漠下來,“既然要過來了,那她就是七妹妹你的人了,我自然不會不給七妹妹這個面子的,只盼她以後別再這樣毛手毛腳,現在得罪我是小,希望以後七妹妹也不會因爲她得罪大人物。。”
話說完了,又冷着一張臉,施施然對徐氏行了一禮,轉身進了內室換了衣裳。
沈幼靜可不是沈老夫人,她也沒必要處處忍讓。
徐氏不贊同的看着沈幼瑩把秋葉放在身邊,可是現在這會兒,也不好勸她。
沈幼瑩被沈幼璦的那番話氣的狠狠剁剁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