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蘋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這玄靜也有點意思。”
朝顏笑了笑,“他雖然被父皇冊封爲大德,但是在京城中的根基並不穩,又擔心有人在比賽中動手腳,所以才特地上門求見。”
而且他也是聰明人,知道朝顏不喜歡那些虛的東西,所以乾脆利落地用硫酸來展示自己的價值。
這法子的確挺有效果的,至少朝顏現在對他產生了一些興趣。讓他當大德,反而是埋沒了他的才華,他就應該呆實驗室中。
朝顏想了想,吩咐道:“讓他們坐幾套的塑膠手套。”
若是要搭建化學實驗室的話,最基本的安全還是得保證的。硫酸這東西,腐蝕性挺強的,若是不戴上手套,受傷了反而就不好了。
小蘋問她,“到時候我們該怎麼做?”
朝顏淡淡道:“不需要做什麼,只需要那天我們出場表態一下就可以了。”
朝顏來年就要登基成大穆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女皇,沒有誰想得罪她。她只需要站出來,不需要說額外的話,其他人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正如同朝顏所想的那般,原本這次的論道請了好幾個京城有名望的道士來當裁判。這些人在京城裡多少同常真人相識,除非玄靜本人的優勢大到讓人無法忽略,否則在打分的時候,他們或多或少都會偏向常真人。
而這無疑也是玄靜擔心的地方。若是單純地拼本事,他並不擔心,他擔心的就是因爲其他人的偏袒而輸了比賽。
如今朝顏出面了,那情況就不一樣了。她人一到,便理所當然地成爲了視線聚焦點。
有個道姑忍不住問道:“太子殿下怎麼來了?”
平時看昭瑞太子對佛教更感興趣,對道教的態度只是平平。所以在場的這些道士,是真的沒想到昭瑞太子會過來。
朝顏瞥了一臉平靜的玄靜一眼,優美的脣線抿出了淺笑的弧度,“只是過來看看罷了。”
她這一眼,也讓在場的人知道她是因爲玄靜而來的。
常真人的臉色微微一沉,看到了同自己相熟的幾個好友偷偷投遞了歉意的眼神過來。沒有人想要得罪未來的天子。
常真人只能安慰自己,若是憑藉着真本事,他未必會輸給一個出師茅廬的小毛頭。
朝顏坐了下來,淡定地看着比賽。
讓大家驚訝的是,玄靜年紀輕輕,本事卻是實打實的。兩人一共比了三場,三場全都是實打實地贏下來。
朝顏一路聽下來,多少也明白其中的緣由。這一方面是因爲玄靜基本功紮實,另一方面則是因爲玄靜的邏輯能力很好,每每都能抓住常真人言語之間的矛盾點,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論理論的淵博程度,常真人未必會輸給玄靜,但是口才就遜色不少。
三場論辯下來,常真人臉色灰敗。
他居然真的輸給了一個毛頭小子。他唯一慶幸的是,這比試並沒有在京城所有人面前公開,也就是在道士這個圈子中罷了,這樣還能保住一點的臉面。
或許是因爲朝顏在現場的緣故,常真人還能勉強擠出一點笑,說道:“果然是後浪推前浪啊。”
玄靜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配合那張臉蛋讓人不由就心生好感,“是真人不願同我們小輩計較,讓着我的。不然我那點本事哪裡能在您面前顯擺。”
不管他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這話一出,常真人的臉色都緩和了許多,眼底也多了幾分的笑,“我們道教的未來便看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玄靜臉上依舊是淡淡的微笑,奉承了常真人幾句,又委婉地表示他們道教纔是一家人,拜的都是三清。
常真人也不是傻子,這時候也迴轉了過來,意識到自己被當槍給使喚了一回。
最後這場的比試氣氛反而比一開始要融洽得多。
朝顏對此一點都不意外,玄靜能讓太后那麼喜歡,他若是願意的話,哄人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看完這場比試以後,她便回去了。
禮部的人也將她明年登基的龍袍給送了過來。
朝顏試穿了一下,這龍袍十分合身,上面的龍那叫一個活靈活現,彷彿隨時才都要從衣服上張牙舞爪飛出來。
朝顏穿戴好了後,覺得挺合適的,便讓蓮子將衣服給收好。她不忘用鎖給鎖上,像龍袍這東西,縫製一件十分花費功夫,三個月都算快了。
朝顏對這時代的鎖並不太放心,就算是再好的大鎖,感覺一根鐵絲就能搞定。所以她乾脆利落地從商店中兌換了一個指紋鎖。
而且這指紋鎖,還得先輸入密碼,第二層纔是輸入指紋的。很好!就算是最厲害的神偷,大概也無法打開這箱子了。
爲了避免衣服被動手腳,朝顏也是費勁了心思。
禮部的官員除了送來龍袍,還同朝顏討論了一下登基大典的儀式步驟。
朝顏看着那寫着密密麻麻字的好幾張紙,就開始感到頭皮發麻。真按照上頭的儀式過來,她這把骨頭只怕是要散了。
朝顏深呼吸一口氣,一臉的悲天憫人,“還是一切從簡吧,不要太過鋪張浪費。多出的銀錢,到時候拿來買一些糖塊,分發給京城老百姓,也算是與民同樂了。”
禮部尚書不由在心中感慨朝顏果真心繫黎明百姓,無時無刻都不爲他們着想。有這麼一個聖明的君主,是大穆之幸啊!
