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李奧娜與伯德溫更爲憤慨的事情還在後面,一些負責將這些奴隸運送到島嶼各處的諾曼士兵回報說,其中一些奴隸並不是農奴,而是平民,他們被一整個村子一整個村子裡帶走,然後經過長途跋涉被送到奴隸商人的手中,他們被強行打散,分做年老的,年輕的,幼小的,年輕的之中又分爲男性與女性,孩子也是如此,他們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兒,也不知道親人們在什麼地方,並不是沒有人想要反抗,但反抗的人都被士兵的長矛刺穿了胸膛;到了商人這裡,又飢又渴的他們得到了一碗渾濁的湯水,湯水裡有着藥草,他們喝下去就失去了知覺。
“是那種藥草。”伯德溫說,現在在側島上,只有領主宅邸周圍還能看見那些能夠開出美豔花朵的植物,這是爲了保證那些已經無法擺脫藥草控制的奴隸們還能繼續生存下去,以及交給德魯伊以及牧師們實驗與測試用的,隨着他們對這種藥草的瞭解逐漸加深,對它的忌憚也愈發地強烈,據說晨光之神的牧師已經向主殿提交了相關的文書,要求羅薩達的追隨者們設法遏制這種植物的擴散。
但讓人失望的是,白袍們的動作並沒有理想中的那麼快,倒是在格瑞第牧師的推波助瀾下,有好幾個國家與地區的統治者都開始種植這種藥草。
而且正如我們之前說過的,這種藥草製成的藥膏、丸藥和藥水因爲價格低廉的關係,很快就取代了大部分價格昂貴的同類用品,一些見識短淺的平民們甚至減少了去如羅薩達等善神神殿祈禱的次數,改而跑去祭獻格瑞第,只因爲格瑞第神殿中的牧師承諾,只要他們能夠讓格瑞第看見自己的虔誠,就能從他們的手中免費取得那種藥草製品——雖然羅薩達與泰爾都明確地下發了神諭,確定格瑞第只是一個僞神,但那些生活着艱難與困苦中的人類並不能完全理解這些(事實上,就連一些貴人所有的信仰也不是那麼穩固),他們只詢問白袍們是否能夠拿出與這種藥草相媲美的東西,不能?那很好,你不能阻止我去信仰一個能給我這些的神祗,僞神又如何呢,如果沒有這種藥草,也許不幸受傷或是生病的他們不過兩三天就要前往哀悼平原了——這種藥草對人體的傷害又不像烏頭或是曼陀羅那樣能夠被快速而明顯地顯露出來,因此所有的勸解與疏導都變得極其困難。
哪怕是在側島,原先的奴隸中也有逐漸變得清醒的人,但他們並未因此感到欣喜若狂,反而變得沮喪失望,比起長久的生命,他們更希望得到“平靜”,就像過去那樣,感覺不到痛苦,也感覺不到飢餓。還有一些就是誤入歧途的諾曼士兵,伯德溫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迷戀上這種緩慢致命的毒藥的,後來還是效力於葛蘭的一個盜賊窺見了這個秘密——還記得那些零星散落在海岸線邊緣的酒館與旅店嗎?裡面魚龍混雜,當然也少不了販賣這種藥草的遊商,對這種藥草的危害一無所知,又因爲領主的慷慨而有着豐厚酬勞的諾曼士兵們成爲了他們爭奪的對象。
這讓伯德溫勃然大怒,幾乎就在一夜之間,側島的酒館與旅店就縮減到了原先的十分之一,不斷有人被掛上標註了罪名的木牌被絞死,他們的屍體懸掛在木架上,海鳥落在他們的肩膀上,啄掉他們的眼珠,無論是叛賣藥物的遊商還是有意包庇的酒館或是旅店主人均是如此。牧師們行走在士兵與騎士之間,尋找已經受到這種藥物誘惑的士兵——騎士修是想保留他們的,畢竟他們現在的力量還很薄弱,而且在騎士修的思想中,毒癮是可以被法術與神術解除的,但伯德溫相信克瑞瑪爾,或是說,相信凱瑞本。黑髮的施法者說過,這種藥物最壞的地方莫過於受它控制的不單單是身體。
那些士兵有可能再一次被它吸引與裹挾,也可能不會,但伯德溫不願去賭博,尤其是在贏面如此之小的時候。
船長考伯特一進入到側島看到的就是這個不太令人愉快的景象,他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他的船上也有兩個船員因此被他解僱,“而且碧岬堤堡也不是那麼安寧。”他說。
“怎麼?”李奧娜關切地問,畢竟他們如果要從龍火列島回到陸地上,那麼碧岬堤堡是最可靠也是最便利的一個渠道,她知道現在碧岬堤堡的統治者是哈威大公,原先的執政官,但她對他並不是非常瞭解。
碧岬堤堡同樣處於一個不穩定的狀態,它的天空依然碧藍如洗,但考伯特來看,依然有着如同颶風來臨之前的烏黑雲層聚集在哈威大公的心上。
他離開碧岬堤堡的時候,哈威大公的士兵剛將半打違反了碧岬堤堡的新法,販賣與種植這種藥草的遊商和平民掛在了城牆上。
在絞索被勒緊之前,那個遊商還在大喊大叫說他攜帶着的幾瓶藥膏是他自己需要和食用的,他確實也只帶了五盎司不到;而那個可憐的中年男人住在一個非常荒僻的地方,他根本不知道什麼藥草,他只是從格瑞第的神殿裡免費拿到了一包種子,在確認神殿會用叮噹作響的銅幣購買它的果實後,這個只懂得和泥土打交道的農民就把它們帶回去種在田埂邊,當巡查的士兵突然毀掉了他的泥屋,將他和妻子,還有三個孩子驅趕出來的時候,他一片茫然,就連粗糙的麻繩套在他的脖子上的時候,他的神色依然像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
考伯特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麼——他知道不止一個人對哈威大公產生了不滿與反感,包括一直支持着他的奧布里,奧布里的兒子爲哈威效力,奧布里就把他趕了出去。
像這樣還算是好的,像是在哈威面前卑躬屈膝,轉過身就只差把他詛咒到無底深淵的更是大有人在。
考伯特爲哈威,還有始終與他並肩而立的阿爾瓦法師憂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