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開始做活,很穩很慢,就是給魚兒水兒做示範的,也是看看機器好用不好用。感覺了一會覺得很通暢,沒有雜音。
田亮、納蘭二人從飛雲樓出來,納蘭就開始發表感慨了:
“我說亮子兄弟你行啊,去了異域一年,學了這麼大的本事。”
“算什麼本事,用多了就會了。就象你抓人,看到壞人根本就不用想什麼招式了,上去就抓,就是熟練了。那邊的高深學問多着呢,一個高深的就夠人學個幾年幾十年的。我們學的這些都是咱們大清的人能接受的。”
“這麼說你們去的那個地方比咱們大清普遍都是學問高了?”
“也不是絕對的,就是人家那邊的知識結構跟咱們不一樣。”
“比方說呢?”
“咱們大清的文人都是學的子曰詩云,《中庸》、《大學》還有《詩經》什麼的。人家那邊就是文的也分文科、理科等等。文科就是天文、地理、歷史、詩歌、繪畫什麼的,理科嘛,那就龐雜了,學科很多,比如治病的、蓋樓的、織布的、多了。都是學問。就是帶兵打仗的也得學文,不但要懂天文地理氣象還要懂得怎麼使用武器,人家的武器可不是咱們大清的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那都是很厲害的武器,叫熱兵器。”
一說這個,納蘭就來勁了:“你們怎麼不帶回來一點那邊的武器呢?”
“王爺是佛門弟子,最忌殺生,把人家的那些殺傷力極大的武器弄回來是爲了什麼?就是殺更多的人?就衝這一點就不能買。再就是買回來皇上會怎麼想?你買來一件,他就會認爲你買來十件、百件甚至更多,那樣會不會讓皇上以爲王爺要造反呢?就算他不認爲王爺會造反,也會對這種武器感興趣吧?他自己不懂,也不會管王爺會不會製造,就來個聖旨命令王爺大批量製造,王爺的文化水平遠遠達不到能造人家精密設備的地步,他也沒有那些知識,買不起那些設備。抗旨的下場是什麼?殺頭,然後咱們都陪綁,還有咱們的女人、兒女,你覺得這樣的事王爺會做嗎?連想都沒想過,誰沒事自己找倒黴啊?當個逍遙王不好嗎?每天種菜種花的多安全?”
“兄弟服了你了,也服了王爺。象安王爺、顯王爺、簡王爺,在朝堂上天天伴君如伴虎地活着,哪裡有咱家王爺這麼自在?”
“相比之下咱們王爺是自在了一些,不過也不盡然。我跟你說,我家老爹也夠睿智的。以他的能力,當一品大員根本不是問題,但是就是不當,給王爺當西席,不缺吃的也不少穿的,幹嘛那麼勞心呢?他就不想當官,原來的翰林修撰都不當了,無權纔是一身輕呢。以前還想積攢一點老了用,現在看,我就可以養活他們了。”
“陳先生可真是想得開。誰不奔着高官厚祿呢?”
“我家老爺子就沒那個想法,夠吃夠用就行了。幹活吧。”
“我是真服了你了。出門一趟什麼都想開了。”
“人要是經過生死的一劫,可能都會想開。你看王爺,是不是比過去開朗了?主子呢?也早就看開了,知道人該怎麼活着了,計較什麼呀?什麼是你的什麼是我的?到頭來都是別人的。算了,亂髮感想啊,見笑見笑。”
田亮、納蘭走了以後,剩下魚兒水兒長長地出了口氣。跟丈夫在一起當差才叫彆扭呢,說也不敢說、笑也不敢笑的,還不如在主子面前隨便。
“主子啊,奴婢一直想尖叫來着。相公在面前哪敢呢?這幾臺新樣的縫紉機太好了!還能做絨繡、平繡和珠繡。這是什麼人想出來的?世外高人嗎?”
