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備隊的民兵打開了地窖的大門,一股濃郁的惡臭立刻從裡面涌出來,站在地窖門口的三人馬上皺起眉頭屏住了呼吸。
“進去!”
打開大門的民兵拉着格吉爾的手臂,毫不留情的將他往裡面用力一推。
看到地窖中又深又黑,宛如野獸的巢穴一般,格吉爾的心就猛地狂跳起來,下意識伸手抓住了門框。
見格吉爾還不肯進去,相貌粗獷的民兵立刻惡聲惡語的威脅道:“識相點格吉爾,還是要我們再痛毆你一頓然後送你上前線去?”說完就要一腳將格吉爾踹入地窖。
另外一個民兵見到這一幕連忙伸手拉着了他,低聲下氣的說道:“山姆大哥,我會保證他進去的,能不能讓我單獨跟他說說話?”
名叫山姆的民兵斜了他一眼,不鹹不淡的冷哼了一聲,這才轉身離開,留下了一句話:“羅裡,我給你半刻時的時間,別忘了你晚上還要去巡邏。”
看着山姆離開,羅裡這才深深嘆了口氣,回頭看着自己從小到大就認識的朋友格吉爾,這個十六歲的瘦弱少年此時正一臉的後怕,被毆打時留下烏青跟血跡的嘴角緊抿着,一隻手緊緊抓着地窖的門框不敢鬆開。
“格吉爾,你爲什麼要去偷伊瓦老爺的食物,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正在戒嚴嗎?他殺了你都沒人敢開口指責半句話。”
羅裡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因爲這個經常惹事的朋友,他在警備隊裡面一直有些擡不起頭,經常被人拐彎抹角的嘲諷。
“對不起羅裡,我知道現在正在戒嚴。”格吉爾低頭向自己最好的朋友道歉,但馬上又臉色潮紅的激動起來,“可、可是,米婭姐她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她現在生病在牀上!我沒用,我沒錢帶她去鎮裡看醫師,只能到伊瓦老爺那裡偷偷拿點東西給她吃……”
提起那個西邱村最善良可愛的女孩子,無論是格吉爾或者是羅裡,都是眼中閃過一抹光彩,然後臉色迅速灰暗下來。
“但就算是這樣,你可以來找我,我家裡還有一點糧食,你怎麼可以去……”羅裡咬咬牙說道,語氣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這個傢伙本來要推薦他進警備隊的,身手堪比最出色的獵人,但竟然爲了照顧米婭而跑去務農。
“對了……”
羅裡話還未說完,格吉爾就連忙打斷他的話。
格吉爾已經被這個好朋友幫助過太多次了,他知道羅裡家裡面也不輕鬆,不想再麻煩他了。
消瘦的少年探頭看了一眼山姆離開的方向,悄悄從懷裡面掏出了半個粗糙的麪餅。
看着這個伊瓦老爺家裡用來喂牛的食物,格吉爾悄悄嚥了咽口水,他也已經兩天,不,差不多三天沒吃東西了,但是一想起家裡面那個還在臥牀備受病魔折磨的少女,格吉爾的眼中就燃燒起了炙熱的火焰。
他將這半塊麪餅塞進了羅裡的手中,低聲懇求道:“羅裡,這是我剛剛藏起來的,伊瓦老爺不知道要把我關到什麼時候,你巡夜後幫我把這塊麪餅送給米業姐,如果她想要喝水的話,房子後面的火竈我已經砍了不少柴,可以燒水。”
看着手裡面的麪餅,羅裡鄭重的點點頭,向格吉爾保證道:“放心吧格吉爾,在你出來之前,我不會讓米婭有事的!好了進去吧,伊瓦老爺這一次真的很生氣,我試試看能不能替你求求情,早點放你出來。”
格吉爾點點頭,然後深吸一口氣,強忍着心裡面的恐懼,腦海中想着米婭那張宜嬌宜嗔的可愛面孔,轉身朝後面黑乎乎的地窖走下去。
羅裡看着朋友消失在地窖中的身影,心中暗自嘆了口氣,伸手關上地窖的大門,然後將生鏽的鎖頭一把鎖上。
手指摩挲着麪餅粗糙的表皮,羅裡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兩眼閃過一抹幽幽的光芒,他看也沒看地窖一眼,轉身離開了這裡。
從門口射進來的唯一光源消失不見,後面立刻傳來鎖門的聲音,格吉爾的心也緊跟着猛地一跳。他沒有回頭,而是咬咬牙,在黑暗中摸索下從樓梯走下去。
這座地窖在西邱村可是非常有名的,不過不是什麼好名聲,這座偏僻的村莊距離最近的城鎮非常遠,村裡雖然有警備隊,但人數不過七八個人而已,連武器裝備都湊不齊,更不用說配套的拘留所跟地牢了。
因此西邱村的村長伊瓦老爺纔將他常年不用的地窖捐獻出來,算是給警備隊作爲地牢使用,不過西邱村民風淳樸,一年下來也不見得會有一個罪犯被拉到地窖裡關起來,所以這個名義上的地牢好像還沒有被正經的使用過一次。
