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危險的男性在距離弗羅牧師們還有數尺的地方停下,他們沒有說話,而是散開,露出他們身後的一個女孩。
一個從身高上很像是孩子的少女,弗羅的牧師精準地判斷道——阿芙拉的身高,也許是因爲還是嬰兒與孩子的時候遭受了太多的磨難,以及魔法刺青的沉重負荷,她現在仍然只有五尺多一點兒,在高地諾曼普遍高大強壯的女性中,顯得格外幼嫩纖細,但她的眼睛可不是一個孩子所有的,就算是她面前站立着的都是些愛與欲/望的牧師們,當她無比專注地凝視着其中一個的時候,被凝視着的人都幾乎要虛弱地跪下。
弗羅的牧師們常會使用這樣的小伎倆——當被她們深情凝望着的男人詢問她們爲什麼要這樣盯着自己看的時候,她們會說,那是因爲她們想把自己所愛的人囚禁在自己的眼睛裡,而男人們看到那雙波光漣漪的眼睛中確實有着自己的倒影時,很難不爲她們所誘惑——但她們還是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它的可怕威力,
或者說……
“弗羅的牧師。”阿芙拉說,同樣是個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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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天空翻卷着赤紅的雲層,火焰從雲層中如同驟雨一般地墜落,一落入烏沉沉的惡魔軍團中,就立刻化身爲金黃色的毀滅之花,花瓣向着四面八方伸展,或大或小,但即便是最小的一朵也能摧毀惡魔的一個小隊。
但惡魔們總能瘋狂地重新覆蓋每一寸地面,就像是另一個位面以延時攝影方式拍攝的草木生長過程那樣,一眨眼間,他們就從碧綠色的火焰中,從銀藍色的門扉中,或是從色彩斑斕的池水中被傾倒到戰場上,尤其是祈並者與低階惡魔,他們就像是砂礫,就像是污水,就像是任何一種就算是無謂地消耗掉也不會有人爲之痛心的垃圾那樣填埋着整個戰場,他們所要做的甚至不像是戰鬥,而只是爲了擾亂魔鬼軍團的秩序,損失了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都沒有關係,高階惡魔們只要看到魔鬼們暴跳如雷就覺得格外地心曠神怡。
而且與以往不同的,惡魔們並不僅僅滿足在戰場上與魔鬼們肉搏,他們分割出了一部分由狂戰魔以上的高階惡魔組成的小隊,主要攻襲魔鬼軍團中的將領與主力,如果單單只是這樣,魔鬼們還不會太生氣,畢竟在血戰中刺殺彼此的重要人物也是不成文的常規。關鍵在於,這些惡魔們往往只是隨意地挑中三個魔鬼將領中的一個,把他撕裂或是埋葬在血戰中的泥沼後就迅速離開,對於剩下的兩個絲毫不做理睬。
惡魔能,魔鬼們不能,他們必須立即湊足三個,不然的話,無論是他們的上司,還是下屬都會覺得莫名其妙的無法忍受,魔鬼們如同浪潮一般有規律的攻襲頓時被打破了,混亂漸漸佔據了上風。
“你怎麼知道他們必須……嗯……這樣?”費瑞克希爾問。
“因爲……強迫症吧。”異界的靈魂回答說,魔鬼是深淵生物,但在另外一方面,他們又是秩序的守護者,而在另一個位面,慣於守序的人們幾乎都有着輕微或是明顯的強迫症,異界的靈魂不知道魔鬼們會不會有,不過在看到他們的三三陣型{就連祈並者與低階魔鬼也不例外},他想,沒錯,他們有。
也許魔鬼們很快就會想辦法調整過來,或是想出其他的對策,但惡魔們,至少是費瑞克希爾與維茵只需要惡魔們被重創一次就夠了。
“如果他們將優勢保持下去,”維茵說:“那麼他們是不會那麼迫切地想要從別的地方獲取勝利的。”
