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紛亂(3)

“哈威。”

“什麼?”

“我並不是想要干涉你的做法,”阿爾瓦法師說:“但我今天看到城牆上……”

“又多了三個。嗯哼,”哈威說,他從文書堆積如山的書桌後擡起頭來,他的頭髮打了髮蠟,這種用蜂蠟和鯨魚油一起糅合而成的膏體讓他的頭髮光滑、閃亮並且整齊,雖然它們在短短几個月裡就從烏黑變成了灰白,但讓阿爾瓦看來,它們就像是頭盔一樣保護着下面那顆珍貴的腦袋:“他們種植和販賣了違禁品。”

“碧岬堤堡原有的法律是監禁與罰款。”

“現在不了。”哈威說。

“平民們可能會因此畏懼你。”

“以及憎恨我,”哈威語調平和地說:“就像那些議員那樣,但沒有人能比你更清楚那些小花兒的危害了,我不能看着我的子民就此無知地墮落下去。”

“我現在幾乎有點後悔,”阿爾瓦法師喃喃道:“你知道你將來會面對什麼,還有會得到怎樣的待遇,你是我的朋友,哈威,我原本不該把你拖到這個泥沼裡來。”

“但我還是會看到這個泥沼的,它距離你我是如此之近。”哈威說:“我會連靴子也不脫就跳進來的。”

“別和我說你想要做一個聖人。”

“就讓我做一個聖人,”哈威站起來,轉過書桌,將手放在阿爾瓦法師的肩膀上,“我非常清楚我在做什麼,我很高興我能這麼做,我知道,阿爾瓦,你是在爲我憂心。但是,我親愛的朋友,碧岬堤堡原先是個自由城市,這裡的人已經習慣了不受強硬管制的生活,碧岬堤堡原先的法律寬鬆的就像是一張漁網,尤其是對於本城居民——但現在不行,有無數雙眼睛在緊盯着我——他們渴望那種藥草帶來的如同滾滾潮水般的金幣,對我們的告誡不以爲然,如果我今天寬恕了一個帶着幾盎司藥膏的遊商,明天城市裡就會多出上萬個,而那個種植了藥草的農民不被絞死,那麼我敢擔保,今天盛夏我們就能看到城郊外遍佈豔麗的花朵。阿爾瓦,我們正在建造一座大堤,而一座大堤,只要有一隻螞蟻在裡面築巢,那麼它的潰塌也就指日可待了。”

“那麼你應該得到我的幫助,而不是一個人承擔起所有的罪惡。”

“只要你在碧岬堤堡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幫助,”哈威說,一邊重重地拍打着朋友的肩膀,一邊露出笑容,他的眉毛往上擡起,皺紋在額頭上堆積起來:“誰不知道碧岬堤堡有着一個極其強大的法師阿爾瓦呢,你比一支軍隊更令那些盜賊和海盜們爲之恐懼與敬畏。當然,還要那些總是蠢蠢欲動的手指和舌頭。”

阿爾瓦走出哈威的官邸,也可以說是大公的堡壘的時候,心情仍然一片沉重——哈威解散議會已經讓碧岬堤堡最具權勢的那些人與他成爲死敵,而他所頒佈的,嚴苛的法律與細密的條例更是壓迫得平民們也透不過氣來,他們的臉上帶着畏懼,但心裡卻充滿了怒火,只是礙於士兵與騎士們手中的長矛刀劍,以及阿爾瓦法師纔沒有爆發出來。但阿爾瓦知道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他聽到了吵鬧的聲音,被打斷了思考的法師嚴厲地看向那個方向,發現幾個士兵正在追逐着一個孩子,阿爾瓦法師的弟子伸出一隻手,那個衣衫襤褸的孩子猛地撞在一個透明的屏障上面,他仰面跌倒,捂着那隻可憐的鼻子,隨後趕到的士兵立刻把他提了起來。

“他做了什麼?”阿爾瓦法師問:“盜竊還是搶劫?”