而這一次也算是格吉爾倒黴,以往不管是誰盜竊被警備隊抓住,最多教訓一頓就放走,但格吉爾在進入伊瓦老爺的農場裡面偷食物時,不知道怎麼的驚到了伊瓦老爺的愛馬。
雖然只是一匹很普通的矮腳馬,但這阻止不了伊瓦老爺大發雷霆,再加上現在洛倫索正在跟北森德蘭進行激烈的軍事衝突,邊境上所有村莊的村民都遷移進入了城鎮中躲避戰火,額西邱村因爲太偏僻的緣故,往無意外的被放棄了。
也就是說,格吉爾非常倒黴的撞在了槍口上,成爲伊瓦老爺發泄怒火的出氣筒,在被警備隊毆打一頓之後,又被伊瓦老爺下令關到地窖裡面去。
當然,除了還懵懂無知的格吉爾之外,警備隊的民兵們都知道,關進地窖之後,就別想再出來了。
西邱村是一個位於洛倫索邊境,連地圖上都沒有的小村莊,靠着村民們打獵和在沿河一岸種植一些農作物爲生,通常都是自給自足,很少能夠有餘裕運送到城鎮上販賣。
這幾乎是一個洛倫索中最典型的貧窮村莊,而格吉爾,就是西邱村中最貧窮的人。
他的父母都是出色的獵人,但死在一次進入鐵蹄平原的狩獵中,只有七歲的格吉爾成爲了孤兒,靠着西邱村中偶爾的接濟,還有自己給村民們農活時幫一些忙來換取食物。
就這樣磕磕絆絆的長大到現在十六歲,身爲獵人的父母沒有給格吉爾留下土地,因此他除了偶爾的打獵之外,也沒有什麼穩定的收入來源跟生活。
在黑暗中緩緩走到地窖中的深處,令人聞之慾吐的惡臭越來越濃郁了,除了常年沒有使用之外,鼻子很靈敏的格吉爾聞得出這些惡臭,應該是某種動物死掉後腐爛時散發出來的。
地窖中很安靜,安靜到格吉爾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就這樣保持着踏下樓梯時的動作一動不敢動,等到兩隻腳痠軟到堅持不住,身上被毆打時傳來的陣陣疼痛,才驅使他小心翼翼的在黑暗中找了一個角落,然後蹲下去,把頭埋在了雙腿間。
他很害怕,非常的害怕,除了四周圍的黑暗之外,還有伊瓦老爺會對他作出什麼樣的處罰,還有生病在牀的米婭,還有她那雙看着自己的可愛眼睛。
不過,一想到米婭,格吉爾狂跳着的心就逐漸平靜下來,雙眼中再次燃燒起名爲希望的火焰。
在西邱村中,格吉爾是最不受待見的人,因爲每家每戶時不時都要拿出一點原本就非常緊迫的食物來接濟這個孤兒,所以在他長大懂事之後,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有隱隱約約的挖苦聲跟嘲諷聲,村民們看着他的目光也是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
而在這些人當做,對格吉爾最好的人,除了羅裡之外,也就只剩下米婭了。
這個西邱村中最善良最可愛的女孩可以算是格吉爾的青梅竹馬,從小就一起長大,關心着他,安慰着他,照顧着他,然後深深的喜歡着他。
小時候米婭經常悄悄在家裡面拿出食物送給餓肚子的格吉爾,而在米婭十六歲時,她的父母因爲一次意外而被強盜殺死之後,米婭就不顧許多人的反對,跟同病相憐的格吉爾在一起生活。
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一年,爲了讓米婭過上更好的日子,格吉爾不得不拿起生鏽的斧頭,進入給他留下了陰暗心理的鐵蹄平原打獵。
原本碌碌無爲,混吃等死的格吉爾,因爲米婭而重新煥發出了生機,不管遭受多少的嘲諷,多少的責罵與毆打,只要一想到那個可愛的女孩子,只要一想到這個已經是他名義上的妻子,格吉爾原本陰暗的心就充滿了希望。
沒錯,他要活下去,他要帶着米婭好好活下去,給她好日子,給她一個充滿幸福的未來。
格吉爾如此堅信着,整個人彷彿在黑暗的地窖中都散發出了名爲希望的光芒!
“沒事的,米婭姐有羅裡在照顧着,等我出去之後,我就帶她離開這個村莊,投奔表哥去,他的家距離大城市並不遠,那裡纔會有活下去的希望。”
格吉爾在黑暗中自言自語了一句,而想起了羅裡這個朋友,格吉爾的嘴角也忍不住浮現出一抹微笑。
在成爲孤兒之後,格吉爾就因此遭受到西邱村的同齡小孩的欺負跟打罵,而其中欺負格吉爾最過分的人,恐怕要數鐵匠的兒子羅裡了。
但是在後來幾次意外的接觸之後,羅裡竟然漸漸跟格吉爾和米婭成爲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也是格吉爾在西邱村中第二個重要的人。
“沒事的,沒事的……”
也許是坐太久了雙腿有些痠痛,格吉爾伸手撐着地面打算換一個坐姿,但伸出去的手按到的並不是平整的地面,而是一塊圓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