“這是塵俗中的人用的東西,世外高人才不鼓搗這些東西呢?就是那邊人太多了,人一多就什麼聰明人都有。我買的這些還不是那邊最好的,比這好的連蹬也不用蹬,但是要用電的,咱們大清沒有電。”
“這就已經很好了。您能教給奴婢兩個使用這樣的縫紉機嗎?”
“當然要教,安裝它們就是爲了給大家學的。你們不要想着學起來會多困難,在異域那邊,不識字的老太太都會用,還用縫紉機做棉衣、做鞋墊呢。咱們前些日子做的那些布藝品,大家爲了供應納蘭百貨店,忙得頭都沒功夫擡了,要是用縫紉機做,那效率就高多了。以後如果有訂貨的,大家肯定忙不開,這麼着不是快一點嗎?大家也不那麼累了。這個大功率的是做棉衣棉褲的,這個是壓花的,有時間再試用。”
“這個機器一定很貴吧?”水兒一直想問這個。
“是不便宜。碼邊的便宜一些,這臺壓花的比做衣服的貴多了。你們就不用想它怎麼貴了。再貴也是用的東西,把那些布塊都用了、賣了,本錢就回來了不是?”
“這臺繡花機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來跟做衣服的有什麼不同。”魚兒說。
“這個不是表面能看出來的,是內部構造不一樣。打個比方:男人女人從外表上有什麼區別?都是一個腦袋兩條胳膊兩隻腿,是肚子裡的構造不一樣。女人肚子裡有裝小孩的地方,有生孩子的通道,男人就沒有。”
雲兒的比方把魚兒水兒逗得笑彎了腰。一想也真是那麼回事。
“我來給你們繡一朵小花過過癮。水兒妹妹你把那個盒子拿過來。”
原來裡面是繡花板。雲兒在一塊白色布上畫了一朵很簡單的玫瑰花,夾在繡花板上固定住,然後擡起壓腳,把繡花板放進去。拿了一個線梭子,安在纏線的位置上,再把一團紫紅色的線軸插在機頭的小柱子上,撥拉幾下輪子,踩動踏板,縫紉機就開始纏線,非常均勻、迅速,不一會就纏滿了,自動停止。雲兒把線梭子放在壓腳下的金屬蓋板裡面,再紉上線,就開始繡花了。縫紉機繡花的針腳有很多種,雲兒這臺縫紉機是電腦刺繡效果的,針腳是橫的,都是一種顏色,但是繡出來以後很光亮,突出布面很多,很有立體感。其實異域的人穿的女式羊毛衫胸前的那種花就是這麼繡的,電腦繡花可以多臺機器同時轉動,各自有自己的功能,可以同時繡出來多種顏色,還能有亮片、彩珠一起繡在上面。雲兒這個就不能和人家電腦來比了,就這個水平就已經很出格。
不一會一朵簡易的玫瑰就出來了。魚兒剛想尖叫,一滴口水就掉出來了。三個人大笑起來。雲兒調侃地說:“嫂夫人怎麼還口水連天的?以後就叫你口水嬤嬤好了。”
“奴婢的肚子都被主子逗得笑疼了。”魚兒嘟起嘴巴。
“那就趕緊停住!你肚子裡面還有個人呢,別給笑傻了。你們兩個呢,一定不要有畏難情緒。這個東西是大衆化的,不管識字不識字都能學會。異域那邊的大型服裝加工廠有幾千名女工同時做活,她們當中也有聰明的、也有相對來講接受能力差一點的,但是都已經學會了,學不會是絕對不能讓她上機工作的,把機器給弄壞了她賠不起。所以呢,你們就管學、知道操作要領就多練習,什麼事情都是熟練了纔算是成手。雲兒耐心地引導着,示範着,從開始的懵門兒到後來的明白,魚兒水兒認真地操作着,樂得嘴都閉不上了,她們認定這是一個大手藝,一定要學會。按照主子的教導一絲不苟地練習着,開始還有些手忙腳亂,雲兒一再告誡她們不要急於求成。兩個人穩住了心氣兒,很快就掌握了規律,
