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的薔薇花樹下,兩個小丫頭正在小聲說話,鼻翼間有顆痣的丫鬟朝身邊的丫鬟伸出手道,“菊生,你瞧我才幹幾天,手都皺了。”旁邊那個肌膚微黑的圓臉丫鬟抓抓頭,嘿嘿一笑“我那裡還有瓶擦手油膏,我等會兒拿給你,回去抹抹,就會好的。”
秋葉見她不上道,拉着她的手說,“我不想在呆在漿洗院了,菊生你去幫我求求姑娘,好嗎。”
菊生憨憨的一笑,“我平常都見不到姑娘啊。
”
“你能見到林嬤嬤也是一樣的,林嬤嬤多喜歡你,我上次還見你繡了一個荷包給她,你去找她,她肯定會同意的。”秋葉就等着她說這句話了,本來這些小丫頭就在姑娘面前說不上話,找林嬤嬤就不同了,可惜平常跟她要好的那些丫頭們,見她被髮落了,一個個離的遠遠的,要不然她也不會來找這個傻呼呼的丫頭。
“可是,林嬤嬤那天生了好大的氣,我不敢去。”菊生猶豫的低下頭。
“艾,我說你怎麼就這麼死心眼,林嬤嬤早就也許就忘了那天的事,你跟她說她沒準就同意了。”
“可是綠萼姐姐後面還說不許我們爲你求情,要是我去說了,肯定會被綠萼姐姐罵一頓。”
菊生膽小,小心翼翼的解釋。
秋葉心裡恨極,綠萼那天對她的羞辱,一用力折斷了手中的薔薇花,道“我就知道她們見不得我比她們好,合着夥整頓我。”
菊生不接話,心中暗道,也不見的你相貌比那些姐姐好在那兒,行事做派更是拍馬也及不上的。
“好菊生,你知道我們是一起進府的,我們平常最要好了。你不知道那漿洗房的老嬤嬤心腸一個比一個狠,你稍慢一點,後面就一頓鞭子過來了,白天不給吃飯也是常有的事,你瞧我才進去三天後面就捱了幾頓打,人也瘦了不少,那裡哪是人過的日子,我可還是偷偷摸摸跑過來找你的,菊生你可要幫幫我啊。”秋葉說着眼淚撲通撲通的就掉下來了。
菊生見她除了面色黃了些,說話時中氣十足,也看不出她哪裡受了折磨,想起漿洗房除了苦了些也她說的那麼不堪。心裡便不信她的話,垂頭道,“秋葉,我在林嬤嬤面前說不上話,要不去找四兒好不好,她是家生子,一定有辦法把你弄出來的。”
秋葉臉僵了一下,她和四兒關係可不好去找她還不是讓她笑話,又繼續哭訴道,“菊生不願意幫我嗎,你看四兒平時在綠萼她們面前討好賣乖,被她知道了,肯定會作賤我。”
菊生不知所措,道,“可我真的說不上話啊,要不去找碧桃她們。”
秋葉見菊生是個膽小無用的,也不管不顧的哭起來,“我知道我這是艾了她們眼,明明就打碎一個茶杯,上個月四兒摔壞了一個花瓶,姑娘看見了,也不說,這次到我了,就由着她們把我往死裡作賤。”
這話把五姑娘也埋怨進去了,菊生更不敢接話了。明明是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想四少爺,要不然林嬤嬤能這麼發落她嗎。
沈幼瑩沒想到出來散個步,竟然會聽到這番話,不禁在心裡想,原來這些小丫頭這麼可憐。
沈幼瑩原來不叫沈幼瑩,她便是她們那個時代俗稱的穿越者,她原來的名字叫沈青,本來已經二十七八歲了,相貌也是中等,沒房沒車,還在小公司裡苦苦掙扎,沒想到上天對她不薄,讓她穿進了沈幼瑩的身體,不僅讓她年輕了十多歲,還是個一等一的大美人。她相信老天讓她過來是開了金手指。
