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未央不理陸正,坐在牛背上嘻嘻直笑。.
岸無涯又對陸正道:“以我師弟的身份,若是要收你爲徒,首先需得滌玄天的首肯,然後還要召集道門天地二宗、陰陽八派的掌門齊聚三山,共同商討見證,得是他們都同意了,這事纔算得數。荒師弟,你是知道的,不要說只是你一意孤行,即便是滌玄天點頭了,若是二宗八派一齊反對,只怕滌玄天……呵呵,這話倒是有些不恭敬了。”他後面這話,自然是對荒未央說的,頗有些挑釁意味。
荒未央眸子閃亮,道:“一意孤行?岸師兄這話可是說得對了,荒未央從小到大就只會一意孤行,旁人的臉色我是不會去看的!”
岸無涯似十分緊張,道:“師弟,你做事且不可只想了自己,卻不顧及牽連到滌玄天啊。”
荒未央一歪頭,笑道:“老頭子有膽子收我做弟子,難道就沒膽子讓我捅婁子嗎!陸正,跟我走吧!”
陸正一愣:“去哪兒?”
荒未央騎着牛走在前面,聞言:“去了不就知道了,沒去過叫我怎麼跟你說!”說着,伸手向陸正一拉,陸正只覺一股大力席捲而來,自己周身頓時動彈不得,隨即雙足離地,忽忽地飄到了半空,飄飄跟着荒未央往前走去。
岸無涯在後面連叫了幾聲:“師弟,師弟!”見荒未央以御物之力扯走陸正,轉過前面的樹林去了。原本臉上的慌張隨即散去,嘴角微動形成了一臉笑意,心道:“荒未央啊荒未央,你不知道我正要激得你攙和進來,現在你將陸正帶去四相境,真是再好不過。這樣一來,爭陸正的人就不只是我與夜無痕了,有了荒未央,雖然對我未必有利,至少也讓夜無痕來一個措手不及!嗯,看來那件事必須提前進行了!”
……
陸正身在半空,對荒未央大叫道:“喂,你要把我帶去哪兒?”連喊了幾遍,荒未央卻是壓根沒聽見似的,陸正還要再喊,只聽荒未央淡然的聲音傳來:“你要是再這麼吵,我就直接把你從半空扔下來!”嚇得陸正不敢再說一個字。
但是眼前這四道神風交替,自然要比當曰在天圓地方閣之中強大了不知多少倍。最能證明這一點的就是,這山峰的四面山坡受到如此奇異的氣候影響,竟然分別顯出了春、夏、秋、冬四季的景象來。
只見荒未央將那石塊捏在手裡,嘆了口氣道:“小魚啊小魚,愛你之人,即便你扔過來的是石頭,我也當是你送我的信物。”說着,就把石頭塞進了懷裡,一拍牛繼續往前走了。。
荒未央讓牛停下,揮着手笑着一一回答道:“小云,怎麼樣,哥哥這個風箏好不好看!”“小青,你有什麼話,等到晚上月亮出來啦,我去找你說啊!”
轉過樹林,陸正見荒未央一直往谷內深處走去,當曰六辯曾經告訴他不能去谷內深處,而後他也問過慎虛,卻被門外的三鮮打斷了。那晚慎虛一直追出門去,此後兩人就再也沒出現過,自己曾經猜測兩人都在谷內深處,眼下似乎倒是可以去一探究竟了,這谷內深處到底有何玄機。
陸正身在半空,感受着四道神風的變化,不由一驚,這感覺怎麼竟是如此熟悉?他忽然想起,他在曰月廬開始治療六識陰毒的時候,剛剛經歷了眼盲和耳聾,有一天就在天圓地方閣裡遭遇了這樣的情況,種種狂風四起,讓他迷濛其中,百感無依,竟然走不出天圓地方閣!
此時荒未央離得那山坡不遠,那女子估計也是練了小煉形,手上頗有些勁力,石頭擲出,登時破空飛來,竟直接就砸到了荒未央的手臂之上,荒未央發出一聲痛呼。陸正奇怪,怎麼以他的神通,居然還避不開這一塊石頭嗎?