惡魔的浪潮翻滾着,一條清晰的線在魔鬼與惡魔的陣營中展現,很顯然,魔鬼在後退,他們需要設法對付惡魔們新的作戰手段,在約三分之一的地方,高階惡魔們矗立起來的鋼鐵要塞阻擋了惡魔們的攻勢,接下去,除了徒勞地消耗兵力之外沒有其他的用處,但惡魔們並未放棄,或者說,他們變得更爲瘋狂與興奮,直到魔鬼們引來了一股熔岩的河流,熾熱的火焰這才讓惡魔們的頭腦變得冷靜了一點。
“我應該給你一些獎勵。”費瑞克希爾說。
異界的靈魂的視線在那個男性魅魔身上短暫地停留了一會,對於克瑞瑪爾,這個突兀地出現在費瑞克希爾身邊的龍裔男性魅魔自然保有着深刻的惡意,但在前者看過來的時候,他的皮膚剎那間變成了灰白色,如果說這個黑髮龍裔還有什麼能比他無休無止,強大澎湃的魔法更令人畏懼的,大概就是他從不介意嚐嚐所有他能夠弄到的東西——惡魔們,魔鬼們都會相互吞噬,爲了力量,但要說要品嚐,還是以靈魂爲主——黑髮的龍裔倒不怎麼喜歡靈魂,他的強烈好奇心與旺盛的食慾着重在真實的觸感與質量上。
十年之後,所有的惡魔{那些刺客或是嫉妒他的傢伙們},還有魔鬼,都聰明地學會了別在一日三餐的時候打攪這位,就連血戰的戰場上也會奇特地出現一抹微薄的空白——之所以說是微薄,那是因爲還有缺少理智與智慧的祈並者與低階魔鬼們會愚蠢地衝到這位正在思考早餐、午餐或是晚餐的大人手中。
惡魔們的將領也時常會受到他的邀請,不過就連最殘暴的惡魔也從未想到過一個惡魔或是魔鬼可以被分爲那麼多——部位……像是頭、尾、上腦、夾心肉、前蹄髈、頸肉、前蹄、裡脊、通脊、肋條、腹肉、臀尖、坐臀、彈子肉、後蹄髈、後蹄……什麼的,他們都還是第一次聽到,然後又被灌輸了一大通各個部分的烹飪與調味方式,讓他們更加絕望的是,這位敢於嘗試的龍裔竟然會將塔那裡尊貴的肉與巴特祖雜種污穢的肉放在一起炒——雖然吃起來都很不錯,而且一直從口腔打到胃壁的感覺也很新奇,但惡魔們一致認爲這實在是太……邪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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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茵確實是一個如同他的主君格拉茲特一般狡猾的惡魔,魔鬼們遭受了一次重大的失敗之後,佛格斯麾下的三位魔鬼降臨果然開始迫切起來,他們試探了幾次之後,終於答應了維茵的要求,但能夠引出費瑞克希爾的誘餌當然不是他們能夠控制的,這件事情被轉給了佛格斯。
佛格斯在九層地獄之中有着“巧言公爵”之名,他爲第二層的領主迪斯帕特效力,作爲一個魔鬼,他更像是一個傲慢的學者,從外形到思想都是——人們看到他的時候,只能看到一個枯槁蒼老,皮膚青黑的人類,穿着長袍,爪子隱藏在他的手套和靴子裡,唯一不同於人類外形的是,他的雙角從太陽穴以上的位置伸出來,又細又長,而他的眼睛也同其他魔鬼那樣的跳躍着不祥的火光。在九層地獄中,他最討厭的魔鬼莫過於“雄辯公爵”布涅,雖然從綽號上來看兩個魔鬼就像是一對兒,但如果有可能,其中一個會毫不猶豫地將另一個投入深淵地步一萬年或是更多。
一定要說他們之間有什麼仇恨——也很難找到根據,不過有多嘴饒舌的鄉巴佬傳說,那是因爲他們同樣善於辯論與擅長陰謀的關係,雖然說,魔鬼們個個都能口若懸河,舌燦蓮花,但布涅與佛格斯可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們同時爲領主們擔任着外交與情報的職務,所以說,在很多時候,他們的小車碰撞在一起在所難免,遑論有些時候,出於個人的惡劣愛好,某些魔鬼領主還會有意把他們放在一塊兒,看看誰能說服他們傾向於各自的主人。