想到這裡,她走上前,露出一個溫柔無害的笑容,“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還哭的這麼傷心。”
菊生嚇了一跳,急忙跪在地上行禮,秋葉眼睛一亮,柔弱的小臉上還掛着淚水道,“奴婢給七姑娘請安。”
“你有什麼委屈,誰欺負你呢。”沈幼瑩憐惜的問。這麼小的孩子,被欺負了只能躲在背後哭。
“七姑娘,沒人欺負我,是我自己不懂事,打碎了一個茶杯,被我們姑娘發落了,去了漿洗房。”秋葉抹了抹臉上的淚珠道。
打碎個茶杯就把人打發走了,這五姑娘的性子看起來也不怎麼好,也不知道原主有沒有受她的欺負。
見狀,沈幼瑩拿出塊帕子遞給秋葉,溫柔的朝她笑笑,“擦擦眼淚吧,別哭了。”
“七姑娘,你對我真好。”秋葉一臉感動的接過帕子。“這帕子真好,奴婢可不敢用壞了。”
一個小舉動,這丫頭就這麼激動。
“姑娘,你跟我們姑娘說讓我跟着你吧。”秋葉眼睛裡閃過光澤,跪在地上,嚶嚶的哭道。
沈幼瑩猶豫了下,她也十分可憐這個丫頭,可是她纔來這裡沒多久,也不知道跟五姐的關係好不好。
見她猶豫,秋葉心知有戲,哭的更厲害了,“姑娘,那漿洗房真不是人過的日子,我是五姑娘要發落的人,她們排擠我,才幾天就要了我半條命,求求姑娘了,姑娘平時那麼溫柔和善的一個人,怎麼忍心見奴婢受苦。”
沈幼瑩聽了秋葉那一番話,腦補了原主原來名聲這麼好,溫和善良,那位嫡姐囂張狠毒。便道,“你就跟着我吧,晚上的時候我跟五姐姐說。”
水兒着急,這丫頭妖妖嬈嬈,一看就不是個好的,道,“姑娘,這是五姑娘房裡的事,姑娘你插手總是不好。”
沈幼瑩一聽她這話就不舒服了,看水兒的目光也不善了,她自覺做了一件好事,而且她這具身子的主人也是嫡女,沒想到身邊的丫頭這麼怕她的嫡姐,道,“我連這點權利都沒有嗎,我也是府裡的正經姑娘,向五姐姐討個丫頭也不是什麼大事。”
水兒聽了立刻不說話了,她原是徐氏身邊的二等丫頭,七姑娘落水後,她身邊的那羣丫頭都發賣出去了。徐氏又派了一羣丫頭給沈幼瑩。她平時見到沈幼瑩溫婉可親,沒想到她好了之後,見到身邊伺候多年的丫頭賣了之後,她連問都沒問一句。那些丫頭纔是無辜,只聽七姑娘的話,卻被連累了,以後連個好歸宿都沒有。看到七姑娘這個樣子,水兒也有些寒心,也就不在勸了。
水兒其實不知道這具身體已經換了一個主人,如何能對那羣陌生的丫頭有感情。況且聽到賣了之後,沈幼瑩還在心中暗喜呢,那羣朝夕相處的丫頭熟悉原來沈幼瑩的習慣愛好,看出一點問題來,可就糟了。
秋葉聞言一臉驚喜,信誓旦旦的保證,“多謝姑娘,姑娘心地善良,以後奴婢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
“好了,起來吧。”沈幼瑩讓她站起身。轉身打算走時,看到了一旁跪着的菊生問,“這丫頭不是和你一起的。”
菊生的腦袋埋的更低了,秋葉帶點嘲諷的說道,“菊生是個老實的,心裡只有五姑娘。”
沈幼瑩見菊生畏畏縮縮上不得檯面,聽到這話覺得菊生是個傻的,也就不問了。領着水兒跟秋葉就走了。