陸正不是多話之人,雖然心中好奇,卻也沒說什麼。離了東坡,不多時兩人已經到了柱子的南面。這南面坡上陽光明媚,四處流竄着陣陣熱浪不息,卻有巨風出沒,時而帶來一場大雨,時而帶來一場冰雹!草木遠較東坡茂盛,而且多種花果,果實飽滿,壓低枝頭,正是一片夏景。山谷盤旋之處,雨水積累成了一個湖泊,湖內生長着朵朵白蓮花,香遠益清、亭亭淨植。湖邊樹下有不少猴子棲息,渾身金毛,此時正三兩成羣的追打玩耍,有的在互相捉蝨子,有的在豎蜻蜓,有的則跳上果樹,抓緊樹枝拼命搖晃,那樹上的果子噼裡啪啦掉了一地,引來衆猴爭搶,卻大部分只是咬上幾口,又隨手丟了。
只見柱子的東面山坡上,放眼而去,春意盎然,滿眼是綠,坡上坡下,草木青翠欲滴,繁花錦繡成圍,滔滔然一股陽和之風吹拂不休。山道之上有白鹿棲息,而無一例外,每一頭白鹿身邊都有一個十幾歲的白衣少女爲伴。而周圍草叢之中,則有不少兔兒出沒,或黑或白,可愛至極,那些少女不少人懷中都抱着一隻,她們看見荒未央騎牛而來,個個露出極爲甜美的笑容,紛紛向他招手:“荒哥哥,你快來啊,我有話對你講。”“未央哥哥,你在做什麼,是在放風箏嗎?”
這四道神風繞着山峰前後相接你追我趕,環繞不休,而沿着山腰往下,這四風散逸之氣卻混成了一片,互相攪動、撕扯,或生之,或凝之,終於調成一團氤氳之氣,貼着山峰往下,衝擊到了四面的山坡,形成了風、雨、雪、冰等種種奇異的天象氣候。
而這奇峰的山腰之處,則有着四道神風繞着山峰不停的旋轉,東面之風滔然柔和,帶有一股極強的生髮之意;南面之風巨然驚心,咆哮嘶吼、摧枯拉朽;西面之風飂然四飈,蕭瑟淒涼;最後的北面之風卻是寒氣凜然,肅殺凝結。
此言一出,那姑娘忽然起身,撿起地上一塊石頭,轉身就衝荒未央一擲,也不管擲沒擲到人,隨即又轉身走到別處去了。匆忙之間,陸正只隱約看見她一雙眼睛甚是清亮!
過了不久,眼前忽然一亮,陸正已從迷霧之中穿出,迎面只見遠處一座圓柱般的奇峰兀然而立於天地之間,峭拔入雲,好似一根支撐天地的大柱一般。這圓珠奇峰一直到了山麓,山體形成了緩坡一直延伸到了四方。
那些女孩子頓時嘰嘰喳喳對陸正指指點點起來,讓陸正鬱悶不已。他看得清楚,那幾個與荒未央喊話的女孩子,個個懷中抱兔,都是這些女孩子之中長得較爲出衆的。餘下不少只是站在一邊,似也想說上幾句,但終於沒有,不過一雙雙眼睛在看着荒未央時都流露熱望,看着那幾個跟荒未央說話的女子,卻都有十足的嫉妒之意。
陸正心道:“他長得這麼俊美,有這麼多女孩子喜歡,也不奇怪!”卻見山坡上有一個女子卻安安靜靜的坐在一塊大岩石上,所有的女孩子之中,唯獨只有她是背對着荒未央的,連一眼都沒瞧過來!
不過轉瞬之間,陸正的心神便被這頂天立地的山峰吸引,他在半空之中環繞山峰而行,擡頭望去,只見山峰深入雲中,不斷向上,卻是怎麼也看不見峰頂,真不知這山峰究竟有多高!
這時就聽荒未央喊道:“小魚,她們都看我,都跟我說話,怎麼只有你不搭理我?”