事實上,這件事情抵達佛格斯的耳朵還要更早一些,畢竟作爲一個魔鬼,他不可能不小心提防過於機敏的下屬,免得某個早晨突然接到了並不怎麼希望遇到的挑戰,他不意外下屬們會對他隱瞞,畢竟很難說那些混亂成性的垃圾們想要做什麼,而且他們也會希望在血戰中獲得巨大的功績以便得到晉升。
但佛格斯還是決定要處罰這三個魔鬼,也許是在血戰之後,也許是在血戰之中,他很想看看他們知道自己的行爲不但沒能讓自己獲得擢拔反而導致了悲慘的降階後會露出怎樣的表情——還有的就是,一提到誘餌,他就想到了布涅,他的老對手,而湊巧的是,布涅不在此時的陣線之中,也就是說,佛格斯無需擔心布涅的突然死亡會導致惡魔們在血戰中獲得勝利,只是他必須仔細思考,尋找一個機會將布涅誘惑出他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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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什麼樣的藉口能夠引動布涅呢?”費瑞克希爾問。
“格拉茲特之女如何?”維茵說,他躺在矮榻上,比人類高大上數倍的身軀就像是一座赤色的山丘,他的斬首長劍插在地上,而那條不知道收取了多少惡魔與魔鬼生命的火焰長鞭纏繞在寬大的劍身上,它的頭部懶洋洋地垂着,不斷地有火星迸落在冰冷的岩石上,發出細微的嘶嘶聲,就像是蝮蛇在呼喚同伴。
“那麼說和你做交易的不止是兩個。”魅魔說,她"chiluo"地躺在巴洛魔的胸膛上,尖銳的指甲刺入他的皮膚。“我可以知道嗎?”她甜蜜地問道:“最後將利劍刺入我胸膛的會是誰?”
“誰都可以,”維茵說:“難道我們還要對一個魔鬼心生憐憫嗎?無論留下他們之中的哪一個,或是兩個,都是一件再好也沒有過的事情啦。不過,”他說:“給你最後一擊的只會是克瑞瑪爾,你的寵兒。”
“你可真是一個殘忍的傢伙,”費瑞克希爾說:“我也許會感到憤怒的,即便他只是遵從了你的命令。”
“你父親的,”維茵提醒道,“是烏黯主君格拉茲特的命令。”
但他也知道,即便克瑞瑪爾只是接受了格拉茲特的命令而這麼做,除非事情結束之後格拉茲特將他召喚到身邊,不然早晚有一天他會被費瑞克希爾殺死,就像是那個倒黴的格拉茲特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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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維茵所說的,雄辯公爵布涅也接受到了一份慷慨的贈禮,一個從他手中罕見地逃過了的靈魂,他將這個不安分的靈魂塞回到寶石裡,等他處理完手上的事情,他會想出一千種以上的辦法來懲罰它,讓它後悔莫及,但現在,他需要給維茵的使者一個回答。
讓他有點感到驚訝的是,維茵的使者竟然是一個人類盜賊,他的身體中或許有着一部分神祗的血脈,但惡魔比魔鬼更輕視與厭惡人類可是不爭的事實,
“我也許應該懲罰你,人類,”布涅說:“因爲你帶來了一個讓我不愉快的消息。”
“我的主人認爲那應該是個好消息。”
“你們把一份貨物賣給了兩個買主,希望他們相互殘殺,”布涅說:“我可不覺得這是一個好消息。”
“只是在您一無所知,毫無準備的時候如此。”葛蘭說:“但如果您已經有了準備,那麼這只是一次有趣輕鬆的出遊罷了。”
“也許還有第三個魔鬼正在傾聽與之相同的建議……”
“如果您拒絕,”葛蘭微微擡起頭:“那麼,很有可能,尊敬的公爵,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