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珞依沒有帶任何宮女,甚至連靈樞和素問都沒帶。
漫步在暗香浮動的明鏡湖邊,花輕弦演奏的悠揚琴音若隱若現地飄飛過來,沁透人心的聲音,雲洛依卻是聽得鼻尖微微發酸,雙眼裡泛起了淡淡的水霧。
“原來……你就是那位朝華公主,對……對不起,本宮真的不知道是你……”知道了雲珞依的身份之後,軒轅雅頓時感覺自己有些脊背發涼,冒出一身了冷汗。
紫帝爲雲洛依新建天子樓的事,已經在這偌大的後宮中傳得沸沸揚揚,雖然同爲公主的身份,但這位從南國嫁過來,出身高貴,家世強大的公主,根本不是軒轅雅這樣一個在後宮無依無靠的公主能惹得起的。
而且,雲珞依臨危受命,挽南國於代國鐵騎之下的事,更是讓軒轅雅心折不已,卻不想自己經常幻想的與朝華公主初遇的情境,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發生的。
“不,小公主不用在意,該道歉的是我。”雲珞依看着湖面上隱隱波光,微笑地擡起頭。
軒轅雅只以爲雲珞依說的剛纔發生的事情,臉上露出了一絲微微不甘的神色,卻還是搖頭道:“怎麼會……本宮一個庶出的公主,怎麼能跟南國昭王的掌上明珠相比,今日之事,是本宮衝撞了殿下。”
雲珞依好笑地在湖邊站定,朝軒轅雅看了過去:“哦?你真是這樣想的?”
在她的印象之中,軒轅雅可不是這麼容易低頭的人。
這番話,若是別人聽來也不過是一聲尋常的服軟姿態,可雲珞依卻不希望她再以這樣的處處委曲自己的姿態生活在蕭國。
她所瞭解的軒轅雅,完全有資格和能力,擁有跟她的心氣相符的地位和想要的生活。
果然,猶豫了半晌之後,小公主眼神閃爍了一番,卻是鼓起勇氣擡起頭直視着雲洛依,小聲卻堅定的給出了否定的回答:“不是……”
“哈哈哈。”雲珞依笑了起來,“在這後宮中,知進退,懂隱忍的孩子並不少,但明白什麼時候該說真話,什麼時候該說假話的孩子,恐怕就只有你一個!”
軒轅雅晶瑩的眸子直視着雲珞依:“那麼,你剛纔是故意要捉弄本宮,才佔了那位子的嗎?”
“呵呵,我有什麼理由捉弄你?想來是臨時在這皇家夜宴上加了個人,禮官一時疏忽,搞錯了。”
“禮官……也對,”軒轅雅小小的手臂撐在欄杆上,神情突然有些蕭索起來,同她還有些稚氣未脫的臉龐襯起來讓人更加的憐意大生,深深的嘆了口氣道,“本宮很少參加皇族家宴,或許,那些禮部的老頭子們早就把本宮給忘了吧。”
雲珞依淡淡一笑道:“這麼自怨自艾,可不像你呀。”
軒轅雅聽罷,細長的柳眉輕輕挑了起來,有些驚訝的看着雲洛依說道:“聽朝華公主的意思,你好像很瞭解本宮似的……我們應該是今天才初次見面吧?”
“不算太瞭解。不過在使節苑聽宮女們閒來聊天的時候,提起過雅公主的一些事情。”
“應該不是什麼好話吧……”軒轅雅雙手的手指絞住了衣襟,瞪直了自己漂亮的眼睛,緊緊盯着明鏡湖的流波有些出神的說道。
先帝妃嬪衆多,子嗣衆多,皇子公主少說有四五十個,但沒有任何一個,風評會如軒轅雅那般糟糕,她不但不如其他公主那般伶俐懂事,甚至伺候太妃們也不夠恭敬小心,不喜歡在學宮學習琴棋書畫,反倒是經常跟琴宮的舞姬優伶混跡在一塊。
所以那位出身名門,謹遵禮法的柳音茹柳皇后,最看不慣,最不喜的就是這位小公主了。
雲珞依看着軒轅雅失落的模樣,心中有些微微一痛,不由伸手想要去撫摸軒轅雅的腦袋安慰一下這位不招人待見的小公主,卻聽身後突然傳來幾聲踏空而過的凌厲腳步,剛伸出一半的手倏地收回。
刷刷兩聲,隨着雲洛依皓腕一翻,佩戴在雲洛依她兩隻手上的手鐲劃出兩道銀光,一閃而過,幻化成兩把寒意逼人的匕刺。
四個身着黑衣黑袍的刺客迎面而來,在雲珞依手上匕刺的銀光映照之下,頓時無所遁形。
軒轅雅雖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刺殺,嚇得臉色蒼白,但還是提起勇氣,大吼了一聲:“大膽!禁宮之內,何人膽敢行兇?”