他不知道的是,朝顏只是單純地不想累到自己。不過儀式從簡,意味着越不容易出紕漏,他們這些官員也能輕鬆一些。
禮部尚書和朝顏討論了一下,便準備回去繼續同同僚們商討出一個新方案來。
在禮部的官員們加班加點地籌備登基大典的事情時,朝顏其實挺閒的,她本着現在不浪,以後就沒時間浪的想法,將政事都交給了穆武帝。
自己則是開始監督人建立一個實驗室。
沒錯,這實驗室就是給玄靜建立的。在論道過後,玄靜在京城那些道士中人氣都高了不少,還獲得了不少清談的邀請。
不過玄靜本人在同朝顏交流了以後,一心撲在實驗上。
朝顏提醒他,做實驗的時候,可以採用對照組的方法,教導他所謂的變量,還教他做了實驗表格的對比。這法子在前世只是最基本的實驗法子,但是在這時代,無疑是震耳欲饋的手段。
這也導致玄靜將朝顏當做了所謂的知己,一心撲在朝顏給他設計的幾個實驗上。
朝顏可不想讓這樣一個好好的化學家苗子英年早逝,因此沒少同他強調過實驗室的安全。玄靜不至於要同自己的性命過不去,因此還是乖乖遵守了。
因爲實驗室的緣故,兩人不免走的近了一些。
穆武帝還詢問了朝顏這件事,朝顏也不多說什麼,直接將玄靜這些天提煉出的濃硫酸給穆武帝看一下。
穆武帝看着那將花草都給腐蝕了的液體,不由嘴角抽了抽,不由感慨道:“看來讓他當大德,反而是大材小用啊。”
朝顏心有慼慼焉地點頭,然後笑道:“不過這也是父皇慧眼識才。”
朝顏想了想,其實可以多從道士中搜羅一些人才啊,像那些道士平時最喜歡煉丹什麼的,沒準就被他們搗鼓出好東西來。
穆武帝含笑看了朝顏一眼,提醒她:“不過你也小心一點,省得有人說你和玄靜關係不清不白。”
一些小人不憚使用流言來中傷。
朝顏嘴角抽了抽,沒忍住吐槽了一句,“其實,等我登基後,想納幾個皇夫,也是有這個資格的。”
穆武帝驚訝道:“你還真的要廣納後宮啊?”
雖然覺得這樣有些對不起褚經年,但是在女婿和女兒之間,作爲偏心眼的人,穆武帝當然是站在女兒這邊。
朝顏黑線,“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我纔不需要其他人呢,我有經年就夠了!”
納後宮這種事,也就只能夢裡偶爾想想而已。再說了,朝顏本身也有點小潔癖,受不了同沒有感情的人發生關係。毋庸置疑,她的感情給了褚經年,就沒法再給別人了。
再說了,夫妻齊心,其利斷金,這樣不是挺好的嗎?就算褚經年再愛她,一個男的也受不了要同別人分享自己的愛人。
穆武帝掠過這個話題,轉而說起另一件事,“齊翰他們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朝顏聽了這話,臉色多了幾分的嚴肅,“嗯,我知道。”
齊翰是火藥廠裡的一個副官,也是朝顏先前安排進去的人。他昨天給朝顏送來了消息,說最近有人在收買火藥廠的人,試圖偷幾個炸彈出去。
不用猜,朝顏也知道背後人是誰,畢竟其中也有明輝法師影影綽綽的手筆。
齊翰同她說,他看火藥廠中有幾個人都被收買了,只怕最近會動手腳。
穆武帝說道:“防的了一時,防不了一世。”
朝顏對此早有腹案,“那就讓他們偷一些出去好了,也免得他們總惦記着這事。”
“我們可以讓他們中一些人裝作被收買的樣子,將啞彈運送出去。”
所謂的啞彈,自然是不會爆炸的炮彈。
朝顏的眼神微微轉冷,“順便也可以趁機將他們的大本營一網打盡。”
這本身是一個很好打入大本營的機會。嗯,順便在他們的大本營上埋幾顆地雷好了。
穆武帝點點頭,頗爲贊同朝顏這個方案。
朝顏很快便下令了下去,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
等到十一月的時候,京城天氣頗爲寒冷。
禮部的人過來公主府的次數越發多了,最後同朝顏確定了最少十次後,才安心地回去。
朝顏都忍不住和吳歸遠吐槽了一句,“我總覺得禮部尚書最近的髮量減少了不少啊。”
吳歸遠噗嗤一笑,說道:“嗯,我聽說他就連做夢,都是登基大典。”
朝顏汗顏,他也真是夠拼的了。她又不是什麼性格嚴厲的人,真出了差錯的話,也不會怪罪他們啊。
與此同時,明輝也登門拜訪,同朝顏說登基大典的事情。
明輝說道:“按照卦象,登基大典應該選在明陽山上。”
明陽山,其實是皇宮裡的一座後山。
朝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般情況下,登基大典不是應該在天台那邊舉行嗎?”
