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人朝這方越來越近,馬上就要到跟前,孜然甚至想像着他不由分說地拔出槍來對準草垛就是一陣掃射。於是雙手握得越來越緊,手心裡都感到滲出粘粘汗水,但仍憋住氣,緊緊地咬住脣,不敢挪動分毫,生出發出一丁點響聲。
“報——”隨着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個高吭清脆的男聲在戶外響起,“欒國強被活捉!”
孜然聽見稟報,心下抖然一驚,欒大哥竟被他們活捉了!孜然蜷着身子,縮在草堆裡,此時眉頭緊緊地皺着,大腦飛速急轉,尋思着怎麼樣去救欒國強。
聽見戶外走進一人,仍是穿着高筒黑靴,走到先前進來的人側旁,穩重地沉聲稟道:“少帥,山寨領頭的被捉住了!”
縫隙太小,孜然又不敢挪動,看不到人身,盯着地上,只見那影子擡了擡手,“嗯”了一聲,卻再也沒有聽到說任何話。然後便轉身,朝門走去。正當兩人走到門邊上,卻聽後方“噗——”的一聲草垛翻騰。
正要跨出馬廄的兩人沒有料到草垛裡藏着人,猝不及防,以爲有人偷襲,猛然回頭,那少帥反應更是敏捷迅速,神色一凜,火光石閃間,反身擡槍已指向孜然。
孜然趔趄着躍出草垛,剛一站穩,擡起頭來,迎面對上一個一襲戎裝,腳蹬馬靴的年輕軍官,雖然面上有火藥焦黑,衣服也蹭上些泥灰,但仍不失氣宇軒昂,一雙眉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面色凌厲,而他手上的槍,也如同一雙眼睛一般,狠狠是對準自己。
“我……我……”年輕的女子驚魂未定,被嚇得口齒不清,吞吞吐吐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看着指着自己的槍口,害怕得全身粟粟發抖,只會伸出手來擋在自己的面前連連搖晃,兩腿虛軟,看上去讓人擔心馬上就在跌下去一般。
“你能帶我離開嗎?”女子終於定下神來,一字一句地問道,聲音輕脆,宛如夜鶯,雖然臉上滿是污垢,但她眼睛清澈明亮,一雙黑眸緊緊地盯着年輕少帥,帶着期盼,帶着央求,帶着無以復加的柔弱解釋道:“幾日前我被土匪劫上山來,”女子抿了抿嘴,再次清麗出聲,問道:“你……能帶我出去嗎?”她向前挪了一小步,試探着靠近男子。
“你是什麼人?”站在男子後面的副官唯恐女子對他的少主不利,厲聲喝道,也掏出槍來,指向孜然,嚇得女子不禁後退兩步。
此時年輕少帥倒是放下槍來,眯着的眼微微側過看向孜然,也問道:“你是什麼人?”語氣也是凌厲,但卻不似副官那般兇狠惡毒。
“我家姓林,家住北平,隨父親出門買辦些貨物,卻不想途經此處時遇到一夥山賊,我和父親失散,他此時還生死未卜……”女子一口氣說到此,女子眼中滿含淚水,楚楚可憐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似乎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男子身上。
男子身後的副官並沒有因爲孜然的解釋而放鬆警惕,他輕輕地按過扳機,發出輕微的聲響,又跨上前一步,槍口直逼孜然,卻見男子拿着槍的右手在他身前橫了橫,阻止了他進一步上前,再看過孜然,睨着眼對她上下打量,眉頭緊縮,似在思量。
空氣驟然凝固,狂風再次襲來,吹得孜然衣角飛揚,火舞黃沙,險些迷了她的眼睛,但是,女子仍是定定地站着,祈盼着男子答應她的要求。
此時,一名官兵衝進來,未看清形勢,便“啪”地一聲扣響軍靴,擡手行了一個軍禮,道:“稟報少帥,一羣山賊衝了上來。”
“好,那就把他們一舉殲滅,”說罷那少帥拔槍便要衝出去,也不再管身後的孜然,彷彿她一下子成了透明似的。
他旁邊的副官卻說道:“少帥,不可魯莽,今日一戰我們也損傷不小,不可再戰,應該回去調養生息,既然領頭的被擒,那些蝦兵蟹將也掀不起多大風浪,改日整頓好了再來一舉將他們通通殲滅。”
那少帥也點點頭,表示有道理。
“走!”
