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程序是“叫幾”,即回門過後,孃家人要就近擇日(一般取三、六、九)叫新過門女兒回孃家小住幾天,這就是“叫幾”。一般“叫幾”的任務由孃家的叔父或大哥擔當。到達新郎家院後,通常不進新郎的洞房,而是徑直到新郎的父母家中,之後由父母把小夫妻喚來會面,“叫幾”啓程也是從父母家動身。過門女兒“叫幾”回到新娘家後,一般最多不能超過九天,因此,也有稱“叫九”的。“叫幾”過後,整個結婚過程纔算圓滿完成。
這一來一去也就將近半個月過去了,範銘也趁着這個時間,在縣城裡準備起前往應天府的事兒,說是準備,其實他更多的是在忙於拜客,家裡的收拾都由正興致勃勃的新婦莫惜容吩咐帶着香雪在辦,至於在應天府城裡置辦新宅子的事情就拜託給了王福東的去處理。畢竟他也算得是楚丘內有頭有臉的大商,消息門路什麼的都要廣些,而且應天府也有他的產業。
剛剛到手還沒暖熱的貳佰多貫錢湊齊了五百貫全數送了過去,爲置辦這份房產,手頭上剛剛富裕些的範銘就又在爲將來擔心了起來。這到了應天府再買些家常用具,這用來開鋪面的錢或許就不夠了,不過唯一可堪自嘲的是在後世沒買房的他在這個年代窮了這麼多年之後,如今竟然也可以憑藉自己的實力在直轄城市買房了。
王知縣和洪德善以及孫學正那邊那裡都是要去辭行地,一併感謝他們這些日子的提攜,還要順便一表忠心,人情這個東西到什麼時候都是不算俗套,而且將來少不得還要靠他們提拔,除此之外縣衙中的同僚他們那裡也要見見面,約在一起吃頓酒什麼的。還有一些鄰坊、鋪子來往的熟客等等,說來沒多少,然則真個一走動應酬起來卻甚是花時間。
時間就在這觥籌交錯,花團錦繡般地話語中如水逝去。僅僅在成親後的第十天,這應天書院的應舉名額果真下到了衙門以及縣學中,按理來說這本不需要通過公文形式下發到衙門,不過舉薦賢才這也算是政績的一項,加上王知縣也是爲了順便給自己長長威信,由此這又讓範銘在縣衙各吏員心中又長了一把臉。
該拜訪地都拜訪了,該走動的也走動了,這一晚範銘去了洪德善家。
四個下酒小菜,一壺溫酒,兩人在洪德善家的後園子裡談說了許久,範銘將自己準備在應天府的行程備細一一道來,虛心傾聽着他的意見。
靜聽範銘說完之後。洪德善沉吟了許久
,才緩緩說了一句話:“這次去應天府沒這麼簡單!”。
“恩。我也是這麼想的”。
“來,給我倒酒”,接過範銘斟滿遞來地酒盞,洪德善淺淺的呷了一口。“能有這麼個機緣進得應天書院,是造化!這個造化是有人看上你了,跟這個比起來,那金山銀海倒不值當什麼了,要把心思放到正道上來,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有人看上我了,你說王知縣?”。
“恩,你小子靈醒,不用我多說。這麼些日子我也看出來了,王玉川不是一般的從七品知縣,你看看這一年多在楚丘縣行了多少新政,要說他背後沒人,也不會貿然派任到這裡來。”,說話間,洪德善也沒用筷子,就手從碗裡抄起一把番豆在嘴裡嚼地嘎嘣亂響,“如今朝廷中兩黨之爭愈演愈烈,若是有人真有心要用你,理應還是會有機會被提任到州衙裡去。”
範銘提過酒壺爲洪德善續上酒,能與洪德善地想法不謀而合,這讓他心裡沉定安然了不少,起碼當初的惶惶之心是沒有了,如果說當初最爲捨不得的是縣衙的這份差職,那現實情況和洪德善說的一樣,那也就沒有什麼好顧慮的了。
“不要以爲有人看重就萬事無憂,這有關前程最終還得靠你自己經營,這衙門裡的事是還真有忠心一說?怕是不見得,也只有你能使得上手別人纔會用你,這少不得還要走走關係。”,就着將盞中的酒一飲而盡後,洪德善抹了抹酒水淋漓的嘴,沉聲道:“此去應天府,你不論做什麼事兒總要瞅準了想清楚了再下手兒。先要做好自己本分,本門的課業不能丟,該舍的時候就要舍的大方,有舍纔有得,你總要舍地大方纔能讓人記住你,能記住你呀,這線頭兒就算是接上了”。
