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高調的出現在晉陽公主府的滿月宴上,很是吸引了一些複雜詭異的目光。其實永寧自己心裡明白,李治會在這時候讓她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人前,必定不會只是一時的興奮衝動,想來背後是有其他的謀算在。雖然這樣的行爲或許會讓她不得不面對一些麻煩,但是她卻是並不介意配合李治一下的。
宴席間,雖然晉陽公主這個做主人的無暇招呼永寧,可是有高陽公主陪着,長樂公主也能緩顏以對,其他的貴婦、千金對永寧也多是恭謹有加。永寧一臉溫和地笑着應酬,心裡卻忍不住想像着,如果太子妃見了如此場面,不知會做何想……
王氏怕是如今東宮這些女人裡最吃不下、睡不着的了,雖然她現在是太子妃,可是頭上壓着塊多年無所出的大石頭,她的位置坐得並不算穩。尤其是在永寧也進了東宮之後,就是撇開永寧與李治的感情不說,就憑着家世與李琮,將來李治登基這皇后之位是誰的,還真不好說
以嫡妻之尊,最後若是不得皇后之位,她,以及她背後的家族,怕是不知會淪落到何種地步。只是如今她想這些也是白想,因爲事情的發展她根本無力控制。李治每月留宿東宮的日子雖不多,卻從來也不曾少去她那裡,她無數次地盼望着能得個孩子,哪怕是個女孩兒也好,卻次次都未能如願。她也懷疑過自己被人暗算了,所以換了必個御醫診脈,甚至連孫思邈都爲她診看過,結果這些醫者卻異口同聲地認爲她身體無礙……
身體無礙,卻偏偏無子。王氏還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了。有時候她也會想,是不是自己前世做孽太多,所以這輩子纔會遇上這樣的事情,又或者,永寧真有神助,所以她纔會落到此種境地……
“奶孃,你說,我到底要怎麼辦?”王氏只覺滿腹的委屈,輕靠在陪嫁進宮的奶孃身上,很是惶然。
王氏的奶孃陳氏也着實心疼王氏,王氏也是大家小姐出身,在家時便沒受過什麼委屈,當日雖然是因爲長孫家與房家相爭過甚,才讓王氏撿了便宜坐上了晉王嫡妃的位置,但是不管是王氏還是她的奶孃陳氏從來都認爲王氏是有這個資格和能力,是配得上李治的。
陳氏從小照看王氏,感情自然不同尋常,對於王氏這些年來委屈都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以前還好些,雖然有個長孫婧整天藉着長孫皇后的勢,給王氏添堵下絆兒,但是那時候每每遇事,李治總是處處向着王氏這個嫡妃,幾乎不曾讓她爲難過。
可是這永寧一進宮,形勢立刻便不一樣了。不說李治明裡暗裡地護着,就連李世民都對永寧另眼相看的事實,卻是着實讓她們吃驚不小。當初武氏並不受寵,卻能在自己的院子裡鼓搗出那麼些祭壇用的東西出來,雖說是她背後有人支持,但是若非王氏暗中放縱維護,武氏又哪裡可能在行事之時瞞過宮中的衆多耳目?就是長孫婧在永寧補藥中動手的事,背後也有王氏推波助瀾的功勞在。
可偏偏這永寧的命就這麼大、就這麼好,明明都已經做成了那樣環環相扣的死局,她卻還是能硬撐着生下了兒子,硬撐着活了下來。後來李治清查東宮的時候,雖然事情在明面上瞧着是沒牽扯上她,可是她卻敏感地覺得李治看她的眼神很是有些不同,說話、行事便愈加的小心,尤其是不敢再與永寧有所衝突。
雖然說她也有心與永寧和解,可是這永寧輕易不到東宮來不說,便是偶爾來一趟,李治也是跟在身邊的,王氏的言行自不敢露出端倪,不說永寧如何,如果讓李治覺得出不妥,那可就真是得不償失了。
這次晉陽公主府的滿月宴,王氏本來還打算着藉機與幾位公主、幾家國公夫人拉近一下關係,可是李治卻一大早就一臉爲難地過來說,晉陽公主想見見永寧……王氏當時恨得指甲都快扎破手心,可是臉上卻仍是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笑容,只說自己身體不適,由永寧陪着李治前去,正是合適……
天知道,如果永寧當時也在跟前的話,王氏是不是真忍得住不去抓破她的臉只看李治當時的表情,王氏又哪裡會不明白,這哪兒是晉陽公主想見永寧,分明是李治自己想帶着永寧一同出門其實像是這樣的場合,便是嫡妃、側妃一起到賀,也純屬正常,可是李治卻從來不喜歡這樣做,似乎根本見不得有人壓在永寧頭上一般。也正是李治這樣的態度,才讓王氏格外的不安。
“娘娘並無失德之處,便是陛下和殿下也,也不能隨意……”王氏的奶孃陳氏心裡也直泛苦,勸解的話說得軟弱無力,甚至是連她自己都不會信的。可是一步步地走到了現在,又能怎麼辦呢?