待她們走遠了,菊生才站起來,小聲的啐罵了一句,“果然是挑着高枝撿的。”
沈府每月逢初一,還有十五,沈家大房必定會聚在榮惠院裡一起用膳,這一日又是初一。
徐氏過來親自給沈齊安換了一身衣裳,又打算服侍他淨手,沈齊安攔住了她道,“不用了,這些讓下人來就好了。”
徐氏嗔他一眼,一雙眼眸如盈盈秋水流淌着脈脈柔情,道,“老爺就讓我服侍吧,丫頭怎比的上我。”
周圍的丫頭都退下了,沈齊安握住徐氏皓腕挑眉一笑道,“那就依夫人的意思吧。”
徐氏輕輕掙扎了一下,兩腮染上了紅霞,道,“老爺別作弄我了,等會兒讓孩子們看見了,怎麼好。”
沈齊安笑了笑,不說話了,讓徐氏服侍淨了手,問道,“瑩姐兒身子好些了嗎。”
“好了,你這個父親的,怎麼也不去看看她,瑩姐兒昨兒還在念叨你。”徐氏半嬌嗔半埋怨道。
沈齊安正要開口說話,只見沈幼瑩闖了進來。
“娘,”沈幼瑩剛開口便看見一位身材挺穿藍色窄袖長衫的中年男子。
沈幼瑩這幾日也習慣了,徐氏待她很不錯,因此那些丫頭婆子見她過來,紛紛讓了身。
沈幼瑩呆了呆,見徐氏一臉嬌羞的站到一旁,沈幼瑩知道這是原的父親,不知道沈齊安是個什麼性子,心裡有些不安,小聲點叫了聲,“爹。”
“怎麼生病了,膽子也小了這麼多。”沈齊安見沈幼瑩縮手縮腳,聲若蚊蠅,問道。
“怎麼瑩姐兒一來嚇她,這孩子落水之後昏迷了那麼久性子也變了呢。”徐氏拉着沈幼瑩的手道。
沈齊安眯了眯眼,他只是覺得這個女兒看他的眼睛像看一個陌生人,又想也許是他這麼多天沒見女兒了,女兒生分也不一定,便笑道,“瑩姐兒這些天不見倒和我生分不少,身體可大好了嗎。”
沈幼瑩見這個儒雅俊朗的男人對她說話,心跳快了幾分,沈齊安四十多歲保養的極好,看上去只有三十來歲,一身風華正是男人最好的時候,他的聲音溫潤中帶着威嚴。
不知道以前原主怎麼跟沈齊安相處,她見沈齊安極有風度,學着古代女子行了個禮,脣角露出淺淺的笑靨,討巧的說道,“早好了,只是見着爹爹一時覺得驚喜。”
“恩,確實大好了,以後可要小心些。”沈齊安見小女兒活潑的樣子,心裡也歡喜幾分。
“既然好了,就把要習的字補上。”沈齊安又接着說了一句。沈齊安是從來不信女子無才便是德,他文采,也對兒女們要求頗爲嚴格,因此只要有空,他便會親自過問,他認爲女子讀書習字也爲知理明事。以前的沈幼瑩也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沈幼瑩聽了心裡直打鼓,她哪裡會習什麼字啊。徐氏見沈瑩侷促不安道,“她身體還沒好,哪有力氣練字,等好了再說,也是一樣的。”
聞言,沈齊安不再問了。沈幼瑩鬆了一口氣。
“恩,以後莫忘了,給你帶了一枝玉簪子,看看喜不喜歡。”沈齊安又從袖籠裡掏出一枝白玉簪子。
沈幼瑩見那枝白玉簪子,簪頭的朵荷花打磨的無比光滑,觸手溫潤,她雖然不瞭解玉也知道,這肯定價值不凡。
“謝謝爹爹,我很喜歡。”沈幼瑩接過玉簪子試了一下,又轉頭對徐氏撒嬌,“娘,你看我帶起來好不好看。”
沈幼瑩沒想到沈齊安是個這麼細心的人,對原主也好,她在府裡看起來也頗受寵愛。這樣想起來,她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