“我沒有!”那個孩子立即大叫道,但因爲鼻子遭到撞擊的關係,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一口大缸裡發出來的。

“他的確沒有,”那個士兵向阿爾瓦法師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後說,“但他用血塗抹了官邸的牆壁。”

阿爾瓦法師依照着他所指的位置看去,他看到了柔和的象牙白色牆壁上確實有着血跡,它們被塗抹的亂七八糟,但還是可以看出字母的大略形狀,而這些單詞,雖然有着一兩個字母的錯誤,但還是可以看出它們原先應該是“惡魔”,“糞便”或是“死亡”之類的。哈威的士兵們都學習過如何寫字與讀書,但這些字母都寫(塗抹)得很大,又太雜亂,大概也只有對文字格外敏感的法師才能辨認的出來。

“誰讓你在上面寫這個?”阿爾瓦法師嚴厲地責問道。

孩子畏怯地看了一眼這個身着長袍的人,那是個法師,他的母親教導過他:“我沒有!”他抵賴道。

“你的手掌上還帶着血跡呢。”士兵們好笑地說。

“你知道你在羞辱一個大公嗎?”聽到這句話後,士兵們的神色立即變得嚴肅起來,他們或許可以容忍一個孩子的惡作劇,但如果這是一個有意爲之的侮辱性行爲,那麼這將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罪名。

孩子僵直了一會,有那麼一段時間,他似乎快要被自己的恐懼折磨死了,但極其突然地,他猛烈地掙扎起來,在發現自己無法逃脫的時候,他聲嘶力竭地叫喊起來:“那就絞死我吧!”他喊道:“絞死我,把我掛在城牆上,就和我的父親一樣!”他尖利的聲音幾乎要震破士兵和法師的耳膜:“儘管去做吧,爲了你們的暴君!”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我的母親已經死了,我的小妹妹也死了,現在我的家裡只剩下了我一個,而我也很快就要死了,所以沒關係,把我也掛在城牆上,向你們的暴君獻媚去吧!把我掛在我的父親身邊,讓所有人都看看,看看那個魔鬼的惡……”

阿爾瓦法師的弟子看了一眼阿爾瓦法師,他擅自施放了一個法術,但他確實覺得讓這個孩子繼續喊叫下去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碧岬堤堡的法律並不會因爲一個人的無知與莽撞而判處他絞刑,”阿爾瓦法師說:“你必須感謝這一點。”然後他對士兵說,“把他帶走吧,告訴法庭他犯了怎樣的過錯。”

士兵們向法師再次鞠了一躬後就離開了,阿爾瓦法師本能地伸出手,在袋子裡摸索了一會,他的弟子在等待了大約一刻的時間後發現他正在找什麼,基於對導師的瞭解,他提醒道:“導師,您已經很久不抽水煙了。”所有的菸草和煙具都被他自己扔掉了。

阿爾瓦法師這纔想起他的次元袋裡可能只剩下了果乾和漿果,他捏出一枚蔓越莓果乾放在嘴裡,同時堅定了他在看見那個孩子時有所動搖的心,因爲就在剛剛的那一刻,他所緬懷的正是那種藥草所散發出來的甜香味。

————————————————————————————————

“葛蘭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昨天。”騎士修說:“一個弗羅的牧師告訴我們的。”

“連着梅蜜一起?”伯德溫皺起眉頭,對於葛蘭是否離開他並不那麼在乎,但他在乎葛蘭手中的那塊碎片,他本想連着把它一起奉獻給他的神祗泰爾,但這畢竟是葛蘭的,而且他得到的碎片就和他的本性一樣污濁不堪,就算伯德溫不是個施法者,也會不由自主地被那種陰冷可怖的氣息所震懾。

和伯德溫與李奧娜得到的碎片完全不同,特別是伯德溫得到的那塊,它就像星辰那樣落入前聖騎士的懷裡,閃爍着明亮的光,而李奧娜的碎片則散發着蓬勃而旺盛的生機,等到他們醒來之後,伯德溫才發現不但是他們之前在冰海中受到的傷害痊癒了——他們還記得“唯愛之女”,或是說弗羅似乎已經被那柄匕首摧毀了,但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葛蘭竟然還把梅蜜的身軀帶了出來,雖然他們誰也沒想到梅蜜還能夠回到他們身邊。

是的,回到他們身邊的是梅蜜,而不是弗羅或是“唯愛之女”,留在她身體上的兩處致命傷只留下了兩道優雅展開的淺紅色痕跡,看上去就像是花瓣或是羽毛,雖然她的甦醒很短暫,但確實一天比一天長。

