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宅院東路一號院的東側起居室剛剛騰出來,凌娟就迫不及待地搬過去了。王爺一直在福晉那裡休息不到云云這裡來,還不是因爲自己在這裡住,王爺要避嫌,這樣時間長了對云云就相當不利了。
雲兒一再跟她說王爺沒來自己這裡是有事跟福晉商量,不是因爲凌娟的原因。還說蘇州宅院的房頂只有一層瓦片,夏天都好說,冬天是不能住人的。要安吊頂棚、還要鋪設地龍,就是地下熱網、搭火炕。
凌娟說:“我搬進來也不妨礙工匠裝修啊,先住樓下,讓工匠裝天花板,天花板裝好了我搬到樓上,工匠們再鋪設地下熱網。再不搬家,你老公就會把你給忘了。”
“沒有的事,王爺不來跟你沒關係的。”
“纔怪。你還是給我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好不好?我一個人佔着一套蘇州宅院,不但有能接產的地方,還有給人瞧婦科病的地方,還有做花草茶、潤膚露的地方,在你那裡我很受拘束。”
“那好吧,就依你。”
於是,飛雲樓的二、三等丫鬟和粗使丫鬟婆子都來給凌娟搬家了。
凌娟的個人財產並不多,只有兩個衣服箱子和一盒子首飾,再就是牀帳、箱子和書,還有一部分醫療器械和診療牀,還有云兒給她的一張辦公桌,給人看病總得有個地方吧,其它不足的雲兒會給她置辦。
除此之外是月兒和蓮兒的鋪蓋和生活用品,雲兒給了倆人每人一個紅漆木箱,女孩也有自己的私密物件。
和月兒、蓮兒同等的兩個三等丫鬟荷兒和翠兒羨慕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原來還以爲服侍不是正經主子的主子沒有什麼出息呢,誰知道凌先生這麼有本事,脾氣也很好,月兒兩個一點都不受氣,還借凌先生的光得到不少的賞賜。
凌娟搬走了,她住過的兩個半間屋子就空閒下來。雲兒看到裡間屋的窗戶下邊相當亮堂,可以安六臺縫紉機,比西廂房的光線好多了。就把情況和田亮說了,田亮和納蘭第二天就開始處理東側起居室的地面。按照寶寶貝貝的遊戲室的規格,鋪了好幾層防潮、防寒的東西,最上面纔是地板革。現在就等着再安裝幾臺加工布藝的縫紉機,雲兒已經隔空搬運了一箱子的軟底拖鞋。
王爺正在給園子裡的幾位花工傳授剪枝、嫁接的技藝,不能半路放下,安裝縫紉機的事就交給了田亮、納蘭倆人。
“主子,屬下遵王爺之命,給您安裝縫紉機來了。”
“好啊好啊,進來吧。”
“我找出來的縫紉機除了做服裝的還有絨繡機、平繡機和珠繡機。特別是平繡機,可以做繡貼,速度很快,咱們的商品又多了幾個品種。魚兒姐姐和水兒妹妹先學了一步,基本上掌握了碼邊機、服裝縫紉機兩種常用的,以後還要把後安的這幾臺刺繡縫紉機、絨繡、平繡、珠繡、大功率縫紉機和壓花機都學會了。”
納蘭的眼睛瞪到不能再瞪那麼大,對水兒說:“你已經學會兩樣了?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厲害?先前是把那個竊花大盜的腿給打當啷了,現在還能踩縫紉機了,本事大漲啊。”
“別咋呼了,我也是剛學,還沒熟悉呢。”
“等你熟悉了教給我啊。”納蘭的學習態度相當好。
“你這傢伙,倒是肯學,男人會縫紉機的是有,不過不太多,你是男人中的異類。”田亮笑話納蘭。
“管那麼多做什麼?只要是技藝就好。”
田亮和納蘭來到堂屋的貨堆跟前,雲兒指着裡層上面的幾個箱子:“上面從左到右的六臺,都是縫紉機,鋁合金梯子已經擡過來了。”
田亮和納蘭到底是年輕小夥子,二話不說就分別上了梯子,從上面往下拿箱子,雲兒很嚴肅地命令魚兒:“給我靠邊站。”
魚兒只好退後幾步,嘴巴嘟起老高。
箱子不是很重,都是三十斤左右,雲兒和水兒在下邊接也不費勁兒。很快就把需要的拿下來,兩位侍衛大人給擡到東側起居室。
其中有一個箱子死沉死沉的,好像不是縫紉機。
打開一看,是壓花機和壓花模子,就是很象筆筒的那種類似輥子的壓花模。上下兩端各有一段伸出來的、小拇指粗細的圓棍兒,應該是用來卡在機針位置的裝置。好多個壓模哦,擺了滿滿的四個箱子,好像能有二百個,這就是說,眼下就可以有百個以上壓花的花樣給自己使用。光是壓花縫紉機就裝了滿滿的兩個箱子,數量還沒夠呢。雲兒記得有好幾百種,這些先用着,其它的就不着急了。
看着田亮熟練地打開箱子,從裡面拿出來一個更精緻的紙箱,再打開,裡面是類似泡沫塊的那種輕飄飄的塊塊。
“給我按住紙箱。”田亮命令納蘭,大弟子納蘭乖乖地按住了紙箱,田亮從裡面把帶泡沫塊的縫紉機提了出來。
“師傅師傅,請教您一下啊,這些白色的塊塊是做什麼用的?”