明輝說道:“這是老衲和其他人共同占卜出來的結果,明陽山的峰頂是龍氣最集中的地方,尤其是在正月初一那時。若是在那邊進行登基大典,想來能夠讓大穆風調雨順,保佑大穆綿延百世。”
他說話時那叫一個認真虔誠,彷彿真心實意爲大穆好。
朝顏臉上笑眯眯,心中只想呵呵噠。
用膝蓋想也知道,彌勒教應該是打算將那些地雷埋在明陽山那邊,好將他們一網打盡了。
朝顏故意做出苦惱的表情,“可是其他幾位真人卻說天台纔是最好的地點。”
這一年來,朝顏和穆武帝故意將更多的權利下放給明輝手中,他自認爲自己十分已經十分得昭瑞太子的信任了,便以爲這事是十拿九穩,沒想到興沖沖過來,就被淋了一頭的冷水。
朝顏嘆了口氣,說道:“我在考慮一下吧。”
然後揮揮手,讓明輝退下。
明輝並不想得罪朝顏,因此也只能乖乖地退下了。
等他回到自己的屋裡,他便讓人去打聽這件事。
等打聽出來了後,臉色不由一沉,“你的意思是,是那玄靜同昭瑞太子進的言?”
那小沙彌點點頭,臉色有些不忿:在明覺禪師還在的時候,昭瑞太子看在明覺禪師的份上,對他們這些和尚頗爲不錯。如今明覺禪師去了,他們佛教的地位似乎也隨之旁落了。偏偏這時候陛下和昭瑞太子忽的重視起了道教,甚至還冊封那年輕道士爲大德,兩相對比之下,小沙彌便有些心氣不順了。
明輝眼睛微微眯了眯,看上去忠厚的臉也顯出了幾分的厲色,“昭瑞太子還真是寵幸這玄靜啊。”
小沙彌說道:“畢竟玄靜道長相貌生得好,誰見了會不喜歡呢?”
就連太后這樣虔誠的佛教徒都對他和顏悅色。
明輝說道:“我聽說昭瑞太子還將特地爲玄靜修建了一個莊子,也不知道那莊子是如何的美輪美奐。”
明輝原本投靠彌勒教,對大穆皇室還有點小小的愧疚,如今想到玄靜的存在,那點愧疚也就煙消雲散了。幸虧他爲自己找了一條後路,不然遲早要被道教給壓了一頭。
明輝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的露出了一抹笑。
……
十一月底,褚經年等人總算從通州回來了。只是他剛回到京城,便感覺氣氛有些古怪。
茶樓的閒言碎語飄了過來。
“你們可聽說了?昭瑞太子同那玄靜道長的事情。”
“是啊,聽說她爲了他特地修了一個十分漂亮的莊子,這算不算是金屋藏嬌?那褚將軍怎麼辦?”
“褚將軍自然是皇夫!不過等昭瑞太子登基後,作爲皇帝,她就算養三千面首,我也支持她,只要她依舊同過去一樣,對我們老百姓好。”
“你說的沒錯。再說那玄靜道長模樣的確俊俏,也算配得上當昭瑞太子的面首了。”
“嗯,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成爲她的面首的。”
在朝顏和玄靜的緋聞傳達來後,或許是因爲朝顏在他們之中的名聲太好,羣衆們紛紛表示別說一個面首了,就算一百個面首,他們也依舊支持她。
對老百姓來說,他們纔不管所謂的私生活,能讓他們吃飽穿暖的就是好皇帝。
褚經年的耳力太好,將這些話給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的眉毛危險地挑起——金屋藏嬌嗎?
褚經年同朝顏這些年來風風雨雨走過來,自然不認爲朝顏真會背叛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情,這其中應該是有誤解。但就算如此,聽到朝顏的名字同別的男人放在一起,便讓他感到尤其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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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臉……準備收尾,過幾天醞釀一個長長的完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