雲兒找了幾塊舊佈教給她試着做活。
“魚兒姐姐、水兒妹妹,你們兩個調換一下。”
魚兒水兒答應着換了位置,在主子的引導下,魚兒學碼邊,水兒踏空車,興致勃勃的,連頭都不擡了。
半個時辰的功夫,魚兒對刺繡縫紉機有了一定的瞭解,水兒也會使用平繡機了。雲兒趕緊回家給孩子送奶,不讓魚兒水兒跟着,倆人第一次坐在那裡不想跟着主子回家:這個技藝太好了,不知道主子花多少錢買回來的,就敢讓自己兩個生手來用。
雲兒送奶回來就給魚兒和水兒分別畫了一份用在刺繡和平繡上面繡花稿,實在是太活泛、太漂亮了。把魚兒羨慕得光是看着雲兒了,主子姑娘越來越厲害、越有本事,就這麼隨手畫幾筆,紙上的牡丹就象活了似地。
另一邊,水兒撒歡兒地做活,心裡都樂顛了:按這個繡法,一天就能繡出好幾朵花來,手藝再好的繡娘也比不得。繡出的花兒凸出了布面,就象真花兒立在上面,針腳之間連一點點的縫隙都沒有。
魚兒問道:“主子,這個縫紉機怎麼就能繡出花兒來呢?”
雲兒說:“你當我是萬事通啊什麼都懂?我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這個機器的原理不是一天兩天能明白的。咱們只管用就是了。魚兒姐姐你繼續,我看看水兒妹妹做怎麼樣了,哇,怎麼滿臉都是牙了?
三個人又爆發了一陣大笑。
魚兒又到平繡機上練繡花了。雲兒給她畫了一朵稍大一點的玫瑰,並且教給她怎麼運針,比做服裝那臺要複雜一點。手腳還沒適應縫紉機的節奏,心裡有點怕。雲兒說:“不要有那麼多的顧慮,繡不好還繡不壞嗎?只要別蹬反轉,先別管它好看不好看,你新學操作,不好看是理所當然,誰也不會笑話你。
魚兒穩了穩神,在心裡複述了一遍主子教給的方法,就開始繡花了。從生疏到熟練,必須有個過程。就是多做,什麼技藝都是由量變到質變的,就是做多了才能得心應手、熟能生巧。學一天畫畫就想成畫壇泰斗,根本就不可能。練武、唱戲都一樣。
忘了時間的存在、忘了丈夫孩子的存在、甚至忘了自己的存在。魚兒水兒就在這裡勤奮努力,學習大清之後二百多年的技藝,這對她們來說其實是不簡單的,根本就沒接觸過的東西,拿過來就學,還真得有很大的勇氣呢。當然她們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技藝,但不是學不會的。直到天黑了、看不見了,纔想起來,到現在孩子丈夫還餓着!
“哎呀主子!您忘了送奶吧?”
“別瞎操心了,我都送過兩次奶了。趕緊回去吧,你們都去我娘那裡吃飯,我已經關照我孃的小廚房,帶了納蘭你們兩口的一份,快去吧,我已經用過了,看見你們孜孜不倦的樣子,沒忍心阻止,反正也不是體力勞動。回去吧,放在這裡不用收拾了,明天接着幹。”
“那您能不能告訴奴婢箱子裡一個一個的好像筆筒的鐵東西是什麼?”
“象筆筒?哦,很形象的比喻。那些東西可值錢了,那個是……”雲兒在魚兒耳朵邊上聲音很小地說了幾句。
魚兒的耳朵給熱氣吹的癢癢的,根本就沒聽見雲兒說了什麼。其實雲兒什麼也沒說,就逗魚兒呢。魚兒嘟起嘴巴不滿地嘀咕着:“成心不讓人聽。”
水兒就笑,她早就看出來主子是逗魚兒姐姐的,因爲主子不可能當着自己的面兒跟魚兒姐姐說秘密話。魚兒也不會真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