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嫌疑人
此話一出,閻以涼和衛淵都一詫。對視了一眼,閻以涼眉峰微擰,“周琴師的意思是,你在這杜門山莊並非出自自己所願,而是有人將你拘禁在此處?”
“沒錯。這杜門山莊的老夫人仗着自己是公主,便強行將我拘禁在這兒。給她彈琴聽,不許出這個院子,每天都有人看守,即便我想逃也逃不出去。恰逢朝廷來人,聽說還有衛郡王,不知在王爺與刑部的捕頭來看,強行拘禁我一個無辜之人,泰成公主是否會受到懲罰?我能不能離開這個牢籠,得到相應的賠償。”周琴師一字一句,他說話時所有的音調都在一條水平線上,即便從他的詞語上聽得出他很憤怒,但是語氣和表情都很平靜。
衛淵臉色清冷,他曾說奉了衛天闊的旨意,將泰成公主等一家子趕出杜門山莊。現在,完全有理由了,並且證據齊全。
作爲皇親國戚,拘禁任何人,那都是犯罪的。
“因爲泰成公主拘禁你,你惱羞成怒,所以,便下殺手殺了唐定仁和唐添仁。以此泄憤,並且還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你得以逃離杜門山莊,這個計謀不錯。”閻以涼手持寶劍,盯着周琴師,厲聲道。
“閻捕頭,現在我纔是受害者,你沒有證據便將這殺人罪名推到我的頭上。朝廷都是這麼辦事的?與泰成公主蛇鼠一窩。”平靜的眼底浮起淡淡的憤怒之色,周琴師的音調依舊平靜。
“調查命案,初起之時任何人都有嫌疑。我只是按照慣例的懷疑,周琴師無須發怒。如果兇手不是你,我會還你清白。但若你與此命案有任何關係,別想逃過。”閻以涼更平靜,調查案子,本就如此。
“這麼說,在找出兇手之前,我還得被拘禁在這裡。”閻以涼的話頭很清楚,所有人都有嫌疑,所以別想離開。
“不能離開杜門山莊,任何人都一樣。不過你不會再受到拘禁,也無須再去給泰成公主彈琴。”不是自家的奴才,除了官府朝廷外任何人沒有權利拘禁第三人。即便是皇親國戚,那也是不准許的。
衛天闊看重刑部,刑部也向來嚴格執行大燕的律法,在皇都,任何皇親國戚皆不敢明目張膽挑戰律法。
泰成公主的行徑,已經觸犯了衛天闊所定的律法規矩。
“如此便好,希望今晚泰成公主再召我彈琴時,我用閻捕頭做擋箭牌能夠好用。”就怕他們也不敢違背泰成公主。
“我可以保證你現在自由了,但是在抓住兇手之前不能離開杜門山莊。好了,現在回答我的問題,唐定仁與唐添仁死亡的當晚,你在做什麼?”這個她可以保證,但是該審問的也仍舊會審問。
“在這裡,我是不能出去的,隨時會有人過來看我是否在。”周琴師開口,說起這些,他的神情和語氣又恢復了平靜。
“你與唐定仁和唐添仁可否有過交集?”他被看守被拘禁,與外人來往過的次數應當少之又少。
“只見過一兩次而已,在給泰成公主彈琴的時候,他們去討錢。”討錢,這兩個字很是諷刺。
“他們很缺錢是麼?那泰成公主會爽快的給錢麼?”衛淵開口,據他所估計,泰成公主的錢應當不是很多了。
“看樣子應當是很缺錢;泰成公主不會爽快的給,會謾罵他們,但是最後還是會給。”周琴師淡淡的說着,能看得出他很鄙視。
“除卻唐定仁和唐添仁,你還見過誰去泰成公主那裡討要錢?”與衛淵對視一眼,兩人的方向再次朝着兄弟爭家底偏移。
“三少奶奶,四公子。”周琴師回答,都是他親眼所見,不是胡說。
“三少奶奶?唐立仁娶了個好媳婦兒。”閻以涼幾不可微的搖頭,唐立仁那病弱的樣子,若是沒有個厲害的媳婦兒,估計早就翹辮子了。
“在這兒也能看得到那邊的假山,你可曾看到過什麼奇怪或者不正常的東西?”衛淵雙手負後,他神色冷清,比之閻以涼的凌厲要更讓人無法忽視。
周琴師搖頭,“不曾看到過。”
“好,你若是想起什麼,請及時告訴我。現在開始,你自由了,不過不能離開杜門山莊。”最後看了一眼他,閻以涼轉身走出小院兒。
兩人離開,在遠離小院兒之後,衛淵纔開口,“你覺得他會功夫麼?”
