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孜然先謝過少帥,”孜然淡淡地說道,嘴脣輕扯,等待着身後年輕男子的答話。
“噗哧——”一聲,孜然沒有等到想像中的脣齒之爭,卻聽到不苟言笑的男子突然難以自已地笑出聲來。
女子不明所以,眉頭皺了皺,狐疑地問道:“笑什麼?”
“孜然,”男子故作意味深長地重複了一遍,然後用着一本正經的口吻喃喃說道:“這讓我想到了羊肉串和牛肉串。”
女子沒有料到男子居然是在笑她的名字,頓時又氣又羞,漲得滿面通紅,卻大腦空白,竟一時搜不出一句話來應對男子的挑釁。
聽到男子隱隱還在身後發笑,十分氣惱,當下伸手就往男子腿上狠狠掐了一爪,男子猝不及防,“啊——”地叫了一聲,跟在他們身後的趙副官聽到他的少帥叫聲,驅馬上前,關心地問道:“少帥怎麼了?”
男子聽到副官詢問,感慨地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長年征戰,落下滿身的傷,剛纔腿上舊傷突然插動一下,現在沒事了。”
那副官聽後,體貼上司,也道:“少帥年輕,身強力壯,精力旺盛,不過也要注意身體纔是!”
“多謝趙副官關心!”
孜然聽着兩人你一言我一句,虛寒問暖,滿含關切,心中暗暗發笑,但又在覺得窩心,想着自己從小寄宿在別人家中,哪有人這般關心自己,轉念間又浮出隱隱傷感。
“多謝趙副官關心!”心中有些淒涼,便難以自已,待那副官又退到後面,確定他聽不到兩人對話,孜然笑着調侃道。
卻見男子恢復正色,冷漠地說了一句:“不得無禮!”
孜然難得幽默,卻遭來碰壁,而她做事向來客觀冷靜,此時對男子卻帶上了主觀的憎恨。當下也不和他衝撞,只在心裡想:“有你好看的!”
於是在心裡開始細細醞釀起來。
得找個十拿九穩的法子,首先要把這位少帥的隨從甩掉纔好。
孜然帶着一行人,故意繞了遠路,且多兜了幾圈,那林中樹木高大參天,陽光射不進來,薄霧繚繞,昏暗迷濛,而羊場小道也十分相像,所走之路也稍有不同,就算是有心人作了記號,也不可能察覺,然而天色卻越發陰暗下來。
時候不早了,應該當機立斷!本來打算先把身後的隨從甩掉再動手,那樣更有勝算,但幾圈下來,身後的人卻仍是緊緊跟着,看來他們是受過嚴格訓練,畢竟正規軍就是正規軍!
在林中繞了半天,終是不妥,那年輕少帥也按捺不住,再次厲聲警告道:“別耍花招,否則有你好看!”
孜然在心中冷哼一聲,有我好看?有你好看還差不多!
當下嘴角輕扯,一絲冷笑浮於嘴角,不動聲色地抽出腰上的一根銀針,往那馬背上狠狠插了下去。
馬走得疲倦,本來順從地跟着主人的指揮散漫地行走在林間小道上,不想被人揹上一紮,突然吃痛,人立而起,嘶揚一聲,急速向前奔去。
馬突然彈地而起,那少帥畢竟軍人出生,反應迅速,雙腿趕緊夾緊馬背,雙手也緊緊地勒住繮繩,嘴上不住地“籲——”地喚馬停下來。只是那馬突然受驚,哪聽得到主人的指揮,發瘋似的向前奔去。
身後衆人勞頓一天,均勢氣低落,連馬也不例外,突發情況始料未及,還未待衆人反應,他們上司連人帶馬已經消失在層層迷霧之中。
兩人負在馬上,那少帥雙手緊緊抓住繮繩,孜然故作大驚,也緊緊抓住他的手,在馬上大喊不止,左右搖晃,不動聲色間拉扯繮繩,令那馬朝自己想去的方向奔去。見到了地方,孜然身子一歪,拉着那少帥便向林中一處軟地跌去。
背上不負重物,白色大馬跑得更甚,飛快地朝前奔去。那少帥見馬棄自己而去,心下驚慌,趕緊起身屈指爲哨,一聲嘹亮的口哨在林中響起,卻仍不見那馬回來,隨即便不見了身影,那少帥氣得直用馬鞭抽打灌木。
孜然冷笑,在心中暗想:中了我的銀針,十頭牛你都不要想拉回來!
“你那馬是什麼破馬?走得好好的突然跑起來,把人嚇得半死不說,怎麼連主人跌下馬來都不知道?”孜然坐在地上一面揉着自己的腰,一面抱怨道。
那男子心中狐疑,料想這事肯定和眼前這女子有關,踱近兩步,厲聲問道:“是不是你做的?我那馬通得人性,不會平白無故地跑掉!”
