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主自是知道神光正在弱降,卻是依舊不理焚身白焰,屈指點出五道金光,爲靈靈再增了五針束縛。朱熔淚帶着厲醉三女合圍而至,志在搶回狄沖霄。神主冷然一笑,暗以無形極神意蝕籠罩威壓。
最初一幕再現,朱熔淚近到一丈之內就是難以再前,如同頂着風劫前行,縱是全力也難以邁動腳步;厲醉楓三女停在兩丈處,心中戰意半分不減,可只要腳下進一步,隨之而來地就是無法自控地退回一步。
硃紅羽最是明白朱熔淚與狄沖霄差在哪裡,強撐來到靈靈身前,發力拔那神晶針,卻是難動分毫。硃紅羽噴出口血,強以意蝕,令火靈聚針化做無物不焚的白火。然而神光先是大損於冰晶火種,其後又被神主重創,短時間內難以焚去神晶而成的怪針。
神主扔下狄沖霄,以腳踏壓,手中長針點向幻形袋,針尖閃現銀光。
狄沖霄借勢抱腳,盤算着要不要搏一次用星界,見狀心下一震,散去念頭,暗忖莫非神主神魂與靈光奇變相類,可分明與我神光似是而非,絕非是任何一種擬仿。
針尖觸袋,幻形袋吞山袋口噴出兩件東西。一是垂珠蛇靈索,一是夜叉明王劍。
神主自有空界魂器,收妥索、劍,道:“傷到只剩一口氣,可眼中毫無半分絕望,不僅如此,居然還有好奇,你這種小子,本神實是首次遇上。不用暗察,本神不介意將神魂說與你聽,本神神魂與你那靈光奇變確有些相類,可專主上完全不同,並無法完全使用那些只有你才能使用的魂器,尤其是你用來封殺淨穢土神的有魂靈物。吞山幻形袋的異變不過是靈神靈源化合獸魂而成,若是想拿出本神早就預有印記的靈珍,心意之間罷了。”
狄沖霄道:“果然,我早覺着不太對了,邪雕魔真是邪到家了,爲能給幻形袋添個魂不僅舍了靈源,還退降鬥神。”
神主道:“邪雕魔要是不邪就不是邪雕魔了,邪靈品的魂器又豈是輕易就能變改的。這便是本神不殺你的第二個原因,你師孃的來歷很讓本神不解,若一切是真,本神很有興趣將神後之位賜予你師孃。魔皇已死,天下間也只有魔皇親妹方能配得上本神。”
狄沖霄撇嘴道:“我還以你會說只有魔皇閨女才配得上你。沒想到你怕極炎魔怕到此種程度,連給他當女婿都是連說不敢,虧你有臉說要成爲天命至尊。”
神主道:“膚淺的挑釁。你小子應該感到慶幸,本神對只有毀滅與狂暴的永夜魂靈沒有絲毫興趣,非要說有,也是毀掉。這世間是屬於神的,只需要神的衛護,不需要魔。”
“我看你是一想起魔皇就怕到魂顫心驚纔對。難怪波哲羅那老光頭一反常態,什麼條件也能答應,不是你這個主人大方了,是算定今夜能拿回來。”狄沖霄心中急思破困之法。
神主道:“還有些時間,本神就回答這最後一問。你猜對了,神花消息是與神預沒多少關連的意外事,就算沒它的出現也會有別事代替,所以無論本神怎麼做都無關神預大局。”
狄沖霄道:“你耍無賴最好,你的神預與此無關最好。神主,天明之後你會明白要付出怎麼樣的代價才能讓我滿意。”
神主冷哼,起腳踢飛狄沖霄,並順勢在狄沖霄體內留下九根神針。
朱熔淚急將火靈化爲絲帶,卷中狄沖霄腰側,卻是無法拉回,被附身威勢帶着斜飛入空。厲醉楓早有準備,將手中赤灼火紙剪成一隻雕獸,放飛空中。火紙雕獸成於魔神獸靈光,無視極神意蝕,抓中絲帶遠飛並吸附神主威勢,約是三十餘丈,碎做點點火光。朱熔淚接住狄沖霄,帶着人落地。厲醉楓三女圍上,發現狄沖霄性命無礙後方鬆了口氣。
狄沖霄低語:“我還留了幾手沒用,死不掉。神主用意不明,你們上是送死,退,到紅羽姐那。”
四女會意,退到硃紅羽處。看着狄沖霄張開嘴,硃紅羽一怔後會意,惡狠瞪眼,直如要吃人。狄沖霄半點不懼,貼了過去,雙目滿是昂然戰意。朱熔淚極恨神主傷了師傅,又知時間緊迫,仗着硃紅羽的寵溺,伸開雙手,一手按一頭,將狄沖霄與硃紅羽摁在一處,臉貼臉、嘴接嘴。
硃紅羽怒極煞極,偏事是寶貝徒弟做的,無處發泄,爲能早點分開,只能順着徒弟與狄沖霄的心思將於體內重現的冰晶火種哺了過去,順帶着嚥下幾口滿是血腥氣的壓傷靈漿。旁人看來,狄沖霄不過是在用先前的神技再給硃紅羽壓制重傷,而硃紅羽一如先前般不願接受罷了。
目的達成,狄沖霄不敢再刺激大妖女了,分開脣,拼盡全力於體內化生神光絲,自冰晶火種內抽出一線淨世火焰,引向體內神針。
神主不理狄沖霄,也不理生不滅與任水心,熱切目光穿透面具而出,射在那與破道靈光對拼的翠金靈光球上。
生不滅能感受到神主目光中的熱切與得意,不禁皺眉,看向任水心。任水心搖頭,以示不知也無法從神主身上看到一些過去事。生不滅心下暗道如此準備充分,神主說是半年之前就曾有神預該是不假了,可目的若不是襲殺,又會是什麼,體內的神晶氣息與神主現有神光並非一同,好似在什麼時候遇到過,兩千年前還是三千年前?