“應當沒有。”畢竟她沒感覺到。
“他的手上都是繭子還有一些疤痕,作爲彈琴的人來說,指尖有繭子是正常的。但是,他們會刻意保護自己的手不受傷,他手上有傷疤就有些不正常了。”衛淵就會彈琴,他自然瞭解一些。
“是麼?看來他也有嫌疑。不過泰成公主這老太太實在過分,居然敢拘禁琴師專門爲她彈琴。想把她趕出杜門山莊很容易了,只要把這件事告訴皇上,肯定會立即被趕走。”在皇都,若是出現這種事情,估計衛天闊會氣的直接把人扔進大牢裡去。
“這種事情比比皆是,只不過皇都是天子腳下,比較少。即便有做的,也會很謹慎,不被發現。”衛淵幾不可微的搖頭,他見的多了。
“怎麼?你們固中很多這種人麼?你作爲固中十城的主子,放任這種事情發生,你罪不可恕。”幾分嚴厲,她作爲執法人員,不會睜隻眼閉隻眼。
“閻捕頭要抓我麼?”笑,陽光下,衛淵恍若一朵花。
“倒是很想。”只不過,固中不歸朝廷管,他在固中就是律法,即便皇上不滿意,也只會說說,並不會動用任何的手段。
“六親不認。”幾不可微的搖頭,她這性子實在不好,有時候有些情況是可以睜隻眼閉隻眼的。
“你算什麼親?”六親不認?這個詞兒十分不恰當。
“那得看你如何定義了。”他倒是很想知道,他在她那兒算什麼親?
沒回答,因爲閻以涼根本就沒注意聽,前方有個人影出現,小小的個子,是那個侏儒朱四。
這個時間,不是說他應該在睡覺麼?怎麼會在這裡。
“朱四。”開口喊人,那邊朱四立即停下了腳步。
轉身看過來,朱四那有些枯黃的頭髮擋在額前,臉上也許多的褶皺,即便他眼睛看起來不是很老,可是整體看起來還是顯老。
走過來,他腿很短,走路也有些搖晃,乍一看像個孩子。
“小人見過王爺,見過閻捕頭。”終於走了過來,朱四深鞠躬,腦袋都快要撞到了膝蓋。
“你每天晚上工作,白天休息,這個時辰太陽高照,你出來做什麼?”垂眸看着他,這個山莊裡,每個人都不尋常。
“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屍體需要重新擦拭和換衣服,沒有人去做,只有小人。”朱四回答,壓低了聲音。
幾不可微的揚眉,衛淵看向閻以涼,爲什麼唐定仁和唐添仁的屍體需要重新擦拭?
