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視了李冰凝半晌纔開口道:“我並不覺得與你見面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情。我只問你一次,虞楓和任天晴在什麼地方?”
李冰凝搖頭道:“我們雖然同爲探神手,卻不在一個宗門,她們兩個也不受我節制,她們具體在什麼地方,我也不清楚。”
我臉色微沉地看向對方道:“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話嗎?”
李冰凝道:“既然王兄覺得我在說假話,那我就再多說幾句假話給王兄聽聽如何?”
我坐在椅子上點起一根菸道:“好哇!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麼花樣兒來。”
李冰凝緩緩道:“如果我說,我在被王兄帶來之前就已經決定放棄任務,你會相信嗎?”
李冰凝不等我開口就繼續說道:“從這次任務開始,我就一直覺得有一支神秘力量在干擾我們尋找五毒教,我曾經幾次試探過對方,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李冰凝嚴肅道:“從心裡講,我不甘心失敗;但是從理智上講,這次任務,探神手必須退出,我們已經損失不起什麼了。”
李冰凝直視着我道:“王兄,作爲探神手,我以探神手之名爲榮,可是我不得不承認,失去了刑殿節制的探神手已經變得危如累卵。”
“五宗爭雄,聽上去何等霸氣。可是五宗爭霸也代表着探神手又一次浩劫的開始。”
我聽到這裡不由得一皺眉頭。李冰凝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李冰凝並不在乎我在想什麼,而是繼續說道:“現在,所有探神手都沉浸在五宗壯大、盛事空前的美夢當中,可是他們看不清的是探神手的四面楚歌。”
“其一,探神手高層始終脫不開自己是江湖霸主的想法。這種想法十分危險,官方不會毫無底線地容忍探神手的存在。”
“其二,探神手唯一依仗的《探神秘術》早晚會被破解。一旦官方揭開了探神秘術的面紗,勢必會強勢取締探神手。”
“其三,五宗爭雄就代表着無窮的內耗。塵埃落定,五宗也會精英盡毀。”
李冰凝看向我道:“王兄,我說五宗合一之日就是探神手覆滅之時,你相信嗎?”
我沉聲道:“你說下去。”
李冰凝淡淡笑道:“探神五脈早晚會不復存在,但是新一代的探神手也勢必崛起,王兄就是新探神手未來的領軍人物。”
我臉色微沉道:“你是特意來拍馬屁的嗎?”
李冰凝搖頭道:“我李冰凝雖然稱不上頂天立地,但是也有自己的驕傲。拍王兄馬屁的事情,我還做不出來。不過,王兄可以把我今天這番話當做是宣戰,我李冰凝代表聞世宗的宣戰。”
李冰凝站起身道:“我李冰凝人微言輕,改變不了探神手的格局,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探神手覆滅的腳步。如果可能,我會盡全力阻止王兄的崛起,哪怕與王兄同歸於盡。只有這樣,才能稍稍拖延探神手的覆滅。不過……”
李冰凝話鋒一轉道:“這次五毒教的任務,我卻必須讓給王兄。”
我冷眼看向李冰凝時,對方繼續說道:“五毒教的任務對於探神手而言是禍非福,我們還沒接觸到五毒教核心就損失了大批低階弟子,想要打入核心,至少也得損失上百精銳,這個代價太大了。五宗爭霸之前,能保存精銳纔是根本。”
李冰凝神色異常凝重道:“況且,五毒教秘法絕不能落進探神手的手裡,那是足以成爲禍根的東西。”
我不得不成承認李冰凝的話很有道理。掌握了五毒秘術的探神手會變得更爲危險,官方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李冰凝嘆息道:“王兄,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在幾次與雪妖狐前輩的拉鋸當中都是在拖延時間,甚至直接扔掉了最大底牌洛芊芊。可是很多事情已經超出了我的預計,王兄能明白嗎?”
我直到這時才反應了過來。狐媽號稱雪妖狐,以狡猾、兇狠聞名探神手,她應該早就看出了李冰凝的意圖,只不過她並沒有確定李冰凝的真正目的。狐媽的按兵不動足以說明一切。
難怪狐媽會說探神手方面這次會放棄洛芊芊,看來她早就得到李冰凝的某種暗示。這次豆驢子遇害,纔是狐媽暴怒激進的根本原因,她已經不相信李冰凝了。
李冰凝道:“其實這次王兄把我們抓進來,對我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兒,起碼,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李冰凝所說的目的,是保全自己帶出來的這批精銳。如果他不是在做戲,我也確實是在無意中幫了他的忙。
我冷聲道:“你就不怕我動手把你殺了?”