伯德溫知道這或許是符文的碎片在展現他的力量,他握着它們的時候,它們就像活着的心臟那麼搏動和滾熱,而且他嘗試着把它們懸在一具已經被狼羣撕咬的七零八落,可以看得到白骨與內臟,完全可以說只剩下了最後一絲氣息的海豹身上的時候,他驚奇地看到有光點從他的手掌裡墜落,那些光點一進入到海豹的殘軀內就讓那些皮肉重生了,沒一會兒那只有着五百磅重的大海豹就能搖頭晃腦的擺動身體,想要距離那些碎片更近一些。

伯德溫馬上離開了,他不知道這些碎片還殘留着多少力量,又或者梅蜜的迴歸是否與它們有關。但他已經決定了,這些力量都將被奉獻給泰爾——另外讓他有點不安的是,這兩枚碎片的力量沒能讓他的右手臂回來,他的手臂像是死了,就算他把它們放在殘缺的地方或是命令秘銀假肢離開也是如此。

在徵得李奧娜的同意後,考伯特船長輾轉尋找到了一個泰爾的牧師,他同意將這份珍貴的奉獻帶去距離最近的一個泰爾神殿,放在天平上,看看是否能夠就此讓泰爾寬恕伯德溫的罪過。

———————————————————————————————————

牧師站在神殿前那座巨大的黑鐵天平前,天平的托盤可以容納一個泰爾的騎士全副武裝地站在上面,它是泰爾的標誌,也是泰爾的祭臺,而那兩塊碎片被握在牧師的手裡。

在其他追隨者的注視與見證下,牧師放開手指,將符文的碎片投入天平,他們聽到了金屬與金屬撞擊時發出的清脆聲音,但黑鐵的天平一動不動——雖然它很大,但它的結構異常靈巧,而且敏感,哪怕只是在一端放入一片樹葉天平也會產生變化,雖然十分細微。

“這怎麼可能?!”那個還很年輕的牧師喊道:“我發誓我沒有做過任何違背教義的事情。”雖然帶着它們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壯和靈敏過,在他來到這所神殿的路途上,陽光從未被雲層遮蓋,而夜晚月光與星光也總是照耀着他的前路,但作爲泰爾的追隨者,他從未想過要將其納爲己有。

“禁聲!”神殿的主任牧師喊道:“沒有一個無辜的人會在泰爾的手掌下受到污衊,也沒有一個罪人能夠從泰爾的眼睛裡逃脫。”他低下頭看了一眼天平的托盤,深黑色的金屬與珍貴的秘銀精金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用以鑲嵌成形的寶石在陽光下更是耀眼的讓人無法直視。

“你並沒有辜負你所受到的囑託,”主任牧師說:“但你可以把它們拿回去了,交給原先的主人,然後告訴他,公平而正義的泰爾並不願意接受這份奉獻。”

“爲什麼?”這句話完全就是脫口而出,這是多麼珍貴的魔法符文哪,而且這個年輕的牧師也聽說過伯德溫的事情,在他的內心深處,他並不相信這個曾經的聖騎士會墮落到這個程度,就像很多人所以爲的那樣,伯德溫的罪行依然就像是籠罩在濃厚的迷霧中,迷霧散開後,也許是沼澤,但更有可能是澄澈廣闊的湖泊。

即便這兩隻符文碎片無法贖回伯德溫所有的罪過,但至少天平應該傾斜一點點吧,而現在的情況,只能說他被泰爾徹底地拒絕了。

————————————————————————————————————

遠在龍火列島的伯德溫並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泰爾拒絕了。

而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個地方,被奉獻的那位倒是很高興地接受了這份小禮物。

如同大霧般的細雨從寶石藍色的天穹落下,風裹挾着它們,就如同披覆着輕紗的女神那樣悠然自得地掠過整個銀冠密林,樹木們在歡呼,鳥兒們震顫着羽毛,松鼠們啜飲着葉尖滴落的水珠,鹿羣靜靜地佇立在雨中,透明的雨滴在它們的皮毛上停留,就像是密林爲這些皮毛華美的生靈額外預備了一件晶瑩剔透的斗篷。

而精靈也都從樹屋中走了出來,他們仰着頭,微微地閉着眼睛,享受着雨水的滋潤與清涼,雨水從他們的睫毛上滾落,又滲入微笑着的脣角隙縫。有些精靈甚至脫去了全身的衣物,讓每一寸肌膚都能感受到自然的賜予,他們的肌膚在陽光下閃着光,一如毫無瑕疵的雪花石,但要比冰冷堅硬的石頭更柔軟,更美麗,充滿了勃勃生機。

