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景穆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下午下班的時候, 我一直站在公司門口,期盼着姚景穆可以從街角突然出現。從華燈初上一直到滿街闌珊,始終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回到天和花園, 意料之中的一室清冷, 熄滅了我殘存的最後一點希望。
我突然憤怒於姚景穆的這種失蹤遊戲, 拿起手機給姚景穆發了一條短信:“像個男人一樣站出來, 否則, 請永遠不要再出現。”
我真的沒有把握姚景穆會因爲這條短信就被激將地再度出現,甚至連對於他還會不會再出現這個問題,我都絲毫沒有一點把握。
真是可笑, 幾小時前我還自信滿滿的對姚靜涵說我要一直守護在姚景穆身旁。
但是,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或許, 姚景穆根本就不會給我這個機會在他身邊, 一切的一切也許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冬季的夜晚讓人格外脆弱,爲了排解這難耐的孤獨和煩躁, 我索性拿起鑰匙走出屋。好吧,既然你躲起來不見我,那麼我就去活出我自己的精彩吧。
酒吧光怪陸離的燈光映出一派醉生夢死的光怪陸離,難怪是有句話叫做舉杯澆愁愁更愁,這樣熙熙攘攘的熱鬧, 反而更反襯出我的苦悶和孤寂。
惆悵的思緒讓醉意來的很猛烈, 很快我就開始有些頭暈目眩。這樣半醉半醒的狀態竟然讓我有莫大的快感, 這樣很好, 不用掩飾我的落寞, 不用僞裝我的無堅強。
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搭訕的男子,我微眯雙目辨認了很久, 確認眼前這個麪糰一樣腦滿腸肥的男人徹徹底底是個陌生人。
冷漠和疏離在酒吧這種場合根本不起作用,雖然我已經明確表示了我對他的毫無興趣甚至反感,但是這個噁心的男人的雙手像長滿吸盤的觸角一般向我逼近。
終於,我忍無可忍猛地打算起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徹底避開他,卻膝下一軟,跌倒在地。
這一跤摔的很突然,落到地上的那一刻,感覺連心都摔痛了。
索性就那樣不管不顧地坐在地上,抱着膝蓋開始哭泣。
等情緒稍稍平復,一擡頭,竟然看到的是一隻攤在面前的手掌。心裡的某個地方被觸動了一下,立即帶着希望順着手掌看過去。
我怎麼會那麼傻,竟然以爲會是姚景穆。
林浩軒會出現在這裡也着實有些奇怪,原以爲這裡不過是大家恣意發泄的場所,沒想到會被熟識的人看到我如此狼狽的摸樣,此刻酒已經醒了大半了,只覺得自己十分丟臉。
林浩軒是很會照顧人的男人,把我拉出酒吧後,執意要開車送我回家。甚至在路過便利店時,特意下車買了一盒溫牛奶遞給我暖胃。
我的胃裡火燒火燎的難受,此刻根本喝不下任何東西。只是小口吸了點牛奶,就開始用牙齒插在紙盒上的塑料軟管。
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有午夜電臺裡傳來電臺DJ磁性的聲音,間或有聽衆打電話進去傾訴感情問題。
DJ聽起來並不夠生活閱歷,對於很多故事更多的是負荷或無關痛癢的安慰,並無實質性的解決效果。
或許那些聽衆也並不指望可以由一個陌生人幫助自己走出情感困境,只不過是壓抑狠了,想找個傾訴的途徑而已吧。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我冷不丁的開口問林浩軒。
“嗯?”喝了點酒的緣故,我的聲音有些沙啞。林浩軒側臉向我微微點了下頭,示意繼續說下去。
“我想知道,你愛過唐瑄麼?”
擱在平時,即使我再八卦,也沒有膽量拋出如此敏感和辛辣的問題。但是趁着幾分酒意,又聽了那麼多癡男怨女的糾葛,突然很想爲唐瑄討一個說法。
“唐瑄已經嫁人了。”
“你不要誤會,我今天絕對不是來教唆你搞婚外情之類的。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感受到過唐瑄的愛,不知道你有沒有因爲失去唐瑄而覺察到遺憾,當然了,你是出了名的商業驕子、事業狂人,從來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著稱,甚至連唐瑄的婚宴都不肯屈尊出現,生生折殺了她最後一點殘念。
那麼好的一個女人,就這樣被你生生錯過了。
林浩軒,我希望你可以足夠後知後覺,今生今世都不會覺悟到失去唐瑄的這種遺憾,這樣,你熠熠發光的人生也算是自欺欺人的功德圓滿了。”
“唐瑄她過的好嗎?”林浩軒的聲音有一絲細微的顫抖,被我敏銳的捕捉到了。
“這個,貌似已經與你無關了。”
在如此直面的挑釁下,林浩軒竟然能一路平穩地把我送到樓下,這個男人,果然是具有成大事的潛質。
“謝謝你送我回來。”我懷疑自己是變態了,看到林浩軒被我拉下水一同成爲天涯淪落人,竟然有莫名的快感。
很好,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傷心。
“你醉了,快點回家休息吧。”林浩軒太低估我的就亮了,竟然還繞過來扶我下車。我連忙推開他的手拒絕,卻鬼使神差用力過大,不知怎麼的就歪倒在他身上。
還沒等我重新站好,就被一股力量猛烈的扯出。
頭暈腦脹之間,看到姚景穆面沉如水站在我的身旁。
“外面風大,趕緊帶她上樓休息吧。”林浩軒看到姚景穆之後,轉身走開。
姚景穆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走遠,才一把扯起蹲在路邊的我,往樓上走去。
“慢點,慢點,你弄疼我了。”上樓過程中,我不斷在姚景穆懷中扭來扭去。
“嘶~”聽到他吃痛的聲音,纔想起來他的手受傷了,連忙要拉起他的手檢查傷勢。
姚景穆一直把手藏在身後不讓我看,一進門就把我直接扔向沙發。然後站在旁邊,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你那麼兇做什麼啊?我不過是出去喝酒消遣一下,哪裡比得上你失蹤來的嚴重啊?你這是個什麼態度啊,只許州官放火啊?”