“哈哈哈……”李冰凝哈哈大笑道,“如果王兄動手的話,那就當是我李冰凝看錯人了吧!”
我和李冰凝對視了一陣之後才說道:“你們總共掌握了多少關於五毒教的資料?”
“除了八張地圖之外,幾乎一無所知。”李冰凝搖頭道,“你手中的金蛇圖是地圖的核心。我曾經按照地圖上的標註搜索過雷公山,卻沒找到任何相似之處。我甚至懷疑,地圖所畫的地方不在雷公山裡。”
我忍不住又是一皺眉頭。李冰凝的說法跟安靜所說的一樣,九張圖是指五毒原,沒找到五毒原之前,九張圖形同廢紙。
李冰凝道:“至於說,呂以非被襲的事情,我覺得未必是虞楓和任天晴的安排。她們兩個的任務跟我不同,但是,不到萬不得已,她們應該不會對你痛下殺手。”
“換做以前或許不會……”我只不過下意識自言自語了一句,李冰凝就皺起了眉頭:“如果她們真的越界,那可就……”
我擡頭看向了李冰凝:“如果我非要讓你加入尋找五毒教呢?”
李冰凝臉色微變道:“王兄,你沒開玩笑吧?”
我直視李冰凝道:“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嗎?你有兩條路選,一是帶着你的精銳繼續探索五毒教,二是我現在就把你的人全都留在這兒。”
李冰凝沉聲道:“王兄,我對你推心置腹,你……”
我搶先道:“說你‘推心’,還有可能;說到‘置腹’,可就未必了吧?我現在想告訴你的是,我要你陪我往雷公山走一遭。你怎麼說?”
李冰凝微笑起身道:“既然王兄有如此雅興,我再推三阻四就顯得矯情了。我去準備一下。”
我比了一個“請”的手勢,把李冰凝給讓出了審訊室,狐媽和葉尋也從審訊室後面的監控區走了出來。狐媽看向我道:“王歡,你想幹什麼?”
“既然誰都想要五毒教的遺蹟,那就讓他們全都來吧!”我眯起眼睛沉聲說道,“狐媽,幫我安排一下,全力通緝虞楓和任天晴,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她們兩個給逼進雷公山。”
我沉吟了一下道:“另外,幫我在苗疆放出消息,就說五屍神、五毒教、五聖草全部重現人間,正在向五毒教的秘藏進發。”
狐媽倒吸了一口涼氣道:“你瘋了吧?這樣的消息放出去,整個苗疆的蠱師全都會集中到雷公山,你想幹什麼?”
我沉聲道:“既然五毒教遺蹟的水已經渾了,那我就把它攪得更渾一點。羣雄必至,看似危險,實際上卻最爲安全,人越多就越不容易動手,該出現的人也就越容易出現。”
我看向葉尋道:“你也去準備一下,我去看看老驢。”
葉尋和狐媽轉身離去,我自己一個人走向到了豆驢子的病房,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推門走了進去。
我明顯看見豆驢的眼睛眨了兩下——他知道我來了,卻故意沒有睜眼。一個高手忽然成了廢人,他沒發瘋已經是個奇蹟。我能理解豆驢的心情,也就沒去說破。
我坐在豆驢牀邊點了一支菸道:“老驢,我要出發了,最近幾天沒法過來看你,你好好養病,別多想。咱們並肩江湖的日子有得是,不急於一時。我走了,過幾天再來看你。”
我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豆驢子喊道:“歡子,你相信我嗎?”
我絲毫沒有猶豫地說道:“我信!”
豆驢卻執拗道:“哪怕我什麼都不告訴,還讓你往死路上走,你也信我嗎?”
“我信!”我再次說道,“咱們幾個幾次出生入死、捨命相互,我還有什麼不信?”
豆驢子強撐着坐起身來:“你去準備一口棺材,棺材用什麼木料、大小尺寸、樣式,包括棺材裡要放什麼東西,我全都告訴你。等你做好之後,就把我放進棺材裡面,揹着我走。”
“記住,這口棺材只能你揹着,哪怕是睡覺也別放下來。跟人動手,你不用護着棺材,該怎麼來就怎麼來,哪怕扔出去也可以,但是事後你還得把棺材背上。這口棺材何人都不能給,包括米糊在內。你能做到嗎?”
我看向豆驢道:“我能做到。”
“那就好!”豆驢子終於露出了笑容,“有你這個兄弟,我值了。此行之後,我還能活着,再把事情慢慢說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