“太任性了。”佩蘭特說,一邊神色柔和地看着在細雨中歡笑的小女兒,凱萊布麗爾還是第一次看到雨,她的眼睛亮晶晶地,不斷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透明的絲線,但只能留下一點溼潤的痕跡,她並不因此感到沮喪,而是更加興致盎然地把手伸進嘴裡,去品嚐它的味道。

“有着這個,”密林之王向他展示手中的碎片,“我並不需要動用太多我自己的力量。”

“我只希望您更加謹慎一點。”佩蘭特板着臉說。

而密林之王只是微笑,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堪稱無賴——在經過生命之泉的時候,他屈起手指,輕輕一彈,碎片翻滾着落入泉水,泉水盪漾了一下,就重新恢復了原有的平靜。

第五百九十九章 陰影(4)第二百二十三章 東冠島(4)番外--龍裔(英格威與埃戴爾那的故事)12第三百六十二章 風暴(2)第一百二十七章 援救(六)第六百三十六章 契約(6)第二章 鈍頭酒館第五百零九章 首日(3)第四百三十章 黑市第三百四十二章第二百零四章 脫逃(3)第二百三十九章 夜襲(下)第五百四十四章 離聚第一百九十七章 沼澤(6)第四百六十一章 戰前第四百九十六章 謀刺第六百四十四章 血戰第六百五十七章 血戰(14)第四百七十一章 各方(2)第二百二十章 東冠島(1)番外——中秋節特刊(2)第一百八十章 臭地精第一百五十六章 隊伍(二十四)第一百一十六章 將臨〔一〕第三百三十四章 死靈(完)第一百四十二章 隊伍(十)第六百九十三章 重聚第一百七十九章 抉擇(九)第三百三十二章 死靈(4)第四百八十七章 交易第七百八十六章 蠢動(8)你們知道的同人(12)第二百七十四章 平息(5)第九十章 攻城(一)聖者番外——龍裔(英格威與埃戴爾那的故事)(19)你們知道的同人(7)第三百九十九章 漣漪(2)第七百七十一章 重臣第三百三十九章 苦澀第三百二十六章 脅迫(3)第六百五十五章 血戰(12)第五百六十六章 寵愛(3)第四百五十七章 混亂(6)第六百七十一章 迴歸第一百一十三章 孩子第七百六十一章 骨龍第三百一十九章 孀婦第三百八十七章 幻境(3)第三百九十五章 對戰(1)第二百六十章 祭典(4)第五百五十三章 反擊(5)第七百一十一章 塔拉(12)第六百八十二章 迴歸(12)第九章 你們知道的同人你們知道的同人 (6)第二百二十三章 東冠島(4)第二百四十一章 激戰(續)第七百一十七章 重蹈第三百一十六章 豺狼人番外——龍裔(英格威與埃戴爾那的故事)(17)番外——中秋節特刊(完)第九十七章 攻城(八)第一百八十章 臭地精第一百五十章 隊伍(十八)第九十三章 攻城(四)第七十三章 尖嘯平原第六百六十八章 交易(6)第七百八十六章 蠢動(8)第四百三十四章 黑市(5)第七百一十二章 塔拉(13)第七百七十四章 告別第五百四十八章 蠢動(4)第七百六十五章 波瀾第四百三十五章 黑市(6)第一百二十章 釁稔第四百七十六章 城寨(3)第六百四十章 契約(10)第四十章 德蒙(下)第三百九十九章 漣漪(2)第一百八十六章 追索(1)第一百五十七章 隊伍(二十五)第三百二十五章 脅迫(2)第七百四十八章 宮廷第五百四十七章 蠢動(3)第四十七章 暴亂(上)第七百八十四章 蠢動(6)第七百三十章第二百五十二章 假肢(2)第五百三十七章 諾曼第七百四十二章 戰爭(3)第兩百九十七章 誘惑(4)第三百五十五章 夜襲(3)第七百二十八章 傭兵(4)第三百四十二章第三百四十一章 苦澀(完)第二百零七章 脫逃(6)(雙更合一)第一百六十五章 多靈(五)第四百一十章 霧靄(2)第兩百八十五章 麥基第五百章 謀刺(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