我說着說着激動起來了,拿起沙發上的抱枕朝他砸去。
姚景穆根本沒有閃躲,只是站在那裡目光深邃地看着我。
“我爲什麼要辛辛苦苦每日奔波去醫院?因爲那是你的父親,那是生你養你的父親,那是和你相依爲命一同成長的姐姐。
我喜歡和他們在一起,我希望找到幫你感受正常家庭溫暖和親人關懷的途徑,即使不能,我也希望通過他們知道你更多的點滴,瞭解我所熟悉和不熟悉的你。”
我開始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
姚景穆蹲在我的身旁,張開雙臂環抱住我。
“姚景穆,你不過是站在這裡等了我多久而已,至於這般凶神惡煞地來追究我的過錯麼?
認識我以來你玩了多少次毫無解釋的歸去來?你是有體諒過我的感受麼?”
我一邊吸着鼻子一邊質問姚景穆。
“呵呵,誰和你說我今天是失蹤了啊?”姚景穆一臉好笑的表情。
“音訊全無還不算?難道一定要和公安局那樣,不明行蹤爲72小時才能定性爲失蹤麼?”虧他現在還笑得出來,本姑娘正火大呢。
“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不小心弄傷了手。回到公司還是流血不止,那個大驚小怪的許晨陽非要拉我去醫院。
醫生更加是誇張,不過是一個小傷口,爲了賺取高額利潤,非要縫針,還硬要打了破傷風之後留院觀察,一直折騰到晚上才被放出來。
本來想聯繫你的,但是我的手機丟在許晨陽車上,他又開車去高速公路解救他被困的紅顏知己去了,所以只能出了醫院回家來當面和你報備行蹤了。”
許晨陽是姚景穆辦事處的副總,總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能讓他都大驚小
怪的流血不止,一定不是一個等閒的傷口。
他姚景穆又不是玄幻小說的萬能男主,那麼大的一個玻璃屏風都被他毀滅性破壞,他的手一定也是慘不忍睹了。
捧着他裹得像個發酵的白饅頭一樣的手,我含情脈脈地擡頭對他說:“晚飯沒吃,看到你這個手,我餓了。”
姚景穆聽到我這句超級煞風景的話已經很崩潰。
等他看到我將兩包泡麪加一個雞蛋加一根火腿腸風捲殘雲消滅到連麪湯都
沒有剩下一滴時,臉上的表情表明沒有最崩潰,只有更崩潰。
“左研,這個月你大姨媽來看望你沒有啊?”
“我沒有大姨媽啊,我媽媽是她們姐妹中的老大啊。”
“我是說那個,那個…..”姚景穆終於忍不住要爆發了。
“哦,沒有到時間呢。”雖然我一般吃過東西,全身的血液都集中精力去胃部運動,會導致腦部運轉稍慢一些。但是絲毫不影響我的聰明才智,他這樣一問,我立刻很警覺,不是吧,莫非今天晚上又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
想到這裡,我立刻乖乖捧着碗筷奔去清洗,還順便來了個廚衛大掃除,以期盼躲過晚上可能遭受的荼毒。
(畫外音:某姚在那裡畫圈圈,喜怒無常,食慾超好,變笨。小小姚某非成功安營紮寨了??)
那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姚景穆對我的大姨媽這位親戚異常關心,每天幾乎都對她殷切地噓寒問暖。
開始我還不明就裡,等到他和我說了其中的緣由後,自己也極度恐慌,也如臨大敵。
反而變成姚景穆安慰我,如果小小姚來了就結婚算了。
我纔不要,那豈不是就上了賊船了,我還沒有準備好結婚呢,更加沒有準備好“奉子成昏”。
大姨媽沒有如約拜訪,雖然衛生間垃圾桶的一把驗孕棒都顯示爲一根紅線,按照說明書,我應該是沒有幸運中獎,但是爲了保險起見,我還是決定去看一下專業大夫。
沒有搭上08年奧運車的媽媽們都摩拳擦掌準備在2010拼個世博虎仔出來,在這個生育高峰裡,婦產科一派人山人海的熱鬧景象。
因爲只是來驗個莫須有的孕,說不定就是個簡單的尿檢就可以搞定的事情,最嚴重了,也不過是抽管血來化驗。
所以我執意沒有讓姚景穆陪同,自己一個人大義凜然地去醫院檢查。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了,只是我情緒緊張造成的內分泌失調,根本不關小小姚什麼事情。我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彙報給了姚景穆,他竟然不如我這般竊喜,反而口氣中有些遺憾。
沒空和他深究,因爲我在醫院的走廊上遇到了唐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