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黃只是我用來應急的東西,在御蠱高手面前絲毫不起作用。發狂的蜈蚣轉瞬之間形同潮水般向我們涌來,我和葉尋交替着出手,將刀光連成一片向四周擊斬而去。一條條蜈蚣雖然在輪轉的刀光之下屍分兩段,可是斷開的毒蟲卻仍舊扭動着身子往我們腳上狂噬而來。
一條蜈蚣至少也要斬上兩刀才能徹底殺死,可我們腳下的毒蟲多不勝數、無窮無盡,可我們兩個卻終究有內力耗盡的時候。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得倒在蟲海當中任由蜈蚣啃食。
短短片刻之間,我的額頭上就冷汗直流:“葉尋,一會兒我往前衝,你踩着我肩膀衝出去。找到老驢,咱們兩個就有救了。別反駁,聽我的。”
葉尋微微點頭:“你自己小心!”
“我數到三……一!”我藉着葉尋的刀氣向後倒退半步,弓起身軀做好了衝刺的準備。
我目視前方,看準了自己即將落腳的地方低沉怒喝道:“二……”
葉尋在怒喝聲中刀氣暴漲,如水刀光瘋卷地面,滿地蜈蚣形同落葉被葉尋的刀氣捲上長空。更多的毒蟲卻在源源不斷地向我們腳下蜂擁而來。
我將真氣逼向雙腿,正要闖向蟲陣的當口,忽然看見一輛軍車從大路一頭飛馳而來。橫衝直撞的車輪碾過滿地毒蟲,一個剎車停在我和葉尋眼前。白博士伸頭招呼道:“快上車!”
我來不及去想白博士怎麼會忽然開車趕來,趕緊跳進了車裡,白博士一腳油門碾過地上的毒蟲絕塵而去。直到汽車開出一兩百米,我還覺得像是能聽見車輪壓過蜈蚣的噼啪聲響。我坐起身往汽車後面連着看了幾次纔算是放下心來:“謝謝!”
白博士沒有好氣兒地迴應道:“不客氣。下次別把我扔進垃圾桶裡就行。”
“嘿嘿……”我只能幹笑着去掩飾自己的尷尬——白博士的頭髮上不是菜葉就是手紙,整個人都帶着一股噁心的餿味,我坐在她後面都能聞到:“那個……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定位了你的手機。豬腦袋!”白博士在怒罵之間猛地一打車輪,把汽車拐下了國道,“呂以非應該就在附近,你們準備好……”
我和葉尋對視了一眼,忍不住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和葉尋平時連手機都不怎麼用,遇事頭一個想到的不是電子追蹤,而是江湖人慣用的套路。沒想到,我和葉尋束手無策的事情就這麼被白博士解決了。
我和葉尋正在相視苦笑之間,白博士忽然把車停了下來:“你們看,前面那人是不是呂以非?”
我僅僅往前掃了一眼就跳到了車外。被人剝得只剩褲頭扔在大道中間的那個老頭就是豆驢子。
豆驢子不僅被人剝了個精光,兩隻手臂被生生打斷,手掌以怪異的角度反向手肘兩邊,掌心上橫七豎八的劃了十多刀,臉上也被人割出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刀痕。鮮血早已模糊了豆驢的面孔,要不是他還有微弱的呼吸,任誰都會把他當成一個死人。
“老驢……老驢……你醒醒……”我連喊了幾聲,豆驢子才緩緩睜開了眼睛,可我心底卻又是一沉。豆驢的雙眼就像是蒙上了一層白霜——他的眼睛讓人毒瞎了!
豆驢子拼命地轉動着眼珠,喉嚨“咯咯”發出幾聲悶響,像是想要跟我說話,可嘴裡卻連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走!老驢,你挺住,我帶你走!”我把豆驢抱回車裡,“快,回部隊!”
白博士將車開回部隊,就把豆驢推進了急救室。我站在急救室外面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菸,狐媽也陰沉着面孔一言不發。我知道狐媽看似在閉目養神,其實她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隨時都有可能暴起傷人。
時間過去不久,白狐大耳忽然蹦蹦跳跳地從外面跑了進來,一看屋裡的氣氛,馬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小心翼翼地縮到了牆角。
葉尋一下站了起來,拎住大耳的後頸把它從窗戶扔了出去。沒過一會兒,大耳就哭着跑了回來,抱住葉尋的小腿不斷磨蹭,像是在跟葉尋認錯。
葉尋毫不猶豫地把它拎起來再次扔到了外面:“滾!以後別跟着我!”
