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意外
再次來到假山,繞過假山叢,來到那最高的一座假山下。
仰頭往上看,現在白天,陽光明媚,看的更清楚了些。
擡手解下披風,閻以涼轉手遞給衛淵,隨後一躍跳上假山頂。
看她的動作,好似跳上假山頂十分容易,不過若是自己親自攀登,又沒有武功,那是一件很難的事兒。
站於假山頂,居高臨下,杜‘門’山莊的大部分建築都能收入眼底。
看向泰成公主所住的地方,那是整個杜‘門’山莊最豪華的地方,其他‘花’園的的‘花’草盡數落敗,她住的院子裡還有正在開放的‘花’兒和綠樹。
而且,她那裡丫鬟也最多,來來往往,不過楓樹較多,她們行走的身影也若隱若現。
再看向其他的地方,在最西側角落的一個院子裡,有一個白‘色’的身影坐在院子裡,他‘腿’上放着一把琴,他正在擦拭。
看見了他,閻以涼眯起眸子,這應該就是那個周琴師,專‘門’給泰成公主彈琴聽的那位。
距離較遠,他又背對着,並看不到他的臉。不過,從他的背影依稀的能探測到一些什麼,這是個內心很荒涼的男人。
“看見什麼了?”她盯着一處不動,衛淵站在下面清楚的看到。
“昨天有琴聲你聽見了吧,那個琴師。”能彈出那種曲子的人,想來也是個經歷豐富的人。經歷過很多,經過沉澱,彈出的曲子纔會透着跨越時空的空靈。
“有問題麼?”衛淵自然聽到了,琴彈的不錯。
“我又不是千里眼,這麼遠能看出什麼來。”閻以涼搖頭,隨後看向別處。
“泰成公主的嗜好倒是沒想到,讓我很意外。”衛淵發自內心,原來泰成公主喜歡聽琴。
“沒錯,而且還是那麼特別的曲子。”看着一處小院兒,閻以涼一邊淡淡道。
“覺得好聽?”她會欣賞曲子,衛淵更意外了。
“嗯。”單音迴應,的確好聽。
“我也會彈琴。”衛淵薄‘脣’微揚,陽光下,他的臉恍若生‘花’。
“這倒沒想到,衛郡王會的不少,技多不壓身麼?”挑眉,閻以涼沒想到。
“還好,你若是喜歡我也可以彈。”衛淵還是比較自信的。
沒回答,閻以涼看着那個小院兒,那是唯獨沒有楓樹的院子。沒有楓樹做遮擋,能夠清楚的看到這座假山頂,毫無阻礙。
那院子裡,一個小童在忙着收拾地面上的雜物,另一個身影坐在院子裡的石椅上,玩‘弄’着手裡的一個木娃娃。
那是唐子仁居住的地方,院子是杜‘門’山莊最小的,風景也是最差的,給這個傻兒子住,倒是也合理,畢竟他不會反對不會挑剔。
看她又不出聲,衛淵知道她定然看見了什麼,但是在這下面什麼都不知道,他索‘性’也腳下輕踮,躍上假山頂。
“你上來做什麼?”朝着旁邊挪了一下,這上面面積有限,他上來後更狹窄了。
“看見什麼了?那是、、、唐子仁。”看向她剛剛看的方向,也一眼看見了那傻乎乎的唐子仁。
“嗯,他所居住的地方視野是最寬敞的,能清楚的看到這裡,毫無阻礙。”這很關鍵,唐定仁唐添仁死亡的時候都在這兒。唐定仁死的時候是初次發生這種事兒,但唐添仁死的時候就是再次發生了。那個時候整個杜‘門’山莊都在忙着佈置靈堂的事情,還有小廝守在這裡,氣氛應該很緊張。
即便唐子仁是個傻子什麼都不知道,但是那個小童,他時時刻刻都守在唐子仁身邊,也在那個院子里居住,他會不會看見什麼呢?
