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永安出去這趟用的時間並不長。回來後的臉色也很平淡,倒讓永寧猜不出來談話的效果如何。
按着常例,秋獵第一天晚上,皇帝、皇后是要設宴款待隨行的親貴大臣乃其內眷的,而房永安做爲韓王嫡妃自然也受到了邀請。不光是房永安,這次連永寧和敦兒、清兒都有份。
晚宴設在戌時,房永安帶着妹妹、兒女妝扮好,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差人去問韓王是不是準備好了——這種正式的宴請,肯定是要夫妻同時到場的。
不大會兒的工夫,韓王便陰沉着臉過來了,也不與房永安說話,徑自上了自己的座駕。房永安也不氣惱,打了永寧和敦兒、清兒同車後,便也上了韓王的車輦。
皇帝的駐蹕之地早已燈火輝煌。永寧一下車,就看見房遺愛帶着添福站在不遠處,一看就知道是在等她。她朝着房遺愛揮了揮手,然後將敦兒、清兒送到了房永安的身邊,跟着韓王與房永安說了一聲,便過去了房遺愛那邊。
房遺愛站得遠遠的冷眼看着韓王與房永安一家人被一個太監引着朝內去,臉色頗爲不善。見永寧走到了跟前,低聲問道:“大姐那裡究竟出了什麼事?還有晉王送你的那匹馬,怎麼鬧成那樣子?”
永寧撇了撇嘴,說道:“那位韓王殿下不識好歹唄!別管他,爹爹自然會收拾他,哼!總會讓他知道,咱房家的女兒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房遺愛朝着四周看了看,拉着永寧朝裡走,邊走,邊湊到她耳邊說道:“來時,父親讓我告訴你,讓你把事情鬧大!說是要把大姐與韓王夫妻不合,韓王寵妾滅妻的事,往大里鬧騰,最好鬧得人盡皆知……父親也不告訴我原由,你說這是爲什麼呀?真鬧起來,丟臉的還不是大姐?”
永寧聞言挑了挑眉,看來“息王遺腹子”這件事,還真的是大事呀!單聽房玄齡這交待,這是準備跟韓王決裂的意思呀……她看了房遺愛一眼,也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事你別問!待會兒只管衝着韓王瞪眼就是了……丟臉,總比丟命強!”她悄悄握了握房遺愛的手,示意事關重大,不是大廳廣衆之下可以議論的。
房遺愛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果然,在家裡他是最沒地位的一個,發生什麼大事都沒人告訴他……不過。如今他經過在高陽公主身上的實習,確實認識到了《三十六計》的強大之處,這段時間以來收穫頗多,再不像以前一相,說話做事一條筋了,當然,在外人看來,他還是那個撞了南牆都不回頭的房家二郎。
還沒轉過迴廊,便已經隱隱有話語聲傳來。房遺愛來得早,早就在席面上轉了一圈了,這會兒倒也熟門熟路,拉着永寧直奔房玄齡的位置而去。
房玄齡做爲李世民最寵信的臣子之一,座位自然靠近御座,他上首坐着的是趙郡王李孝恭,而他下首坐的卻是盧國公程咬金。
今天房玄齡一入席,誰都看出來他心情不好,連跟皇上說話都黑着一張臉。早有好事的人把房玄齡下午氣急敗壞的拜訪了韓王殿下的事傳播了開來,都在猜測這翁婿之間發生了什麼矛盾。程咬金一向是藏不住話的人,硬湊到了房玄齡身邊,問道:“我說房相,都說你是個沒脾氣的。怎麼今天生這麼大的氣?怎麼了?你那女婿還敢跟你乍毛不成?”
房玄齡將手裡的茶杯一頓,冷哼了一聲,斜睨了程咬金一眼,說道:“怎麼?你還想看我笑話?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來日裡,你自己也要有個當王爺的女婿的,到時候,嘿!到時候呀……你就知道那滋味了……”
程咬金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他爲她閨女那門親事私下裡也嘔得想吐血,誰樂意把閨女嫁到皇帝家呀?小門小戶還能一心一意的過日子,可是嫁入皇室,那就純粹是受氣去了!他扭頭看向坐在自己身後那席的寶貝閨女,決定好好跟房玄齡取取經,得問問房家閨女在韓王府裡是咋過的日子……想着,他伸手奪過了房玄齡手裡的茶杯,拎起案上的酒壺,倒了杯酒放在房玄齡跟前,說道:“房相,彆氣啊,不就是個韓王嘛,回頭老程找由子幫你揍他一頓,給你出氣,你看可好?!”
