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榮成翰一羣人,柳若姒跟隨柳二太太坐在馬車內,異常的安靜。柳二太太就察覺到了。
“丫頭,怎麼了?”柳二太太仔細打量了柳若姒一眼,以爲她還在驚嚇中沒有緩過來。先是拉車的馬倒斃,險些釀成車禍。接着,又遇到了榮成翰的馬隊。柳若姒小小年紀,平常長在深閨,什麼時候見到過這麼多兇悍的軍漢,且榮成翰剛開始的舉動,也確實嚇人。連她都被驚嚇到了,何況是柳若姒。
柳二太太就將柳若姒摟在了懷裡,彷彿柳若姒還是小孩子一樣,輕輕地拍打着柳若姒的後背進行安撫。
“別怕。”柳二太太輕聲地安撫柳若姒,“也是京城中的宗室子弟,樣子雖然兇了些,看他卻十分懂禮。”車子不能走了,柳若姒還能鎮定地處置,現在這樣,自然更多的是後來被榮成翰給嚇到了的緣故,因此,柳二太太這樣安撫柳若姒。
柳若姒正想着心事,聽柳二太太這樣說,不由得擡起頭來。看柳二太太談論榮成翰的樣子,分明是對這個人有幾分喜歡。
柳若姒不由得心中警鈴大作。
“娘怎麼說他是懂禮的?”柳若姒立刻就道,“臨近京城,官道上人來人往的,若他真像娘所說的,怎麼會縱馬飛奔。他眼睛是壞的不成,就沒看見咱們這些人,還有車馬停在那裡?差一點,他就縱馬踩踏了咱們了!”
“這……也怪不得他。”柳二太太就笑道,“你不知道,他十三歲就隨着他父親永靖王爺去北邊付關征戰了,這一去就是好幾年。離開家裡這麼久,終於回來了,擱着是誰能不歡喜。看他長的老成些,其實年紀並不大。還是個孩子那,一時急切,也是情理之中。何況。他那馬真是說停就停。”
“聽你爹說起過,這孩子文治武功的,很是出色。想是對自己的騎術極有把握。……你看他後來,對咱們多有禮。也不像是依仗家世、軍功。就囂張跋扈的人。還將戰馬換給了咱們。……爲人很不錯那。”
柳若姒就有些無力,柳二太太不過是見了這榮成翰一面,竟然就生出這許多的好感來,真是讓人既氣憤又有些無奈。不過,平心靜氣地想一想,榮成翰在柳二太太跟前的表現,也難怪柳二太太會這麼讚揚他了。
是啊,那麼一個文治武功的人,能夠小小年紀就跟隨父親上了戰場,還能夠屢次立下戰功。怎麼會是一個簡單的人。他若是想要討柳二太太的歡喜,那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是,他爲什麼要討柳二太太的歡喜。
柳若姒腦海中的疑問一閃而過。
“娘,你也說了,他是宗室子弟。雖然年紀小,經過見過的事情未必就少了。他剛從邊關回來,立了戰功,功高爵顯的,他有年輕,當然要謹慎小心些。他必是看到了咱們的馬車,認出了咱們是誰。不敢得罪咱們罷了。他今天這樣縱馬飛奔,若是還踩踏了咱們,回頭御史就能上摺子參他。”
“話不能這麼說。姒兒,你今天這是怎麼了?”柳二太太終於覺得柳若姒今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樣,就有些詫異地問道。
“沒怎麼。”柳若姒就道,“娘。這個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娘,你總是將壞人當做好人,我是爲你擔心。”
“好吧,他是好是壞。原也不關咱們什麼事。”柳二太太雖是這麼說,難免又添了一句,“人家後來換給咱們戰馬,他本不需要這麼做。可不是像你說的那樣。”
“娘,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你看他帶的那些人。”柳若姒只得又道,千方百計想要在柳二太太面前摸黑榮成翰。
“哦,你這還提醒我了。”柳二太太卻恍然道,“我看跟着他的那個年紀略長的將軍有些眼熟,似乎是你劉五叔的族人。是哪一房的,叫什麼名字我卻記不起來了,好像聽你五嬸子跟我說過的,也是在前線立了戰功了。”
接下來的行程,就在柳二太太的絮絮唸叨聲中過去了,直到到了清溪的莊子,柳若姒才得耳根清淨。她很是無奈,但眼下榮成翰給柳二太太留下的好印象實在是堅不可破。
下了車,又看到那匹戰馬。富貴待這馬頗有些誠惶誠恐。
“好生照看着,這不是咱們拉車用的尋常的馬,回去要還給人家。”柳二太太還特意吩咐了一句。
“娘,咱們的馬,怎麼會吃了什麼毒馬草?”柳若姒終於有機會,將柳二太太引導向另外的話題。
柳二太太的面色就是一變。
“這件事,一定要徹底查清楚。”柳若姒就對柳二太太道,“要說是誤吃,我實在不能相信。娘,你也聽到那個軍漢的話了。他們邊關的騎兵,最懂馬匹這些事。他說京城中怎麼有毒馬草,咱們家養的拉車的馬,吃的飼料都是精心選的,要不是成心,怎麼會讓馬吃了那個東西!”
