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瑄。”說來自從唐瑄婚後, 我也很久沒有遇到過她了。今日竟然能夠在這裡偶遇,還是挺激動的。
上下打量了唐瑄一番,未見她身形有明顯的變化。但是還是忍不住好奇地所詢問:“有情況了?”
“呵呵, 還沒有。來看點其他的問題。”
既然不是喜訊, 那麼再追究下去就顯得不禮貌了。我趕緊岔開話題, 天南海北地和她海吹一番。
婚後的唐瑄依然保持着少女的身形, 骨感而嬌小, 看上去有着盈盈一握的楚楚動人。
我和唐瑄住在城市的不同方向,所以出了醫院的大門就向左走向右走分道揚鑣。
這個地段還算是交通方便,所以我沒有讓姚景穆來接我, 而是直接攔了輛出租車。從後光鏡看到唐瑄也上了車,只是, 竟然不是何陽瑞的R8。不過有錢人換車的確是比我們換衣服還勤快的, 那輛車看的有些眼熟, 大概也是他們衆多座駕中的一輛吧。
姚景穆的父親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搬到市郊的一個療養院去休養生息。
姚靜涵把父親安排好之後, 自己回到公司總部去處理一些積累下來的事情。
我和姚景穆的生活又開始變得簡單起來。
那天本來只是和姚景穆八卦一下報紙上頭條的娛樂新聞云云,不知怎麼的就說到了那幢爲紀念姚夫人所造的半山別墅。
“姚景穆,反正那幢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讓你父親住過去吧。也算是他對你母親的一片追思了。”
姚景穆正在電腦上畫圖紙,聽到我的話, 一直紛飛忙碌的雙手停滯在鍵盤上。
我有些後悔自己的口不擇言, 慘了慘了, 一場暴風驟雨看來又是不可避免了。
出乎意料的是, 姚景穆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失控。他平靜地從工作臺上轉身凝視我, “左研,關於我的事情, 從今天開始,我會親口,一件一件告訴你。”
“其實關於母親,更多的是通過照片和周圍人的回憶來還原出她的形象,那些童年的記憶和點滴像是隔着一層毛玻璃,只在我記憶中留下一些不真切的影影綽綽,想看的更清晰些,卻是無論我如何努力,都無能爲力。
左研,我很是羨慕你,你總是有着發自內心的快樂。
哪怕只是吃一個甜筒,看一篇狗血言情你都能綻放出那種讓人溫暖的笑容。或許,我也有過那樣純真快樂的時候,直到今天我也從來不認爲自己的童年是不幸的,只是,那種美好結束的過於早了而已,而方式,也過於慘烈。
我的夢魘,是從父親打算再娶那個時刻開始的。”
聽到這裡,我有些震驚。
竟然姚靜涵和姚景穆經歷的這場傷痛受到的是兩種不同的傷害,我之前還奇怪爲什麼姚景穆在那樣懵懂的年齡就會種下如此深的仇恨,原來這段故事還有後話。
“雖然那個時候我和姐姐還小,但是也知道再娶是對母親的背叛和遺忘。父親只顧着自己的痛苦和孤獨,卻選擇忽略我們的情感。
我無法釋然,既然我的反對無效,我至少可以表現我的不滿。
少年的抗爭是偏執而無力的,就如同練習武俠小說中那種七傷拳,不斷給他們製造麻煩的同時,我自己也是從未得到過真正的快樂。
我從初中開始嘗試逃離那個讓我厭惡的家庭,頻繁的離家出走,和社會上的不良少年混在一起。拒絕和抵制父親假惺惺的關愛,鬧的家中雞犬不寧天翻地覆。
直到姐姐考到這邊的大學,我堅持轉到這邊的高中唸書,我生命中唯一的親人,只有我的姐姐姚靜涵。”
“那你的繼母現在……?”從來沒有聽姚靜涵提到過她的這個繼母,而且現在老姚生病了,於情於理,都應該是由妻子在一旁陪伴和照顧啊。
“不知道什麼原因,聽姐姐說他們後來也分開了,留下了一個兒子。那個孩子和我們年齡差的比較多,而且我們向來就和他們不和,所以自然也並不是很親。”
大概是看出我的疑惑,姚景穆接着解釋:“那段時期家裡面發生的事情我確實不太清楚,因爲我一直在與世隔絕的封閉的環境中接受抗抑鬱的心理治療。”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姚景穆,之前他倒是開玩笑時半真半假地和我提到過他的抑鬱症病史,我當時還嘲諷他說如果他是抑鬱,我就是自閉了。
他是偶爾陰鬱了一些,但是不至於到了抑鬱的地步了吧。莫非,是被繼母虐待和迫害??我立馬狗血的聯想到《天國的階梯》裡面繼母虐待前夫子女的事蹟。
“明明我曾經那麼喜歡那幢綠樹成蔭的小樓,即使是光着腳丫在實木地板踩去咚咚的響聲都覺得無比有趣。但是那個場景竟然一度成爲困擾我多年的夢魘,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是地上吸滿母親鮮血的地板。”
原來歸根結底,還是母親的意外離世造成姚景穆之後一系列的心理陰影和傷痛。
“產後抑鬱症是個棘手的精神難題,當年你的父親專心於工作忽略了你母親是有他不對的地方,但是他這麼多年的痛苦和自責一定也不亞於你啊。”
“工作?和別的女人偷情也算是工作??”