房玄齡又是一聲冷哼,將程咬金倒的那杯酒一飲而盡,然後長長地出了口氣,臉色卻還是那麼難看。程咬金是一心想套話,不停地給房玄齡斟酒,誰知房玄齡卻是個口風緊的,酒到杯乾。就是不吐口。
宴席上的人,多有注意到房玄齡的臉色的,待韓王夫妻報名而入的時候,偌大的大廳居然突然靜了一下,然後隨着韓王夫妻貌合神離的舉動,大部分人都認爲自己真相了。
自認爲自己真相的這部分人,是下午有幸看見高陽公主鞭打韓王寵姬的場面的,以及聽說了這則八卦的人。
寵妾滅妻。這罪名可不算小,尤其這韓王妃還是韓王親自上金殿求娶,由陛下聖旨賜婚的,更別說這位王妃的父親還是當朝宰相。不少人都想不明白這韓王究竟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高陽公主一直注意着入口的地方,待房遺愛兄妹一出現,她立刻拉着晉陽公主和皇后悄悄地稟告了一聲,便將房遺愛和永寧召到了她們兩個人的席位上。
永寧一坐下,晉陽公主就緊張地拉着她,問道:“今天是怎麼回事呀?可是你在韓王府的時候,被人欺負了?”
永寧噘着嘴說道:“欺負我算什麼?我大姐那才叫慘呢!”
“大姐怎麼了?我剛纔問你,你也不說……”房遺愛急了,拉着永寧的胳膊,非讓她把在韓王府發生的事情詳細地說一遍。
永寧也不添油加醋,只把房永安告訴她的,和她親眼看見的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這下子。連兩個公主都被刺激得瞠目結舌了。
“韓王叔,韓王叔怎麼會是這樣的人?韓王府的管家,真的叫何安?!”晉陽公主瞪大了眼睛,她實在不能想像,怎麼會有這麼大膽的奴才?就是做主子的一時沒想到,難道他自己就敢這麼混賴下去?這樣的人要是在宮裡,早就被一頓板子打死了事了……
“難道我還能騙你不成?要不是今天下午被擠兌得沒話說了,怕是如今那個奴才還沒改名呢!”永寧氣呼呼地瞪了遠處的韓王一眼,一副怒氣未平的樣子。
“看着不像呀……”高陽公主對這個偶爾會讓人從封地送些好玩意給他的叔叔,其實還是挺有好感的,搖着頭說道:“韓王叔雖然我見得不多。可是印象裡一直都是副溫雅的樣子,而且脾氣也好,人也和善,怎麼可能是你說的那樣?”
永寧冷哼了一聲,說道:“公主殿下也說了,你們見得不多,那一時半會兒的,他裝出一副好人的樣子有什麼難的?今天你是沒看見,他把我爹爹都氣成什麼樣了……就是我眼花看錯了他,難道我爹爹也能看錯了他不成?”
高陽公主和晉陽公主對望了一眼,不再替韓王說話了。就像永寧說的,就是她看錯了韓王,可房玄齡這個被皇帝信任倚賴的人,卻是萬萬不會看錯的。這樣想來,永寧剛纔的話,倒像是一下子有了憑證一樣,頓時被兩個人相信了。
永寧又朝着房永安那席看了一眼,然後吸了吸鼻子,紅着眼圈,說道:“公主殿下可見過韓王家的世子,我的小外甥?敦兒跟晉陽公主是同年生的呢,可是他一個男孩子,如今長得比晉陽公主都瘦小,可想而知我大姐她們母子在潞州那地方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了……”
高陽公主沒見過李敦,但是晉陽公主卻在皇后宮裡見過一次。等她聽永寧說起李敦居然跟她是同一個年生人的,不免大吃一驚,說道:“我是見過李敦的,我一直以爲他要比我小上一、兩歲的,怎麼他也五歲了?!”