“我使詐?”女子冷哼一聲,“荒山野嶺,就只剩你我二人,可以說是患難與共,此時更應該同舟共濟,你卻還是不肯相信我?”說着又是不屑地瞟了一眼男子。
女子據事論事,闡明現在兩人的境況,男子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未有異象,再看看眼前的女子,面態伶弱,舉止雖然奇怪但說的話卻也有道理,於是壓了壓聲音,問道:“那你說現在怎麼回去?”
“我只能記得走過的路,這裡我沒有來過,不知道怎麼出去?”孜然也看了一下四周,苦惱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我們找到那條你走過的路,你就知道怎麼走了?”男子問道。
“嗯,”孜然點了點頭。
“好,那趕緊去找路吧!”說着男子便轉過身,要向前走去,也不管孜然還坐在地上。
“哎喲——”孜然叫了一聲。
“什麼事?”男子轉頭睨眼問道。
“沒事,我腳有些發麻,你……”孜然含羞着說道,“你可不可以拉我起來?”
男子聞言皺了皺眉,將馬鞭插在腰上走了過來。男子微微弓身伸出手來,對着孜然頗爲不耐煩。孜然拉住他的手使了使力,卻沒有能起來,男子無奈,又將身子往下傾了傾,孜然借勢一手握緊他的手臂,右手則搭在他的肩上。
正要出手,男子神情一凜,反手抓住孜然搭在自己的肩上的手,怒道:“你幹什麼?”
“你、有、病!”女子一字一頓地吐出三個字。
那男了一看孜然的手上並沒有任何東西,心生歉意,扭過頭,輕聲說了句:“對不起,”然後攬住孜然,將她抱起身來。
孜然站穩,嘆了一口氣,寬宏大量的說道:“算了,你們戎馬生涯,整日槍淋彈雨,謹慎些是好的!”
那男子見她如此通情達禮,明明是自己疑心過重,竟生出些感激之情。而孜然此時暗拍胸脯,慶幸剛纔反應迅速,在前一刻將手上的銀針彈了出去。
“少帥,我們走吧!”看到男子有些難爲情,孜然首先開口道。
“嗯,”男子輕淡地答道,抽出手中的馬鞭拿在手上,很是警惕。
衣服與灌木摩挲,不斷髮出窸窣之聲,遇到大的灌木,男子就揮鞭將那灌木斬斷,開了路後兩人才跨過去。夜裡幽涼,黑漆漆的四周不斷響起蟲鳥野獸的叫聲,周圍像有無數魑魅魍魎一般,徘徊在身旁不斷叫囂。一眼看過去,前方似有光亮,卻是一層層白霧浮於林間,讓人覺得這就像個迷宮,走不出去。
走了一段路,男子便拔出靴中匕首,在一棵醒目的大樹上刻了起來。
“你是在打記號嗎?”孜然當然知道他在作記號,但仍需要問問,做做樣子。
“嗯,”男子一邊刻着,一邊解釋道:“這樣子就知道我們是不是在原地打轉了!”
女子想想,又問道:“那剛纔騎馬的時候你的人也有留記號嗎?”
男子沒有回答,只是手上頓了頓,轉過眼來看向孜然,眼神清亮卻藏不住愧疚之色,片刻之後,才道:“對不起!”
孜然愣住,眼中閃過淚光,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半晌,卻只是笑笑,還是說道:“沒事,謹慎些好!”一會兒,像自己沉冤得以昭雪似的說道:“那你應該不用再懷疑我了,你們既然作有記號,就知道我並沒有帶你們瞎轉悠!”
是的,謹慎些好!孜然暗笑,幸虧自己留了一手,雖然是帶着他們繞圈子,但卻並沿原路繞圈子。
“少帥,”孜然又叫了一聲。
“我姓韓,”男子道了自己的姓氏。
“韓少帥,”孜然微微笑過。
“我叫韓宇臻,”男子鄭重地介紹了自己,居然還伸出手來。
西式握手?!孜然也伸出右手和他握了握,“我叫林孜然!”復而咧開嘴來燦爛一笑,調侃道:“少帥的意思,是讓我直呼少帥其名?”盈盈作笑,還未等韓宇臻開口,便直接叫道:“宇臻少帥。”
“走吧,”韓宇臻露出一口潔白牙齒,對着孜然笑過說道。
走了兩步,孜然腳下發軟,一個閃動險些跌倒,趕緊拉住身旁的韓宇臻。
“怎麼了?”韓宇臻低頭看過孜然,輕聲問道。
“腳差點崴了,”孜然皺着眉頭,輕聲答道。
“還能走嗎?”
“嗯,可以,”孜然皺着眉頭,強硬地說道。然後拉着韓宇臻便要繼續向前走,剛一挪動,腳下不禁一閃,又差點跌了下去,韓宇臻趕緊拉住她。
看着孜然,韓宇臻眉宇緊鎖,半晌,彎腰蹲在孜然面前,道:“上來吧,我揹你!”
看着韓宇臻的後頸,孜然嘴角一勾,聲音莞轉地道:“那就有勞宇臻少帥了,”當下,再無顧忌,一根銀針不動聲色地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