如果永寧尚未入宮,那倒還好說,下狠心、使狠招,毀了這門婚事也不是做不到,但是真到了現在,在李治的嚴防死守之下,卻是再難動手了。
“並無失德之處?”王氏苦笑,紅了眼眶,說道:“只一條‘無所出’,便足以把我打落塵埃了……奶孃,我簡直不敢想,如果……那我可該怎麼辦?”
王氏這嫡妃若得不了皇后之位,那下場,要麼一死,要麼怕是就會被隨便扔進一處不是冷宮卻勝似冷宮的宮殿,了此餘生了。
陳氏咬了咬牙,把自己私心裡琢磨了很久的一個辦法,低聲說了出來:“娘娘,如今那長孫側妃纔是真的被打落塵埃了,而且又因爲着那補藥的事,怕是以後都翻向無望,雖然說如今看起來沒有了長孫皇后之後,長孫家大不如前,但是隻看昨天晚上的事,那長孫無忌還是簡在帝心,榮寵不斷,而且這長孫家再怎麼說也是太子殿下的母族,殿下便是不喜,也輕易不會得罪,若是能拉攏了長孫家支持您,那麼,您未必不能與將那房氏打壓下去……”
王氏聽得心中一動,可是卻又隱隱覺得似有不妥。她扶着陳氏站了起來,來回地踱着步,思前想後地拿不定主意,最後也只能讓陳氏悄悄地與孃家聯繫,讓自家父親、兄長合計一下,此事是否可行。
與王氏相比,永寧就顯得有些沒心沒肺了。她到現在都還不曾想過,關於李治登基之後的事。倒是房玄齡,一早就交待了家中上下,不可妄爲,不可輕涉其中,不可……總之,在房玄齡的管束之下,房家的人是越發地低調了,而永寧雖然在李治的刻意安排下高調了起來,但是東宮卻顯得平靜得有些不正常。
一連好些天,永寧都被李治拉着應酬,而王氏也一直表現的很大度,就好像那些應酬本來就該永寧出面一樣,倒讓永寧有些不適應。輕輕揉着近來愈發容易酸累的腰,永寧白了李治一眼,說道:“九郎,你最近這是怎麼了?這些事明明該太子妃陪你一起應酬的,你倒好,總是拉上我,你都沒看見,長樂公主看我的眼神是越來越不喜了,那些貴婦、千金們也總是在背後小聲議論……”
李治對於永寧愛宅的本性還是深有了解的,挪到她身邊,伸手替她揉腰,笑着說道:“東宮事忙,太子妃脫不開身,你就多勞累吧……麗質姐姐那裡,回頭我會與她分說,父皇那裡都不曾說什麼,麗質姐姐又哪裡至於爲這些事生氣?至於那些背後的議論,且隨她們去,你只當聽不見、看不見,也就是了……”
永寧咬了咬下脣,靠進李治懷裡,輕聲問道:“最近這些事,總是讓人覺得不尋常,你且與我透透底,是你在謀算些什麼?還是陛下在謀算些什麼?”其實就憑李治嘴裡說出“父皇”兩個字,基本上永寧就沒什麼後顧之憂了,有李世民擋在前頭,想來是不會看着李治是落個“寵妾滅妻”的名聲的,那麼她自然也就不用擔心會有什麼麻煩從天而降,心裡頓時輕鬆了不少。
李治手上的動作不停,笑得極是輕鬆,卻並沒有回答永寧的問題,只是說道:“星衍宗的人,這兩天就要到了,如果操作的好的話,說不得袁天師還是能回來的……”
永寧眼睛一亮,也顧不得那父子倆有什麼謀算了,坐直了身體,問道:“此話怎講?你這消息是哪裡得來的?有多少把握?”以前袁天罡在時,她並沒有多在意這個師傅的存在,可是真等着袁天罡走了,她才知道,原來他在與不在,其實差別還是很大的呀
“父皇也就是順口那麼一說,我又哪裡好細問?”李治笑眯眯地摟着永寧一起斜躺在榻上,低聲說道:“若是袁天師回來了,你可要記得好生謝他一謝”
“謝什麼?”永寧不解地看了李治一眼,若是救命之恩,別說她了,就是房家和李治這邊,都已經謝過不知多少回了,又哪裡還用得着再謝?
李治微翹嘴角,笑意中帶着三分冷然,輕聲說道:“自然是謝他,當年直言不諱,爲我和王氏合八字,寫婚書時,便直言了王氏命中無子的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