“今天一大早,泰成公主那老太太便派人來找事兒,不滿屍體被解剖。現在看來還真是很不滿意,重新擦拭換衣服?哼。”冷哼,閻以涼對泰成公主的忍耐已經快到了頂點。
“原來如此。”衛淵的臉色也緩緩發冷。
“朱四,你來自哪裡?何時來到杜門山莊做事的?”看着他,閻以涼淡淡道。
“小人來自安州。”朱四仍舊低着頭,看起來更矮小了。
“安州?七年前安州一分爲二,分爲東安城和西安城。現在安州的人若是對外自報家門,鮮少說自己來自安州。朱四,你離開安州多久了?”衛淵開口,很輕易的就找到朱四話裡的問題。
“其實在小人十歲時,便離開了安州。”朱四回答,聲音也更低了。
“你今年多大?”十歲?他現在看起來好像有四十幾歲了。
“小人虛度三十九年。”三十九歲。
“什麼因緣際會纔來到了杜門山莊?”一個侏儒,工作自然不好找。即便他到了杜門山莊,做的也是很髒的工作。
“半年前,銀燭姑娘進柯城招苦工。不過,很多苦工並不想做倒夜香收雜物的工作,所以便挑選了小人。”朱四小聲的說,畢竟他這個模樣想去做一些體面的工作也不會有人要他。
“你離開安州之後便一直在柯城生活?你自己一人,還是有家人?”繼續問,或許也是因爲目前沒有嫌疑人,所以閻以涼問的很詳細。
“家人都去世了,只剩下小人自己還苟活於世。”只剩他自己了。
再次上下審視了他一番,閻以涼沒有什麼可問的了。
“你下去吧。”想來這杜門山莊的人也都欺負他,擦拭屍體的事情沒人做,就要他這一個小侏儒去給兩個大胖子擦拭換衣服。
朱四鞠了鞠躬後離開,衛淵和閻以涼也走上長廊,繼續在杜門山莊中游走。
路過泰成公主居住的豪華的院子,楓樹很多,丫鬟小廝來來回回的走,但是悄無聲息。
倆人都看了一眼,然後便收回視線,若不是一定要從泰成公主那裡知道些什麼,他們肯定不會走進去的。
“你們倆,總算找到你們了!我在兵器庫研究了很久,找出了這幾樣看起來有嫌疑的兵器,來,你們瞧瞧。”迎面,寧筱玥和銀燭走過來。寧筱玥手裡拿着兵器,銀燭也幫着拿了一個。
看着她們倆,閻以涼和衛淵停下腳步,看着倆人手裡的東西,他們的表情不怎麼樣。
“來吧,瞧瞧這幾個會不會是兇器?”寧筱玥將自己兩手的東西遞給閻以涼,是兩個飛鏢還有一把一指鷹鉤。
銀燭跟在後面,她手裡拿着的是扁形的割刀,看起來像是割草的工具,但是這東西的確是兵器。
接過她遞來的兩個飛鏢和一指鷹鉤,一個飛鏢是五棱鏢,較爲常見的。另外一個是半月形的鏢,模樣和兩具屍體身上的傷痕很像,但是這個比較大,刺不出那麼細的傷口來。
一指鷹鉤很細,不似那種普通的鷹鉤有四個爪,這隻有一個。回鉤鋒利,被這東西鉤住,肉都會被拽下來一大塊。
“看起來很像,但是,絕對不是。”一一看了看,閻以涼便直接否定,絕對不是。
“那這個呢?”寧筱玥把銀燭手裡的割刀拿過來,這個東西也很驚悚啊,削到身上,皮肉會立即綻開。
“這個很鋒利,不過,會用它的人肯定不止是放血那麼簡單。因爲只要用它,就肯定會把你身上的肉割下來。”拿在手裡,閻以涼的動作很標準,她會用這東西。
“真的?那我沒辦法了,兵器庫裡只有這幾個比較有嫌疑。”肩膀耷拉下去,寧筱玥長嘆口氣,沒辦法了。
“所以,兇器可能真的是我們都沒見過的。”刑部兵器庫的兵器是最齊全的,但是一一想來,都沒有符合的。
“銀燭姑娘,你跟在泰成公主身邊多長時間了?”衛淵不琢磨這些兵器,反而問起了銀燭。
銀燭微微屈膝,她十分得體,“回王爺,奴婢在夫人身邊已有兩年了。”
