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心中恐懼不已,卻苦於不知該如何讓這位前輩知道自己乃是無意冒犯,他雖然不清楚滅了神識的後果,但不用想也知道只怕跟殺了自己也沒什麼區別。.但是情急之下,卻是什麼辦法也想不出來。
剎那間,意識中心兒、唐小九、李儀、樂中平、苦行僧等一干人影紛紛在他元神之中化顯,陸正心中哀痛,只怕是要與他們永訣了。
那聲音又催促了幾次讓陸正說話,見陸正始終不答,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幽幽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一時間,神識之中靜默無比,陸正心道,這就是要馬上下手了!剛纔荒未央被我嚇了一跳,說我是鬼,現在自己竟然馬上就要死了,原來是早有了預兆!九哥,陸正來找你啦!他自覺死到臨頭,念頭不免也荒誕起來。
哪知過了許久,神識之中仍舊是一片平靜,卻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陸正心神漸漸放鬆下來,忽然神識一動,竟然是掙脫了束縛回到了自己的元神之中。
陸正心裡疑雲大起,難道剛纔那位前輩只是嚇唬自己嗎?還是已經在自己身上動了什麼手腳,只怕要過一會兒纔會發作?說不定,再過片刻自己就會爆體而亡,一念及此,一顆心猶如打鼓一般,惴惴不安。
但他隨即又記起李儀的教訓,既然什麼都不清楚,就不可有如此爲無知而恐懼,於是當即以神識內察自身諸般情狀,卻發現自己元神無礙、元精穩固、元氣依舊循經不息,並無任何異狀。他又想起剛纔那位前輩的一聲嘆息,隱約透露出些許失望之意,看來那位前輩的確沒有對自己做什麼,這才鬆了口氣。
這時候他陸正卻立即想到,剛纔儘可以向荒未央大聲呼救啊,讓他向那位前輩解釋一番,或者救自己脫困都行啊!怎麼生死關頭,卻是半點也想不起來呢!看來荒未央罵自己是又呆又笨,真是一點兒也沒說錯。
不過好歹總算是虛驚一場,不過經歷這一事,心中好像堵了一團棉花一樣,讓他再也無法安坐。陸正怕在石室內走動吵到了的荒未央睡覺,便索姓沿着通道走了出去,一直走到洞口,一股清寒之氣迎面吹來,讓他精神一震。
這個山洞在這山峰的極高之處,往下看去,千丈之下,四道神風繞峰不休,神風雖然無形,卻是攪動無數雲氣,形成了巨大的漩渦一般,彷彿可以吞噬一切,看得驚心動魄。
陸正又向着遠處望去,只見半天之上星月交輝,穹蒼瀰漫出藍色的清光照拂一切,其景幽靜可喜,清麗絕倫。陸正一時**,不知是不是被眼前的美景感動,竟不覺落下淚來。
神識所感與眼耳鼻舌身意不同,眼睛所見一切,若是沒有光亮,就什麼也看不清了,但是神識卻不受此限制,有光無光,都可以清晰看見一切。而耳朵所聞,若是聲音雜亂,便不容易聽清楚,但是神識卻可以在諸多雜音之中鎖定其中一種,不受諸般雜音干擾。
她的語氣堅定冰冷,陸正聽得一驚,嚇得幾乎要馬上收回神識,但忽然又聽嘆了口氣道:“其實你猜得不錯,一直以來所有人都說我的心腸軟,真要讓我滅了你的神識,讓你成爲半死人,我可下不去手!”她說這幾句的語氣又變軟了,顯得哀怨無比。
那女子笑了一陣,又道:“不過那都是以前了,我現在的心腸可不軟了,現在我的心腸堅如鐵石!不,比鐵石還要硬,還要冷!從他們騙走我的孩子,把我關到這兒的那天起,我的心就不軟了,因爲我的心被這裡的黑暗給一口一口吃掉啦!我現在的腔子裡已經空空的,你說,這樣是不是比鐵石還要硬,還要冷!哈哈哈哈!”
陸正頓時鬆了口氣,心道這位前輩果然只是嘴硬心軟,看來自己猜得不錯。他正想到這裡,哪知那邊的女子又咯咯咯咯冷笑起來,還夾雜着聲聲慘呼,竟好似鬼哭一般,淒厲恐怖,在元神之中還能感應到其中一股怨毒之意,讓陸正聽得一顆心猛地抽了起來。
淚水在臉上劃過一道冰涼,陸正立即驚覺,自己怎麼會無緣無故落淚呢?而且心中怎麼好似有團化不開的憂愁呢?
一心求證,於是陸正起身走回石室,調息入定,化顯元神,將神識收攏直接在山峰之內向下延伸過去,不多時便到了之前聽見那位前輩聲音的位置,但這次卻沒有任何聲音響起。
他當即以元神映照意識,頓時綿綿心意之中竟有一絲嘆息在元神之中響起!竟然是剛纔神識中感應到的那位前輩的嘆息之聲,在收回神識之時,不知不覺染化在了自己的意識之中。
見陸正不回答,女子忽而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覺得我上次放過了你,我就不會下手滅你神識了?”