我被這句話震撼到,偷情?“不會吧,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姚景穆淡淡地說,“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這是場誤會,但是可惜,白紙黑字證據確鑿。”
姚景穆起身,從工作臺的暗格中取出一本黑皮的日記本遞給我。
我接過,顫抖的翻開,第一面娟秀的小楷寫着蕙蘭兩個字。這個,竟然是姚夫人的遺物。
可是看裡面的內容,彷彿是英文版的聖經。
“我想母親的這本日記,本意應該是想讓父親一個人看到的。
爲此她還特意讓隔壁的阿姨捎帶着我去動物園玩,讓我避開她離開的場景。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那天去的路上,阿姨的兒子拉肚子,所以只好半路折返,把我直接送到了父親單位。
我在父親單位待着實在是無聊,就找父親要了鑰匙自己回家,怎麼會知道,回家就看見倒在血泊中的母親。
這本日記本是放在母親牀頭的,大家都知道留洋歸來的母親是虔誠的基督教徒,所以自殺時身旁放着這本手抄的聖經爲自己超度也不足爲奇。
看我實在傷心,這本本子他們就順手給了我留作紀念,好讓我放在身邊,可以時刻懷念母親。
一度我只看得懂這封面母親的名諱,直到上了初中開始學習英文之後,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才發現,這根本不僅僅是一本聖經,而是母親的血淚史。”
聽到姚景穆的話,我往後翻了翻,果然,仔細閱讀之後,發現後面的頁數穿插了日記,只不過統統是用英文記載的。
“她是想告訴父親,其實她全部都知道,全部都知道。”
出於對隱私的尊重,我並沒有仔細閱讀內容。
看姚景穆的神色,恐怕姚夫人一直隱忍的很辛苦吧,直到最後選擇這樣激烈的方式結束這種繁累生活,可是如果從一開始就溝通和挑明,難免不是另一種結局呢。
“那麼,那個女人是你繼母麼?”
“開始我也以爲是,但是後來發現是另有其人。”
“那你爲什麼會和你繼母不和?”
“其實她也沒有什麼特別不好的地方,只是因爲開始就排斥她,後來逐漸就習慣了。”
本來我打算繼續追問下去,但是看到姚景穆定定地望着窗外,雙手握拳,連指節都微微發白了。決定作罷,既然這些回憶如此不悅和痛苦,那麼,就不要再折磨他了。
姚景穆神情落寞的像一個失寵的小孩,我走到他的背後環住他,這個男人堅強的外殼下,到底是有着怎樣傷痕累累的靈魂。
那天照例無聊翻看娛樂版八卦的時候,竟然看到了唐瑄的老公何陽瑞。開始我還以爲是看錯了,幾乎臉都要貼在報紙上,甚至上網百度了所有相關搜索。
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那個摟着新生代模特的男人,就是唐瑄的老公何陽瑞。
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那個摟着新生代模特的男人,就是唐瑄的老公何陽瑞。
報道的重點放在那個最近風頭正勁的美女模特身上,對於何陽瑞着墨不多,只是畫龍點睛地強調了他富商的身份,爲這段炒作更加增添了吸引眼球的爆點。
擱在平日,我會完全免疫這種爲求上位不折手段的女星新聞,不過是娛樂圈常見的借勢炒作罷了,不值一提。
但是放下報紙的一剎那,我突然想起來那個在醫院門口接走唐瑄的,分明就是在我爛醉的那晚坐過的,林浩軒的車子。
不會是林浩軒聽了我那晚的一席話之後大徹大悟,跑去做小三,拆散人家幸福家庭去了吧?
那我豈不是成了這段三觀不正戀情中的始作俑者?
如果真是那樣,恐怕今日是何陽瑞摟着模特上娛樂版頭條,時隔不久,就要變成他向我舉起屠刀上社會版頭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