各人各思,二十數後,神主身外的淨世火焰越發強盛,灼得神主神光不斷消散弱降。
狄沖霄已然借冰晶火種之力化去四根束縛神針,望向神主,心下越發不解,以神主的實力只要有心,就算是威勢十足的淨世火焰也有辦法避離、破散,任由焚身淨世之焰由弱而強,到底是要做什麼,若是不懼這一神技,先前又爲什麼要謹慎以對,破散冰晶火種?
見生不滅若有所思,任水心覺着有必要讓神主分分神,道:“神主,你來這不是會爲了看風景吧?”
神主回道:“的確就是看風景,世間獨一無二的風景。玄靜宇,不必刺探,本神此來做過萬全準備,短時間內你絕無法從本神身上看到半點過往,也沒可能神預未來。本神的確是天命安排下的最後難關,但到底是破壞此事,還是助力此事,不在本神,在於你們,只要你們老老實實看到最後,結果一定會是非常滿意。”
任水心冷聲道:“此事老婆子信與不信不重要,若是需要你才能達成逆天改命,你覺着那孩子與小秀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神主道:“這與本神無關。本神只按天命行事,其餘不計。玄靜宇,魔皇遺下的魔罪血裔即將甦醒,毀滅一切,世間需要一個無敵之神!本神神威之下,世間將擁有無盡光明,所有生靈都將得到救贖!不再有一絲污穢!不再有半分魔罪!”
“所以世人們寧願和有情之魔相處,也不願臣服於所謂的至上之神。神主,老婆子今天不會出手,過後也不會因此事找你麻煩。天下間或許真會有一個無上至尊出現,但絕不會是你,你所謂的天命不過是鏡花水月,不過是心有所思而來的一場美夢。夢總歸是夢,再美好也有夢醒的一天。”任水心坐回石椅。
神主道:“玄靜宇,你算是一個本身棋藝極爲高明又擁有無限悔棋權的棋師,世間罕有對手,即使對上魔皇也能強保和局,但不是無敵,只要對手強到你無論怎麼走都是輸,你的神魂一無用處。天命就是,你的棋藝就是它送贈給你的,無論你怎麼變化都在天命預料之中,又豈能猜度得到天命、代表天命的本神。”
任水心道:“老婆子是無法超脫天命,但你是不是天命之子,不用神預就能明白。無盡光明?無敵之神?魔皇橫行天下之時你在做什麼?官大道伏襲魔皇、隱殺宗老宗主行刺魔皇之時,你又在哪裡?如今她女兒還不夠強大,你就跑出來擺威風,天命化身豈會是你這種人生懦夫,索拉三世都要強你千百倍。”
神主道:“你說的那些人生勇者不過都是些徒有武勇的莽夫罷了,明知不可爲就要隱忍,等待局勢變化,這纔是真正的人生勇者。”
任水心道:“所以纔會說你是人生懦夫,有一萬種理由爲自己開脫。官大道與殺一魔的確都是明知不可爲而爲的人,但絕非亂來一氣的無知莽夫,概因這個不可爲,是他們不計生命去實行纔得到的答案,絕非是人云亦云。請問無敵之神,你何時與魔皇鬥戰過?受過什麼傷?又是怎麼逃得性命的?”
神主爲之一窒。
任水心冷聲道:“我替你說,根本沒有,甚至連接近都不敢,如同老鼠一般縮在地洞裡,期盼着天上飛龍連看自己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天命或許會可憐你讓當個老鼠之神,天命化身?爲人自大無知沒什麼,可小視天命也要有個限度。”
生不滅道:“說得好。神主,妖婆子大度,老夫豈會輸於她,只要你識趣,老夫不會爲此事找你麻煩,很想看看你是就此雄起,還是繼續當一隻隱忍老鼠。”
雖是譏諷刺人,可天地四極一向說一不二,神主心中僅餘的憂虛徹底消散,不再說,轉回身繼續盯着任婷秀那邊,心下激盪:過程雖然微有變化,可結局不變,天命到底是天命。
不多時,神主體外白火越發旺盛,燒得那護身神光不斷逸散,五光十色,於夜空下極是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