“或許可以盤問一下那個小廝。”衛淵知道她所說何意,不過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可以嘗試。”閻以涼就是這樣想的。
“那個琴師和他彈的曲子很像。”看向周琴師所在的地方,他還在擦琴。
“嗯,這杜‘門’山莊,比想象的要複雜。”眉峰微鎖,閻以涼現在也雲裡霧裡。
“若是有人帶着一個人躍上這假山頂,再將人扔下去,會需要多少時間?”衛淵垂眸看向腳下的假山,他覺得不會將人扔下去之後就瞬間消失無蹤,發不出一絲的聲音。
“你可以試試。”閻以涼看了他一眼,若是輕功高,也有可能。
“好啊。”衛淵同意,並且躍躍‘欲’試。
擰眉,“真的要試?下去吧。”還真要試試。
衛淵立即轉身躍下去,他似乎迫不及待。
他穩穩落地,閻以涼也跳下去,“兇手應當是拖着屍體悄無聲息的潛進假山羣,然後躍上假山頂,將屍體扔下去後就立即離開,並且沒有驚動任何人。鑑於那兩具屍體都比較重,所以,你扮演屍體吧。”她來扮演兇手。
揚眉,衛淵將自己的披風和閻以涼的披風放到另外一座假山上,“好。”他完全同意。
兩人朝着假山外走,其實距離很長,畢竟這片假山羣很大。
走上小路,閻以涼看了一眼衛淵,“躺下吧,屍體。”
“誰說屍體一定是躺在地上的?我不反抗,來吧。”張開雙臂,衛淵這‘屍體’處於站立狀態,很是詭異。
深吸口氣,閻以涼不再理會,擡起手臂攬住他的腰,隨後躍起,眨眼間掠進假山羣中。
閻以涼輕功高,但若說絕頂的高那也不是,不過她帶着一個人,仍舊做到沒發出一絲聲音來。
直至帶着衛淵躍上那最高的假山頂,衛淵沒控制自己的身體,帶着他躍上去後,他的長‘腿’便直接撞在了假山的石頭上。
發出的聲音不大,但若是在寂靜的夜裡,假山外又有小廝在守着的情況下,不可能聽不到。
站在假山頂,閻以涼看了一眼佯裝屍體很像的衛淵,隨後擡‘腿’以膝蓋頂住他後腰,攬着他的手臂用力,直接扔了下去。
將衛淵扔下去後,閻以涼瞬間離開假山頂,而也就在她躍下去的同時,衛淵也落了地。
穩穩站在地上,衛淵拂了拂衣角,看向閻以涼,她正好消失在另外一座假山後。
不過片刻,閻以涼回來,衛淵看着她,眸子含笑。
“將屍體扔下來的人功夫定然不一般,否則有些難度,必會發出些聲響。”而且,唐定仁唐添仁都很胖,比衛淵要重的多。攜帶着那麼重的屍體,悄無聲息的出現和離開,功夫不弱。
“嗯。”衛淵也同意,但在杜‘門’山莊,功夫好的也僅僅是護院了。這裡沒有‘侍’衛,只有會功夫的護院。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外來人。亦或是,買兇。
現在這些可能也僅僅是可能,還需要進一步的認證。
將披風和寶劍拿好,兩個人走出假山羣,朝着唐子仁所住的小院兒而去。
“你從來都沒聽說過泰成公主的小兒子是傻子?”這個秘密保守的特別好,估計皇上也不知道。
“從未聽說過。再言,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他們的情況,若不是此次死了兩個兒子,我估計都不會記起還有這麼一個公主。”衛淵的回答十分冷情。
“沒見過唐駙馬,不知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現在差不多能猜想到一些,看他的兒子們就知道了。都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但是皇室也會出老鼠,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皇家血脈很是不錯,尤其外貌,都很出‘色’。但唐家這七個兄弟,除了傻子唐子仁還算周正外,其他的不忍直視。
“我現在對唐駙馬當年做了什麼有辱皇室顏面的事更感興趣。”衛淵對這個好奇了,據說唐駙馬當年是個才俊,可是估計也只是表面罷了。
“臨來之前,你沒有查過麼?”他接了案子,卻沒有去事先查一下?