柳二太太何嘗沒有想到這一點,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這是萬幸,咱們沒出什麼大事。若是不巧了,如今咱們還不知道在哪裡那。”柳若姒又道。
府裡頭有人故意給他們的馬下了毒,目的自然不是跟馬有仇,要害死那匹馬,而是坐這馬車裡的人。
有人不想讓他們順利到莊子上,甚至是想要他們死!
這件事,柳二太太有些不敢細想。
“娘,這件事,可含糊不得。有一就有二。有了這個心思,這次不成,下次還會衝咱們下手。”柳若姒就道。
“或許……是不想讓咱們來莊子上。……要害死咱們,應該不會吧……”柳二太太心地善良,就非常不情願將事情往壞處想,不情願將別人,尤其還是一家人往壞處想。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卻是不容人逃避的。
“回去必定要仔細查清。”想了想,柳二太太也下定了決心。
來清溪的莊子,就是爲了給海棠落籍找戶妥當的人家,這件事並不難辦,很快,柳二太太和柳若姒就從莊頭推薦的幾戶人家中選了一戶出來。這戶人家世代耕種的是祁家的土地,深受祁家的恩德,且家中人口簡單,都是嘴巴極嚴、爲人行/事非常妥當的人。
柳二太太就將這戶姜姓人家叫了來,仔細地吩咐了,又賞下了幾件尺頭和些銀兩。
“……只是認了親,就當是多了一門親戚吧。誰來問,平常說話,都不可說漏了嘴。”
那戶人家本來就感恩,思想着要報答,如今這樣的事,於他們又有好處,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就千恩萬謝地應了。
辦成了這件事,柳二太太就鬆了一口氣,回去也好跟柳二老爺交代了。
“再去狼山的莊子逛逛?”柳二太太就問柳若姒,還問她要不要在莊子上住一宿,明天再回去。
“娘,馬的事情,還是儘快回去的好。”柳若姒雖然很想在莊子上散散心,但眼下卻有要緊的事情需要回去解決。
“也好。落籍的事情,也早點回去辦妥當了,免得再有什麼變化。”柳二太太就道,因爲馬車的事情,她也警覺了起來。
衆人只在莊子上吃了一頓飯,帶上莊子上準備的一應土物,就忙往回趕。天色將晚的時候,柳二太太和柳若姒回到了柳府。進城的時候,柳若姒已經打發人往翰林院中通知柳二老爺,因此,母女倆在二門下車,柳二老爺已經帶着人等候在影壁門前了。
“怎麼樣,沒受傷吧。”柳二老爺趕上來,將妻女都仔細打量了一番,才放下心來。
“已經跟老太太說了,也告訴了大哥知道,如今大家都在老太太屋裡。”柳二老爺帶着柳二太太和柳若姒往門裡走,一面告訴道。
柳二老爺在翰林院接到柳若姒派人傳的話,當即就吃驚不小,立刻就往家裡來了,並且將事情告訴了柳老太太和柳大老爺等人知道。
“已經打發人將馬廄的人都看管了起來,三弟帶着人親自查問去了。……確定是吃了毒馬草了?”
“確定的。”柳若姒就點頭道,“遇到從北邊衛所回來的人,有養馬的軍漢看了,他們最懂得這個。”
至於見到了榮成翰這件事,柳若姒覺得沒有必要詳細跟柳二老爺說。
三人就到了柳老太太的屋子裡,柳大老爺、柳三太太、柳大/奶奶等人都在,柳大太太焦黃着臉,竟也在座。
“可是萬幸,聽着這消息,把人給嚇死了。心焦的了不得,身子難受,也要來親眼看看。弟妹和三丫頭都好,我的心也算放下了。是祖宗保佑。”衆人都來慰問,大太太讓柳大/奶奶扶着,也過來說話,一邊又拿帕子抹眼角。
“家裡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柳老太太就皺着眉道,“老三/去了半晌,怎麼還回來。”
“老太太放心,不管是哪個下這毒手,好害二太太和三丫頭,我們老爺去了,管保將人揪出來。”柳三太太就往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那邊瞧了一眼。
正說着,外面腳步聲響,柳三老爺沉着臉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