範銘凝思了片刻,分析着洪德善這話裡話外的意思,重重的點了下頭,“嗯”。
雖說這一切還都只是猜想當中,但只要能取得功名,接下來的路子應當也要好走得多,算算年紀他也將近十九,如今也成家了,接下來就是要踏入人生的一個最重要階段的時候,本來範銘對於這次去應天府還真是心裡沒底,經過洪德善這麼一說他又看到了光明,若是真能夠繼續照着仕途的這條路走下去,那早點去應天府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範銘從洪德善家出來之後就直接回了家,推開二進院落時,正好是天邊的那輪雲缺月從雲層中露了出來,那銀白的雪月灑照下來,院子裡種着的花草便有了一片片神秘的光影。
缺月藏雲花弄影,這番好情好景自然有着一番風味,然則範銘卻沒心思去欣賞,停下腳步站在院子當中靜靜的感受着這天地間的一抹悵然,又聯想到這些年來經歷的各種人事物,特別是那些彷彿快要消失在記憶中的人物,兩個熟悉的人影浮現在腦海中,樂平,還有那個那個女人,他們到底是什麼來頭
……
正在範銘陷入沉思之際,高挽着袖子的莫惜容恰從西廂房走了出來,“官人,在想什麼呢?”。
範銘伸手攬住了靠過來的莫惜容,“上次在你家中見到的那個表妹是什麼來頭?”。
“你說影兒?”。莫惜容想了想,接着卻是搖了搖頭,“樂家本是宿州大商,不過十多年前就一家後來遷到汴京去了,我出嫁得早,如今樂家境況也不甚清楚。”
範銘點了點頭也沒再追問下去,這些還不是他能夠觸及到的層面,說着便摟着莫惜容進了房間,“明個兒就要走了,真還有些捨不得,惜容,這給娘準備的加厚馬車可都安排好了?”。
“官人,你都問過三遍了,早準備好了,如今那馬車就在隔壁院子裡候着,明個兒一早就到門口”。
“唔,孃的年紀大了,經不得顛簸,可一定要照顧好了才行”。
“嗯,我省得的。”婦人臉上滿帶着的笑容,這一刻,在沒有了先前的顧慮,能夠安安心心的守着男人和這一大家她已經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有福氣的女人,“我去看看婉兒妹妹好了沒。”
“去吧!”望着莫惜容彷彿年輕了十歲的神態,範銘心中有着一種異樣的感受,或許是這幸福來得太快,讓他有些來不及適應,但這卻又什麼那麼的真實。
搖了搖頭,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的感情豐富了,想想明日就要離開這間熟悉的宅子,驀然間又感覺有些不捨,信步走到書房前,推開門,一股熟悉的書卷味依舊盪漾在其中,然而那擠擠挨挨的場景卻已不似往昔,書架上的典籍早已經被莫惜容吩咐下面人全部集中裝上了馬車,因此顯得空蕩蕩的。
從進楚丘以來,這座宅子算是陪伴着他成長的一個印證,而對這間宅子最有感情的還就算這間書房了,從先前的點燈夜讀到徹夜不眠,這間書房中都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回憶,只是那稍顯破舊書案上就留下的點點墨漬,就包含了他這兩年的多少付出。
還是那句話,下多少種,出多少力,就會有多少的收成,如果不是這麼一步一步踏踏實實的走過來,想來也不會有如今應天書院的舉薦名額,當然,他也不會因爲進了這最高學府就得意忘形,這反而更加堅定了他一直堅持的處世之道。
只有踏實的將本分做好,該來的遲早都會來,該是你的也終究會是你的!
這是範銘對於這幾年的一個總結,也是將來的一個行走方向,或許將來在應天府的求學過程中,會遇到更多的機會和誘惑,這個從鄉農習耕中繼承下來的傳統他是怎麼也不會丟棄的,這也是將來行走社會的一個屏障。
閉上最後一次輕輕的撫摸着那早已空卻的書架和那平整而又有些掉漆的書案,半刻之後,範銘默默的退出書房,將門掩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