“沒有。”搖頭,衛淵的確沒查。畢竟之前,沒有覺得這個案子會很複雜。
“泰成公主是肯定不會說,這山莊裡都是年輕人,也肯定不會清楚知道,畢竟過去那麼久了。你派人回皇都一趟,專‘門’查一下。即便與今日的案子沒有關係,但排除後也就放心了。”閻以涼謹慎,她覺得任何一個可能‘性’都不能放過。擴大可能面積,然後一一排除,這樣才能找到最有嫌疑的。
“好。”衛淵點頭,此時他也覺得很有必要了。
唐子仁居住的小院兒的確不太好,和閻以涼與寧筱玥暫住的那個小院兒差不多,但這裡要更小。
兩人出現在小院兒‘門’口,那剛剛收拾好雜物的小廝便瞧見了他們,立即走過來躬身低頭,“小人給王爺閻捕頭請安。”
那邊,唐子仁依舊坐在石椅上擺‘弄’着那木頭娃娃。這邊的世界他聽不到,他處在自己的世界裡,沉浸其中。
“七公子一直都是這樣麼?”看着唐子仁,他那樣子像個小孩子,但身材又是成年人,這傻傻的樣子又讓人不禁憐憫。
“嗯,七公子一直都這樣。給他個玩具什麼的,他會玩兒很長時間。”小廝點點頭,其實伺候唐子仁也不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畢竟他多數時間都很安靜。
“大公子二公子死的當晚,你們都在這兒沒離開過是麼?”看向那房間,一個‘門’,兩側窗戶,想來主僕二人住在一個屋子裡。
“嗯,在的,沒離開過。因爲夫人有規定,只要太陽落山了,七公子就不能出‘門’了,不然小人會挨罰的。”所以昨天太陽落山後唐子仁跑出去,他也很慌張。幸好銀燭不是告狀的人,他才逃過挨罰。
“那半夜之時,你們倆都睡了麼?可否聽到了什麼或是看到了什麼?”微微轉頭,在這院子裡能清楚的看到假山頂,沒有任何的阻礙。
小廝想了想,然後搖頭,“小人都睡了。”畢竟他每天照顧唐子仁,不似其他公子的院兒裡都有許多的丫鬟小廝,這裡只有他一個,什麼事情都是他做,所以每天都很累。
“那七公子呢?他也是一夜到天亮不會半夜醒來麼?”唐子仁還在玩兒那木娃娃,完全沉浸其中。
小廝愣了愣,“有時半夜也會起來,在屋子裡玩兒,或是站在窗口撒‘尿’。”這些行爲,都是小孩兒纔會有的。
挑眉,衛淵看向閻以涼,沒準兒這傻小子還真看到過什麼。
閻以涼看了一眼衛淵,隨後走向唐子仁。
站在他面前,但是唐子仁全無所覺,依舊沉浸在木娃娃中。
彎身,閻以涼將他手裡的木娃娃奪走,唐子仁終於擡起了頭。
他眼睛很清澈,並且因爲娃娃被搶走而顯出幾分不滿意。但是視線觸及閻以涼的臉,他的眼裡又立即浮起懼怕。
“告訴我你有沒有看到過那邊假山上有什麼東西?告訴我的話,就把這木娃娃還給你。”問話,閻以涼的語氣比之尋常要柔和一些。
“嘿嘿。”似乎因爲閻以涼的語氣變好了,唐子仁眼裡的懼怕消失了些,然後嘿嘿一笑。
“他不會說完整的話麼?”看着唐子仁,閻以涼不眨眼,一邊淡淡道。
小廝立即走過來,“七公子的腦袋有問題,完整的話,說不出來。但是有時他看見了什麼或者對什麼有興趣也會說出來,比如‘花’,蜜蜂,小鳥。但,也只有這些了。”要是讓他完整的說一句話,概括看到了什麼,想要什麼,那是不可能的。
聞言,閻以涼緩緩眨眼,隨後將手裡的木娃娃還給一直盯着她的唐子仁,在他身上得不到什麼。
“算了,在這兒純粹‘浪’費時間。”衛淵幾分頭疼,在這兒什麼也得不到。
站直身體,閻以涼最後看了一眼又開心擺‘弄’木娃娃的唐子仁,隨後與衛淵離開。
走出小院兒,兩人再次同時看向那假山頂,這裡實在是個好地方,但是住在這裡的是傻子,什麼也得不到。