“所以,你是泰成公主的心腹了?”看她完全是大丫鬟的姿態,所有下人都要喊她一聲姑娘,不似普通的奴婢。
“得夫人喜歡,也是奴婢的榮幸。”話語也得體。
“在泰成公主身邊長達兩年之久,想必你應該知道現在泰成公主還有多少家底。”衛淵關心的果然還是這個。
銀燭微愣,然後想了想道:“夫人的家底應該是有的,她有一個只有自己拿着鑰匙的密室,就在她的臥室裡。但是,具體多少,奴婢真的不知道,夫人她從不讓奴婢們靠近密室。她若進去取錢,奴婢們也必須要在門外候着才行。”
“那唐定仁和唐添仁是不是總向泰成公主要錢?”銀燭就在泰成公主身邊伺候,定然知道的更多。
銀燭緩緩的點頭,“沒錯。”
“那麼這幾位公子是否有因爲錢而爭吵過?或者,泰成公主是否提過待她不在這世上之後,那些家底要如何分配的問題?”閻以涼現在調查的方向也開始偏向於兄弟爭家產。
“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曾與四公子發生過爭執,因爲夫人每次都會多給四公子一些錢,大公子和二公子有些不滿。”銀燭小聲的說着,畢竟這些事情也算是*。
“那其他幾個公子呢?”唐棣仁囂張跋扈,倒是想象得到。
“其實在奴婢看來,夫人最偏向的應該是五公子,因爲五公子來向夫人要錢的時候從來不會和別人碰上,並且很會說話,從不會說不好聽的惹夫人生氣。三公子呢,他從來不向夫人要錢,都是三少奶奶過來。六公子也一樣,六少奶奶會過來要錢,並且曾經與三少奶奶發生過爭執。”這個家裡,一點都不平靜,每天都有爭吵發生。
“真熱鬧啊。”寧筱玥都有點聽糊塗了,這幾個弱公子的媳婦兒都挺厲害,不一般。
“他們發生的爭執到了什麼程度呢?”若是到了恨其不死的地步,那現在這個兇殺案已經差不多要接近尾聲了。
“這個,大公子曾與四公子發生過身體上的衝突。”但也僅於此了。
對視了一眼,閻以涼與衛淵達成了共識,目前來說,唐棣仁和唐少仁最有嫌疑。
“銀燭,你家是哪裡的?”看着她,閻以涼忽然問道。
銀燭一愣,隨後道:“東安城。”
“東安城?安州。我們剛剛碰見了朱四,他也來自安州。”幾不可微的擰眉,閻以涼可沒忘了剛剛侏儒朱四就是從安州來的。
“嗯,朱四的確來自安州。就是因爲此,奴婢在柯城招苦工的時候,便用了他,畢竟是老鄉。不過,他也只是老家是安州罷了,奴婢一直生活在安州,五年前纔來到柯城。”銀燭回答,有條不紊。
“那你爲什麼來柯城呢?據我所知,現在東安西安都很富裕。”衛淵繼續道。
“奴婢的父母過世了,正巧在柯城有一個遠方的親戚,當時沒辦法,便來投靠。人在屋檐下,始終不是長久之計,所幸有夫人提攜,便將奴婢帶到了杜門山莊。”即便兩人的盤問很苛刻,但是銀燭都一一回答。
“泰成公主拘禁了一個琴師,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那個周琴師有沒有說過要報復的話?”銀燭絕對了解很多事情。
“周琴師,他是被迫留在山莊內的。夫人喜歡聽琴,但是能入她眼的琴師又太少,周琴師的琴彈得特別好,所以夫人很喜歡。”在說的時候,銀燭很顯然是在幫泰成公主說話。
“周琴師有沒有說過要報復的話?他家在哪裡?是如何被泰成公主拘禁起來的?”閻以涼不想聽那些沒用的。
銀燭眨眨眼,然後搖頭,“周琴師什麼都不曾說過。關於如何被拘禁的,其實是五公子在城裡聽說了周琴師,然後爲了討好夫人,便將他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