沒過一會兒,大耳就又哭着跑了回來。這一次,它沒敢接近葉尋,只是站在遠處抱着兩隻前爪不斷地向葉尋作揖。葉尋“蹭”的一下站起來,大步走向大耳時,我卻低吼道:“行了,你扔它有什麼用?就算它沒被那隻貓引走,咱們也一樣得中埋伏。”
“不對!”葉尋冷着聲音道,“虞楓他們先把大耳引走,肯定是因爲它能鎮住毒陣,否則,也不會在它走了之後才動手。”
葉尋一反常態地怒吼道:“這種不聽話的東西,我要它有什麼用?”
我也火了:“這次出事兒都是我的安排,你是不是也打算把我扔出去?”
“夠了!”閉目養神的狐媽暴怒道,“你們兩個看看自己像什麼樣子!江湖人誰不失手?哪個江湖人又是白給的貨色?做不到一路無敵,就得知道怎麼敗而再戰。”
狐媽罵過之後還不解氣,站起身道:“我知道你們現在不好受,可是不好受,不是自亂陣腳、窩裡耍橫的理由。你們自己看看自己的熊樣兒!你們怎麼不現在出去拿刀互砍?有這個本事,你們就去啊!現在就去!”
我和葉尋被狐媽罵得不敢擡頭,大耳悄悄溜到葉尋身邊,葉尋嘆息了一聲才把大耳抱起來。大耳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把頭埋在葉尋胳膊底下“嗚嗚”的哭了起來,葉尋只好抱着大耳輕聲安慰。
我們幾個相對沉默之間,白博士終於從手術室裡走了出來:“老呂的命保住了。”
我顫聲問道:“他的手呢?眼睛呢?”
白博士輕聲道:“老呂的雙手被人打斷、手掌被挑,但是對方也手下留情,並沒完全廢了他的手掌。創口我已經給他接上了,修養幾個月就能恢復。他的眼睛……”
白博士頓了一下才說道:“他的眼睛不知道被什麼毒素侵蝕,雖然短時間內不會失明,但如果一直無法解毒,怕是……怕是會終身殘疾。”
我臉色一下沉了下來:“狐媽,你說我是不是太中規中矩了?”
狐媽冷聲道:“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天塌了,我給你頂着。”
“葉尋,跟我去殺人!”我沉聲怒吼當中直接拉出了兩連全副武裝的士兵直奔探神手駐地殺去,到了山莊門口,二話沒說,開車撞碎大門衝進了院子。
我車上跳下來喊道:“包圍院子,誰敢亂動,格殺勿論。”
大批士兵跳落車下,持槍衝進院中。探神手的負責人也從屋裡趕了出來:“王歡,你想幹什麼?沒有王法了……”
對方話沒說完就被我擡手一槍打穿了心口。我舉槍指向旁邊探神手:“雙手抱頭,靠牆站好,誰敢亂動誰就死。”
隨後而來的士兵不由分說地把其餘的探神手全都押跪在了地上。我拎着槍邊走邊喊道:“挨個屋子給我搜,哪兒都不要放過,仔仔細細地搜。”
衝進屋裡的士兵把探神手的兵器一件件扔出屋外之間,忽然有人喊道:“住手!你們是哪個部隊的?”
我轉頭之間,卻看見一個身穿軍裝、佩戴着中校軍銜的人和一個面色白皙、文質彬彬的青年並肩向我走了過來。
那個軍官沉聲道:“你們是哪個部隊的?誰讓你們過來搜查?”
我拿出證件道:“現在有證據表明探神手虞楓、任天晴、藍寶兒蓄意謀殺特別行動組少尉組員呂以非,我們要帶人回去調查。”
那個軍官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李冰凝,你爲什麼沒告訴我有現役軍官遇害?”
那個青年就是探神手的冰凝公子?我一開始還以爲冰凝公子也是個女人,這次總算是遇見了真人。
李冰凝微微皺眉道:“這件事兒,我也不太清楚。我們……”
“用不着你們我們……”那個軍官當場暴怒,“王少尉,你繼續搜查,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帶人全力配合。”
軍人未必個個都親如兄弟,但是他們永遠是一個整體,哪怕這個軍官與李冰凝有些私交,也不會因爲私交去阻止調查。
李冰凝再次皺眉之間轉身喊道:“全力配合調查,不要發生衝突。”
那個軍官的臉色這纔看好了一些。李冰凝道:“王少尉,關於呂少尉遇害的事情我深表同情,我一定……”
“少廢話,把人全都給我帶走!”我表面上聲色俱厲,心裡卻不得不暗贊冰凝公子的能屈能伸。我今天本就是奔着大開殺戒而來,可是李冰凝卻在關鍵時刻下了不得反抗的命令,反倒是把我從規矩之外拉回了規矩之中。
我只能把所有探神手全都帶回了部隊,等我再見冰凝公子,已經到了審訊室裡。李冰凝好整以暇地看向我道:“此情此景與王兄相見,倒也別有一番情趣。重新認識一下。在下李冰凝,探神手聞世宗三代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