“現下去何處調查?山莊的護院麼?”畢竟扔屍體的人有武功,所以現在山莊有武功的人都需要調查。
“我想去見見那個琴師。”畢竟算是一個較爲神秘的人物,只聽到琴聲,沒見過本人。
“閻捕頭,你會喜歡琴,很讓我意外。”畢竟無論從她現在的‘性’格還是兒時的‘性’格來看,她都不是喜歡這種調調的人。
“衛淵,你越來越嘮叨也讓我很意外。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和他比起來,閻以涼一時也覺得自己就是個男人,在嘮叨的功力上完全比不上他。
“我與你肯定不是同‘性’,我若是‘女’人,那你就是男人。”即便說自己,也要拖着閻以涼下水。
無言,掃了他一眼,這廝難纏,十五年前就知道了。
轉過枯黃的‘花’園,走上長廊,前方楓樹間,依稀的能看到一個小院兒,那就是那個周琴師所住的地方。
“泰成公主的確有些錢,能養得起琴師。”所以,衛淵的猜想,或許是兄弟間因爲爭搶泰成公主的家底而殺人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每年她都有一大筆的餉銀,自然不會坐吃山空。不過幾年前皇上便開始減少皇親國戚的餉銀,現在她手裡也應該不多了。”若是她再活幾年,或許就真的成窮光蛋了。
“杜‘門’山莊這麼多人,七個兒子都沒有做正當的事情,都需要泰成公主來養着。等到她去世的那一天,剩下的家底分攤,每個人都得不到多少。你的猜測是可以成立的,起碼現在值得從這個角度去調查。”閻以涼冷靜的說着,畢竟現在沒有調查的方向,而衛淵提出的這個的確可以試試。
“閻捕頭,忽然被你認可,我都有些恍惚感,現在天亮了麼?還是我在做夢。”薄‘脣’微揚,衛淵看着她,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掃了他一眼,閻以涼實在懶得理會,她也覺得他確實越來越會做夢了。
走下長廊,順着碎石子的小路走過去,不過百米,就走到了周琴師所住的小院兒。
院子四周都是楓樹,不過現在葉子枯黃,而且落了滿地,若是‘春’夏,定然很茂盛。
周琴師人不在院子裡,看來他那把琴已經擦完了。
在‘門’口停下,衛淵淡淡的環顧院子四周,閻以涼則看着那開着窗子但是看不見人的房間。
“周琴師,請你出來,我有話要詢問。”揚聲,她的聲音絕對穿過空氣傳進了房間裡。
兩人看着那房間,大概兩分鐘之後,纔有一個白‘色’的身影走出來。
和閻以涼想象中的差不多,一個接近不‘惑’之年的男人走出來,他長髮很鬆散的捆在腦後,一縷碎髮散在額前,使得他看起來不像個琴師,更像個江湖劍客。
和他的琴聲一樣,他看起來經歷過很多,眼眸沉靜,毫無‘波’瀾,似乎什麼事情都引不起他的好奇。上下審視,閻以涼隨後道:“周琴師,你來自哪裡?在杜‘門’山莊多長時間了?與大公子二公子‘交’情如何?或者與哪位公子‘交’好?近期有沒有看到生人出入杜‘門’山莊,或是有沒有聽到什麼風言風語?”
一連串的問話,閻以涼的語氣一如往時,審訊時的語氣,讓人沒有多少思考的時間。
然而,周琴師並沒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看着閻以涼,緩緩開口道:“刑部的捕頭,若是有人強行將我困在這裡,不知你們可否爲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