“少帥……”孜然聽到別人叫那男子少帥,當即也叫了聲,希望他能帶上自己。
“趙副官,把她帶上,”男子語氣清冷的命令道。
“謝謝少帥!”孜然矜持地小聲道謝。
出了門來,才知山寨被這些官兵全部佔領,寨內此時全是他們的人,個個手執槍械,戎裝待命,昂首挺胸,直挺挺地站在各處把守,軍人就是軍人,哪裡是山寨的兄弟比得了的,怪不得欒大哥最近總是吃虧!
那少帥躍上白色戰馬,其它士兵也跟着躍上馬匹。“咔嚓、咔嚓”一陣槍械上鏜之聲,大有和山寨兄弟火拼一場的架勢。孜然暗想:這些人火力實足,若是寨內兄弟和他們對上,此時又無一個領導之人,只怕是傷亡慘重,必須要找個萬全之策;再則,欒大哥被俘,此時自己大搖大擺地跟着這一干人出去,恐怕只會令看到的兄弟起疑,生出誤會。
“把她帶上!”
孜然只是盯着那白馬上的男子尋思,並未留意身旁,此時一個厚沉的聲音在傍響起,這纔回神,原來那趙副官又將自己丟給了一個無名小卒。
孜然睨眼看着前方趙副官的背影,心中冷哼一聲,衝着白馬上的男子,大叫一聲:“少帥!”
空曠的場上突兀地響起一個女聲,衆兵士皆爲驚訝,齊齊扭頭將目光定格在女子身上。
孜然並不看衆人,傍若無人地徑自朝那高人一等的年輕少帥走去。經過戎裝戒備的衆兵士,他們見是一嬌弱女子,竟也忘了出手阻攔。
“少帥,”立於馬前,仰頭看向上方之人,陽光正從他的側面射過來,映在他臉龐上,顯得他神采飛揚,精神奕奕,“少帥的一批人馬身強馬壯,彈藥充沛,雖然山寨是一幫烏合之衆,但少帥就這樣下山去,也難免折傷人馬。”
孜然看到那少帥眉頭皺了皺,於是她也將話頓了頓。
“那你有什麼高見?”見孜然說話頗有氣度,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挺身坐於馬上的男子挑眉問道。
“我知道一條小路通到山下,少帥可以從那條路撤離,”女子聲音鏗鏘有力。
“你說你是被俘上山來,怎麼會知道這條路?”男子睨眼問道。
“我被俘時他們把我橫於馬上,走的就是那條路!”女子答道,看着男子閃着精光的眼眸,補充道:“我天生記憶力超凡過人,可以過目不忘!”
迎面盯住男子,見他面帶襯度,似在思量。
片刻,只見他眉眼一轉,向孜然伸出手來,道:“你上來,給我帶路!”
孜然心下冷哼,果然不相信她,要把她掐在身邊作爲要挾,以防萬一,但面上卻低下頭,揉搓着小手,矜持而害羞地小聲說道:“這不好吧,我滿身污垢……”
“沒事,我也滿身污垢,”男子滿是大度地朗聲說道。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別使詐,否則有你好看!”將孜然拉上馬背,身後的男子雙手從她側腰伸出拉過繮繩,動作體貼周全,似要將她護住,卻在她耳邊輕聲狠言地警告道。
“少帥,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孜然知道他已經心生懷疑,故作糊塗。
“你剛剛還被嚇得連連發抖,怎麼彈指間竟如此從容自若?”少帥面帶微笑,卻語氣不善。
孜然一起,起初的確做得有些過火,露了破綻,轉念間卻偏過頭,皺着眉,眼睛睜得碩大,一臉不滿地怨慎道:“要是有誰不分清紅皁白拿槍指着你,你不害怕?”然後又橫了一眼他,不卑不亢地道:“少帥如果不相信我,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那少帥聽她說得自己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當下也皺了皺眉頭,沉聲道:“回到營地,有重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