“還好。是個死了也白死的主兒,一起殺了!”爲首的黑衣人本來看到雲洛依身旁還有一位公主在,不由有些詫異,不過定睛一看,發覺是軒轅雅時,臉上異色盡去,將手中的鋒利的短劍耍了個劍花,迎上雲珞依的雙刺,其他三個人則朝着軒轅雅撲了過去。
剎那之間,雲洛依同黑衣人面前爆起了一團燦爛無比的銀花,而這朵銀花的花瓣則全是懾人的寒鋒。
短兵相接,速者勝。
而云珞依的武功最擅長的,正是速度!
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黑衣人首領就已經是脊背全溼,渾身是汗,心下對雲洛依爆發出的驚人的出招速度不由大駭,壓力劇增,一時間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他媽的,這娘們怎麼會這麼厲害!不過,等到他們三人解決了那個庶出的小雜種,四個人並剪子上還是有機會的!”
黑衣人首領心中暗自想道,就更不願意和實力超出他所料的雲洛依拼命了,步法和手上的短劍也不由更加的退讓起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雲珞依見他如此應對,哪還不知道他的如意算盤,心下嗤笑一聲,她從一開始便分神在關注軒轅雅的情況,絕對不會讓他如願以償的。
這時軒轅雅卻是因爲從小到大第一次遇到這種生死存亡的兇險情況,一時間似乎是嚇呆在當場,但即使是這樣,她也是絕不肯從喉嚨裡漏出哪怕一聲驚叫的。
那三個刺客看樣子是絲毫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反而是見老大被雲洛依壓制,驚訝非常,有些猶豫到底是該先上去殺軒轅雅還是先過去合力幫老大分擔壓力。
“蠢貨,先殺了那小雜種!”
那黑衣人首領也是看到了自己的手下一瞬間的猶豫,但是刺殺之道講究的是一擊不中,立即遠遁,今天同雲洛依正面放對已經是失敗了一半,哪還有一絲一毫的時間可以浪費,不由出聲大罵。
其他三個刺客一聽便徹底的不再關注首領同雲洛依的戰況,而是一心先解決掉軒轅雅再說。
不過雲洛依自然不會讓他們如願,左手匕刺使了一個巧勁將首領的短劍逼退,右手的匕刺則是唰的脫手而出,如同一條寸長的銀蛟射中了動作最快的那黑衣人執劍的手臂,淡然笑道:“雅兒莫不是忘了你袖子裡的東西?”
“啊……”軒轅雅聞聲短暫一怔,眼中閃過一道寒光,立刻擡起右手,只見十幾根翠綠的光芒閃逝,正面朝着她的幾個黑衣人慘叫一聲,踉蹌着倒在了地上。
可是……她怎麼知道自己袖子裡藏有袖箭的……
雲珞依無視了軒轅雅困惑的目光,笑了一聲:“呵呵,好機會!就是現在。”
那黑衣人首領見本來毫不放在心上的軒轅雅居然突然暴下殺手將自己幾個手下全數秒殺,不由心中大駭,步伐虛浮,露出了一個大破綻。
而云洛依早就料到了劇情該是如此,等的就是這一刻,立時嬌叱一聲:“流雲無息。”
雲珞依目光一寒,殺招畢現,她面前的黑衣人堪堪就看到面前的匕刺碎裂成數不清的顆粒,穿體而過,強勁的真氣從他的體內爆裂,一下接着一下,根本不給人應對的時間……
最後,連一聲叫聲都沒發出來,他就直直地仰頭倒去。
遠處的宮廷衛隊趕了過來,噼噼啪啪地把這裡圍了起來。
軒轅雅這才恢復了點精氣,喝道:“沒用的東西,等你們來,本宮跟朝華公主,早死了幾百回了!”