房遺愛一直在旁邊聽着沒插言,只是雙手的拳頭是越握越緊,臉也憋得通紅通紅的,看向韓王的眼神越來越不善。高陽公主有些擔心地伸手搭在了他的拳頭上,趁着永寧和晉陽公主說話的工夫,悄聲勸慰道:“你彆氣,回頭我給你出氣去!哼!今天只抽了那個賤人幾鞭子,算是便宜她了,趕明兒得了機會。看我不直接抽死她!”
房遺愛甕聲甕氣地說道:“就是把韓王身邊的那些姬妾都抽死了又有什麼用?難道那樣韓王就會善待我大姐了不成?今天如果不是父親去見了韓王,指不定他還要把愛姬被你鞭打這事,記在我大姐頭上,到頭來受磨搓的不還是我大姐?”
永寧見房遺愛氣得青筋都爆了起來,連忙按住他的胳膊,說道:“二哥別急!爹爹說了,這次大姐回了長安,就想法子不讓她再回潞州去了,如果大姐留在長安,有爹爹在,看誰還敢欺負她!”
“誒——這倒是個好主意!”高陽公主趕緊附和,又拉了拉房遺愛的袖子,說道:“房相哪裡會不心疼女兒,他肯定有辦法幫你大姐的,你就別太擔心了……”
晉陽公主也點着頭說道:“那天聽母后和韓王妃說話,似乎這次要把世子李敦留下來,在弘文館進學,那樣的話,如果房相去求父皇,我看韓王妃多半是可以留下來的……”
高陽公主見房遺愛的拳頭鬆開了些,臉上的笑容立刻就燦爛了起來,再接再厲地勸道:“你就放心吧,回頭我和兕子一起去母后那裡幫你大姐說好話,父皇那裡有房相,母后那裡有我和兕子,你大姐留在長安這事,肯定沒問題!”她拍着胸脯打包票,說的倒也真有幾分成算。
房遺愛點了點頭,滿是感激地看了高陽公主一眼,說道:“那我先謝謝你了,若是我大姐這事真成了,到時候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永寧看着房遺愛跟高陽公主的互動,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問道:“二哥,你欠高陽公主一個人情,可想好打算怎麼還了?”
晉陽公主最近對於這兩個人的粉紅色氣泡也很敏感,也笑着問道:“是啊,房二郎,剛纔十七姐可說了,是要拉着我一起去母后那裡說情的,你怎麼就只欠十七姐一個人情?難道我就要做白工嗎?”
“呃,這個,”房遺愛非常憨厚地傻笑着,撓了撓頭,說道:“我都欠行了吧?你們說吧,想要什麼?”
“這還沒怎麼着呢,你就先欠上人情了,這以後可要怎麼辦呢?”不知何時晉王已經站在了幾人身後,此時突然插言,倒是讓他們四個人吃驚不小。
高陽公主拍着胸脯,將晉王拉到了跟前,掐了他胳膊一把,氣惱地說道:“你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也不說一聲,猛地站出,倒嚇了我一跳!”
晉王“唉喲喲”地揉着胳膊,抱怨道:“十七姐,你可真不講理!我哪有猛地站出來?不過是說了句話罷了,你有什麼好怕的?說吧,做了什麼虧心事了?”
高陽公主又拍了他一巴掌,他纔不敢再說什麼了。可是坐在那裡也不老實,一直賊笑兮兮地打量着房遺愛,把房遺愛看得一陣不自在。
“你又想幹什麼?!”高陽公主卻不樂意了,這段時間以來,她早就把房遺愛看成了她的私有財產,那是絕對不准他人覬覦的。
“我這是在想着,要怎麼恭喜房二郎呀!”晉王露着大白牙,笑得十分開懷。
“什麼恭喜?我有什麼好恭喜的……”房遺愛愈發摸不着頭腦了。
倒是高陽公主似乎猜到了些什麼,臉一下子紅了起來,伸手就又給了晉王一巴掌。晉王趕緊起身挪到晉陽公主和永寧中間坐下,挑着眉笑問道:“十七姐,我要恭喜房二郎,您打我幹什麼呀?”
永寧也想到晉王想說的是什麼了,坐在那裡捂着嘴笑個不停。唯獨晉陽公主很認真地看着房遺愛,似乎在琢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好事,把房遺愛看得臉也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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