後來陸正才知道,這是兩位先生特意佈下的陣法,不過他至今還不是很明白兩位先生的用意,只當做是爲了幫助自己適應眼盲耳聾之後的生活罷了。
荒未央帶着陸正一路走來,始終沒有說話,到了此時,才指着那遠處的山峰道:“陸正,好好看看,這就是天宗第一奇陣四相境!讓我帶你繞着走一圈,好好看看清楚!”說着,荒未央拍牛而進,騰空御風,就在雲間漫步。
陸正不由的大大稱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只見那女孩子也是一聲白色雲袍,只是揀出一縷頭髮梳成了一根細細小辮,甩在腦後,上面還綁着一根紅頭繩。
荒未央連叫無功,忽然嘻嘻一笑道:“你不敢轉頭見我,正說明心裡有我。若不是心裡有我,怎麼連見我一眼都不敢呢!”
陸正仍舊被荒未央扯在半空,他不由地想起了自己曾經和唐小九放過風箏,現在這情形,自己倒像極了是被荒未央放到半空的風箏一般,被他一路扯着飛來。他不禁想起剛纔破虛真人凌空飛去,又瞧瞧荒未央騎着牛在虛空中前行,暗自思忖,自己什麼時候也能夠如他們一樣能夠自由自在的翱翔天際,如鳥兒一樣的自由呢?
陸正心想他叫的必然是沒轉身的姑娘,原來她叫小魚。那小魚自然聽得荒未央在叫她,但始終沒有理會,她懷裡也沒有抱着兔子,就這麼坐在那裡。荒未央連連呼喚了幾聲,那周圍的女孩子們都停下來看着她,有的滿眼妒火,有的面露嘲諷,也有的起鬨讓她回個頭,但那叫小魚的姑娘始終不爲所動。
荒未央的牛看着走得慢騰騰的,但速度卻是極快,不多時兩人已經穿過一條小溪,走入一片迷霧之中。這迷霧中混混茫茫,寂靜無比,陸正身在半空,一點兒也看不到下面的荒未央。
而到了柱子的西面,一切又變,秋風肅殺,萬物蕭索,山坡上下滿是一片草木枯黃之景,淒涼不已。但遠遠看去,卻有一大羣山羊,正在山坡上吃草,咩咩叫個不停,有些脖子上還掛着一個鈴鐺,上下跑動,傳來真正鈴聲。那些山羊個個渾身漆黑,頭上長着盤曲堅硬的長角。陸正看得清楚,這些山羊附近有七八個女子站在那裡,個個手持一根長鞭。那鞭子綁在一根長長的木棍之上,隨着他們甩出去老遠,聽見啪得一聲,好似半山響了一個驚雷,那羊無論跑得再遠,也都只得乖乖的回頭來。
陸正想起谷內那些牧牛記名弟子個個都是男的,而這些伴在鹿羣、羊羣旁邊的,都是年紀不大的女子,而且都穿着白色雲袍。忽然想到,難道這些放羊放鹿就跟牧牛一樣,是天宗考驗這些女弟子的辦法?
荒未央自然又跟那幾個牧羊女打起了招呼,情態親熱,絲毫不減方纔跟那些懷抱小兔的女孩子們。扯了幾句,又拿陸正說起了風箏的笑話,逗得幾個女孩子咯咯直笑。陸正裝聾作啞,權當什麼都沒聽見,心道原來之前自己聾盲之時怎麼沒發現,又聾又盲則世間厭惡之聲也就聽不見看不見了!
轉過來到了,柱子的北面,寒風呼嘯,天空中不僅飄散着一朵朵鵝毛般的大雪,更傳來一聲聲上達九天的鶴鳴之聲。那片片白雪,好似更像是從這一隻只仙鶴身上抖落的羽毛一般,飛飛揚揚落在坡上。
山坡上早已覆蓋厚厚的積雪,看不見任何東西,卻有一個黑影十分突兀。陸正細辨之下,認出竟然是雪地裡跪着一個人,頭上、悲傷上已經積滿厚厚一層雪,幾乎成了一個雪人。那身影瘦小,陸正看得極爲眼熟,當即就認了出來,卻讓他失聲驚呼,道:“三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