“十九公主恕罪。朝華公主恕罪。”一衆侍衛立刻跪下。
“算了。”雲珞依的目光掃過地上屍體的臉,“竹姬娘娘權大勢大,呵呵,不是說咱是死了也白死的嗎?我還是先送公主回宮吧。”
“竹姬?”軒轅雅忍住喉口幾乎衝出的嘔吐感,一雙眼睛閃耀着困惑。
“此處血氣太重,回宮細說吧。”
“好。”軒轅雅也實在是受不住這刺鼻的血腥味了,看着雲珞依毫無異樣的樣子,簡直有種見到妖魔的感覺。
殊不知,無論是在戰場之上,還是前世的明鏡湖邊,這樣的血氣她都已經見地太多了。
只是竹姬殺人滅口衝着她來也就罷了,可他們讓軒轅雅受到驚嚇,這就不在她的容忍範圍之內了!
……
深宮之內的刺襲雖然不大,卻驚動了後宮上上下下幾乎所有人。
“本宮真是要被氣笑了。在這後宮裡頭,見過下毒,見過陷害,還從來沒見過直接提着刀上去殺人的,這竹姬腦袋是木頭做的嗎?”
柳皇后趕去落雁宮的一路,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了,她身旁的珍妃和瑢妃在車輦上正襟危坐,一言不發。
剛纔侍衛衝進步蓮臺,報十九公主和朝華公主遇襲,兇手經宮女辨認,是竹姬沉香閣裡的侍衛的時候,紫凜的臉色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雖然他只是揮手說了句,皇后你去處理吧。但柳音茹知道,這事若是處理不好,恐怕會大大降低紫凜對她的觀感。
原本,兩人之間也沒有任何感情可言,柳家不過是要一個皇后之位,而紫凜也不過是給柳家這樣一個尊榮,所以,柳音茹做事,必須要謹慎小心,不能出絲毫的差錯。
到達落雁宮的時候,已經子時了。
宮女們進進出出,傾倒着軒轅雅的嘔吐物,皇后捂着鼻子走進正廳,正看到臉色慘白的小公主坐在軟榻上,旁邊的雲珞依溫柔地安慰着她。
“這宮裡的宮女都是死人嗎?公主都這樣了怎麼還不請御醫?”柳皇后的目光在雲珞依那張精緻美麗的臉龐上短暫停留之後,總算記得自己該做什麼,皺眉朝旁邊的宮女道。
“收起你的威風吧。”小公主冷笑一聲,“落雁宮的人,還輪不到皇嫂來指使。”
柳皇后頓時一陣尷尬,珍妃臉色一下也變了,厲聲道:“皇后娘娘這是關心公主,公主怎麼這麼不懂事……”
“哼,這種關心用不着。本宮一時半會還死不掉。”軒轅雅的驕傲,從來就不落於任何人。
“放肆。”柳皇后俏麗的下巴揚了起來,神色嚴肅,“身爲蕭國公主,開口閉口就妄論生死,成何體統?”
軒轅雅還準備說話,喉嚨裡卻是一陣咳嗽,嗆得她開不得口。
柳皇后本來就不喜歡軒轅雅,更不喜歡來這落雁宮,但生活在宮廷之中,她有太多不喜歡卻不得不做的事。
“宣御醫。”這種時候,柳皇后必須擺出十足的家長架勢,畢竟在她眼中,這軒轅雅還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
對於皇后的獨斷,軒轅雅的臉愈發陰沉下去,狠厲的眸光中,閃動着野獸般的不甘。
這個女人只是憑藉着皇后的身份,就能輕易地對她的生活和決定指手畫腳,她的所有意見,都是不被放在眼裡的,無所謂的。
“皇后娘娘。”正當軒轅雅一口鬱結難消的時候,她身邊的雲珞依,盈盈笑着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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