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朝義聽到之後大吃一驚,連忙去找田承嗣,進門就急匆匆地喊:“田公,大事不好!父親要傳位給庶子朝清,想必幽州城危急了!”
田承嗣聽到後襬擺手笑了:“不可能,你難道還不瞭解自己的父親,他哪怕身處絕境,也不會輕易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的潛臺詞是在說,像史思明這樣權慾薰心極度自私的人,那怕到死都不會把手中的權力讓給別人。”
“還不一定是絕境!”史朝義捶胸頓足地說道:“他無非是想以此激勵將士,借托孤之名保留一部分實力,讓李懷仙帶着庶子出榆關前往營州。守榆關要比守幽州容易多了。”
“李懷仙?”田承嗣皺起了眉頭,低着頭沉吟在地上來回踱步。史朝義在一旁着急地等待着,希望田公能想出應對的辦法。
“你說,這會不會是李嗣業的計策,誘騙我們出冀州?”
史公子難得地動起了腦子:“也不是不可能,但我更相信這個消息的真實性。田公,你自己想想看,他如此寵愛張美人,對他的兒子也如此偏愛,就連李懷仙他也高看幾分。如果他真的做出這樣的決定,到時候處境最爲不堪的便是你和我。”
“我們不在幽州,也不是他該冒險的時候,只有我們帶兵前往幽州支援,才能促使他改變決定。”
田承嗣擡頭猶豫道:”可現在幽州城前是李嗣業的重兵,我們放棄冀州帶兵過去太過冒險,若是援助不成再陷入敵陣中,豈非要全軍覆滅?”
“可父親在這個時候託孤,必然是對幽州不抱希望。田公,我懷疑他是假借託孤之名來轉移兵力,以安留下來的將士們的心。他知道幽州固守難以長久,利用幽州城來疲憊李嗣業的大軍,等到時候幽州城陷落,他可以帶一部分親衛撤出榆關回遼東。可到時候整個河北就只剩下你我手中這四萬兵,到時候還不是葬送在李嗣業的手中?”
這也是田承嗣心中最爲擔心的地方,他不是史思明肚子裡的蛔蟲,僅靠對他性格的判斷,無法得知他到底會不會那樣做。倒是有一樣史朝義說對了,若是幽州不可守,冀州城更不可守,這裡就是一塊平地,城防也遠遠不不如作爲范陽中心的幽州。若是史思明學壁虎斷尾拋棄他們,在玄武炮營的轟擊下守半個月也就燒高香了。
用兵打仗最怕的就是信息不對等,很多時候將帥都是在自身的處境下做出最優的判斷。
“田公你倒是說句話呀,難道我們真的要在這孤城裡坐以待斃嗎?”
田承嗣心中很快有了計較,叉手對史朝義說道:“我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但也要做好雙重準備,若是前往幽州救援,遭到李嗣業大軍圍堵怎麼辦?這消息傳出已經來已經有多天,等我們帶兵前往幽州也已經過去半個月,若是你的父親已經棄幽州撤往遼東我們又該怎麼辦?”
“那以田公之見呢?”
“我們不如從冀州迂迴前往榆關,同時派人前往幽州探聽消息,若真如傳聞中的那樣,我們也不用回冀州了,直接入榆關。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纔是死中求活之道。”
“甚好,甚好,就這麼辦。”
兩人立刻召見麾下的將領們,告訴他們幽州城危在旦夕,陛下派飛鴿傳書命他帶兵救援。將士們當然不知其然,他們只需要聽從上面的命令即可。
城內燕軍立刻籌備糧草輜重,徵調百姓充當輔兵,於兩日之後出城往幽州方向進軍。
就在他們出城的當天,距離冀州西北一百三十里外,一支早已從河東晉中穿出太行山的軍隊正馬不停蹄向冀州前進。
也是在這個時候,郭子儀派出的一支斥候隊正潛伏在冀州附近,他們將兩支軍隊的動向打探得一清二楚,已經迅速往河南方向而去。
史朝義率領的燕軍向北挺進了十三日,遭遇到駐守在涿州的李崇豹率領的騎兵的進攻,田承嗣立刻帶兵撤退,準備轉道前方榆關。
夕陽從大地盡頭落下,田承嗣站在營帳門口擡頭思索,涿州距離幽州尚有百里之遙,李嗣業爲什麼會派自己的兒子率精銳駐兵在此處,若他要防止他們背後進攻,應該駐守在更遠的莫州纔對。”
他猛然間驚醒,雙手拍着袍肚大聲道:“不好,中計了!早知道我就該留一軍在城內!傳令全軍,回往冀州!”
將士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們剛剛纔從冀州出來,怎麼又要回到冀州去?
史朝義急忙跑過來激動地問:“不是要撤往榆關嗎?爲什麼要回冀州。”
田承嗣不想跟這個將二代解釋什麼,一邊翻身上馬揮鞭一邊說道:“我們上當了,趕緊返回冀州去,若是不想你父親大發雷霆的話你就別問太多!”
大軍原地後翼變前軍,把輜重甩在後面撲向冀州城。
他們快馬回到冀州城下,史朝義揚鞭奮蹄對着城牆上面大喊:“快快打開城門,讓我們入城。”
城牆上沒有人迴應他,田承嗣在他身後定睛看去,卻見城牆上連旗杆都沒有一根,頓時涌起不祥的預感。
“快快開城門!都死哪兒去了,等小爺進城之後,把你們這幫擅離職守的傢伙一個個砍掉腦袋。”
霎時間城牆上數百面大旗豎起,一名披掛銀青光要鎧的將領手扶着女牆垛口大笑:“閣下口氣這麼大,想必就是那史賊的乖兒子了!或許你叫我一個爺爺,我可以派人用籮筐把你吊上來。”
“河東軍?!”
史朝義大驚失色,繼而憤怒道:“我呸,奸賊李嗣業,乃是卑鄙小人!”
“敢出言不遜,爺爺教教你怎麼說話?放箭!”
頓時城頭上箭矢如冰雹向下飆射,史朝義慌忙調轉馬頭逃竄躲避:“快撤!”
燕軍只能向北撤退,路過一座縣城安頓下來,但從冀州通往幽州或榆關的兩三個小州,州治所都在縣城內,暫時落腳還可以,但若是想長期駐守那就是嫌命長了。
史朝義垂頭喪氣坐在篝火前,他不但丟掉了冀州,恐怕將來還會成功惹起親爹的怒火。這真是倒黴他媽給倒黴開門,倒黴到家了。史思明這親爹發起火來,比繼父還後爹,定要按照軍中法度打他的軍棍,甚至自己這個法定繼承人的身份也要不得了。
“田公,事到如今,你說怎麼辦?”
田承嗣倒是很自得,或許是擁有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心性,和氣地安慰他道:“公子不必憂急,事到如今只能將錯就錯,當做援兵前往幽州相救。”
史朝義哼笑一聲:“田公,你爲何腦袋也變得不聰明瞭。李嗣業早已知道我們出了冀州無處可依,早就對我們有所防備,早就擺好了陣勢等着我們。”
“到底是誰不聰明?”田承嗣嘿然笑道:“公子你現在的目的不是援救幽州,而是讓陛下知道你在救援幽州,其實就是做做樣子。我們救援不成才使得冀州被人從背後襲取,不然的話你平白無故跑到榆關去,將來你的父親責怪更說不清楚,至少要讓他知道你只是上當受騙,兒子蠢一些總比兒子居心叵測要強。”
史朝義捋着鬍鬚點點頭:“你說的對。”
這道理是對的,但聽起來不是什麼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