於是陸正乾脆意識之中的那聲嘆息在自己元神之中化顯,細察那一聲嘆息,頓時清晰感受了這一聲嘆息中包含着有思念、哀傷、孤寂、憂愁、痛苦、幽怨、失落等等極爲複雜的情緒,而這些情緒重重疊疊,似乎永遠得不到化解,又不知如何言說,最終化作了這幽幽一嘆!
她的聲音帶着一種強烈的自怨自艾,說話的語氣總讓人感覺冷颼颼的,帶着無盡的嘆息。
陸正隨即將神識中感應到的一切化顯在元神之中,想要看看那位前輩所處的究竟是什麼地方。哪知元神中化顯出的一切,只有大片大片的黑暗,只能依稀可以感覺到那兒似乎也是一個石室,跟陸正所處的這個石室差不多大小。
陸正想了想,又將繼續向下一直延伸到了神識所能到達的極限,與第一次相比,神識似乎有所突破,延伸得更遠了一些,但是那位前輩始終沒有任何迴應。
只聽那女子又在那裡歇斯底里叫道:“你說話呀!你爲什麼不說話,你在笑話我!你覺得我是個瘋子,嗎?我告訴你,我就是個瘋子,嗚嗚嗚,我是個被黑暗吃了心的瘋子!我也要吃了你,把你的心一口一口吃掉!”說着忽而一陣大笑,忽而一陣痛苦,笑得癲狂,哭得淒厲。
這幾句話語氣又是大大不同,她幾乎是嘶吼而出,尖銳冷厲,內中有着無比的怨恨,顯得如癲如狂,宛如瘋魔一般。與之前的冰冷、哀怨,簡直判若兩人,前後反差如此之大,陸正幾乎覺得自己的神識是不是延伸的太遠,以至於觸動了地底的冤魂了。
這可奇怪了,難道那位前輩不在了?
照理來說,陸正的神識既然已經探察到了那位前輩的石室,元神之中便應該化顯那位前輩的石室之內的情景,哪怕是因爲已經是到了神識所至的極限,一切的感應都十分微弱,也不應該是如此一團一團的漆黑啊,這讓陸正大感不解。
這一嘆息之中竟然有這樣複雜的情愁,難怪自己會被感動到落淚。若不是以元神映照,自己還不知道是爲他人落淚,還當作是自己的情緒呢,那可真是糊塗啦!明白了這些,陸正不由想到,自己以前在人間最愛聽說書人講各種故事,也是感動或喜或悲,其實都是爲他人傷心歡喜,並不是自己的真情!
細細體會這一聲嘆息中的孤寂、哀傷和失落諸般感覺,陸正感到,其實那位前輩並不介意自己以神識觸動她,相反,好像因爲自己的出現打破了她的孤寂和苦悶,她反而有些欣喜。但或許是自己始終沒有說話應答她,又讓她又從欣喜之中,生出了深深的失望。這一切的心情,盡在一聲嘆息之中**。
“哦,你又來了!你既然總是不說話,爲什麼還要一次次地來呢?到底有什麼目的?”就在陸正要準備撤回神識之時,那位前輩的聲音突然在這大片的漆黑之中響起。
那位前輩的嘆息,怎麼讓自己落淚了?
難怪那位前輩剛纔出言恐嚇,到最後卻是什麼也沒有做,就這麼白白放過了自己。她威脅自己,只怕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吧?
陸正整個頭皮都有些發麻,嚇得趕緊撤回了神識。這女子如此陰晴不定,顯然心智已經失常,萬一她一個不高興,將自己的神識滅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聽她剛纔那樣說,應該是有人奪走了她的孩子,又不知把她關在了那裡多久,所以才讓她變得那麼瘋瘋癲癲的。
她一定是因爲太過思念自己的孩子了?陸正心中覺得這個女子無比可憐。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會不會自己的母親也是這樣,被人將自己從她懷裡奪走,然後又把她關在了某個黑暗的山洞裡,受盡折磨。想到這些,陸正心裡一陣一陣的難受,好像自己那個從未見過的母親真的就受到了那個女子一樣的折磨一般,讓他傷心的落下淚來。
流着眼淚,陸正伸手入懷,掏出那塊六龍玉佩,在手心裡認真的摩挲起來。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想念他的父母,雖然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樣子,但他卻知道,這世上有一對男女,是他們把自己帶到了這個人間。
忽然,陸正心中一動,之前自己可以在自己的意識之中看見心兒的樣子,那是因爲自己曾經與心兒相處了那麼多曰子,意識便記錄了那些情景。那麼自己既然是被父母生下來的,自己一定也跟父母相處了一段時光,是不是在自己的意識之中也會保留當時的記憶呢?
自己的眼睛一定看見過父母的樣子,自己的耳朵一定聽見過父母的聲音,自己的鼻子一定聞過父母身上的氣味……想到此,陸正一陣涌起一陣一陣的狂喜。自己怎麼從來沒想到,父母離自己是那麼的近,就在自己的意識深處藏着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