“泡沫架,起個保護作用。有了這些塊塊,機器就是掉在地上也不會直接摔在地上,也有減震作用,意外地磕一下、撞一下都沒問題。”
“裡面這層軟的東西是什麼?”
“是軟泡沫,也是起保護作用的,別把機器劃傷。主子,這些泡沫好像能有用?”
“可以當香包填充物,留着、留着。”
一說留着田亮就小心了,儘量不把泡沫弄壞,不管是軟的、硬的都慢慢往下拆。裡面一層還是帶泡沫的東西,是有一層銀色的膜。拆開之後有縫紉機板、機身、機頭三部份,還有一個工具盒,裡面有安裝縫紉機的工具和附屬零件、機針、線梭、潤滑油、機油、螺絲釘等,還有一份說明書。
田亮把說明書很認真地看了一遍,就開始安裝了。納蘭給打下手幫忙,一邊還不停地發表自己的見解:“亮子兄弟我可服了你了,這麼一堆零碎玩意兒你就能給湊合到一起?”
“什麼叫湊合?這是生產線上下來的標準零部件。”
“什麼叫零部件?”
“就是你說的一堆零碎玩意兒。”
“我怎麼覺得這些零碎兒跟做活有點風馬及。”
一句話把雲兒逗得笑了起來,夠簡練的了,風馬及。
“主子見笑了啊,屬下是大字不認一籮筐。”
“沒事沒事,我不是笑話你,是你說的有意思。”
一個上午的時間,田亮就把六臺不同功能的縫紉機都蓋安裝完畢。
看着田亮熟悉地做事,納蘭心裡有點不是滋味。都是一樣的人,一樣的年齡、一樣的職務,差不多的出身,這一位,就這麼一年的功夫就竄臺了。好像懂得的東西連國子監的學子們都不能企及。納蘭的感覺不是嫉妒,而是覺得自己有點沒面子。但是王爺對自己的信任納蘭是感覺到了,連表侄莽格都沒讓跟着田亮隨時學藝,自己這樣得天獨厚,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想到這裡心裡就平穩下來了。
“以後還要安裝不同性能的縫紉機,你也注意一點學一學,下次有我指導你來裝。”
“我啊,我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誰都不是一出生什麼都會了。我來告訴你這些部件的名稱和作用。這個是機箱板,就是縫紉機的工作臺。”田亮看出來納蘭的不自在了,覺得應該讓他明白一些省得老是很自卑。
“這個架子好像個桌子啊。”納蘭是個爽快人,也愛說愛笑的,早就忘了方纔一瞬間的不自在,又活躍起來了。
“這個桌子就是個工作臺,還得把縫紉機的核心部分給安裝上,要不沒法幹活。”
“可是從哪兒下手幹活兒呢?”
“別急,你看着我怎麼安裝的。”
“這個縫紉機頭像個馬腦袋。”
“聰明,你的形容很形象。”田亮誇了納蘭一句,心裡有點彆扭。從異域回來就感覺大清的男人心眼都很小,包括人高馬大的莽格也一樣。其實自己也沒說什麼不好聽的,調侃一下就不是滋味了,以後說話還真得注意,不能因爲小事得罪同僚,以後很多事都得大家配合呢。如果自己表現太出格,他們就會有挫敗感。這個時代的人眼界不那麼寬,承受能力也不如異域的人。
納蘭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田亮的動作上了,哪個部件安在什麼地方,倒也是個愛學習、肯鑽研的。用異域的話說就是文化底子薄,學新知識的接受能力就要慢一點了。
“你看這裡有個皮帶,把它套在下面這個輪子上,然後再套在上面這個小輪子上,這樣踩動這個踏板帶動大輪子,大輪子再帶動小輪子就能幹活了。”
“好複雜哎。”
“你是第一次接觸這個東西,是感覺新鮮,並不是複雜。魚兒水兒你們兩個也過來看看。”
雲兒說:“我回去拿幾塊碎布,一會當練習用,你們先進行啊。”
縫紉機的抽屜裡有機針、軸線。田亮看看沒動,先調試機器,好用了才能幹活。
納蘭、魚兒、水兒三個不錯眼珠地看着田亮的每一個動作。這樣新奇的東西除了王爺和雲主子田亮三個人,也就他們幾個是首次瞻仰了。魚兒水兒看見的是安裝好了的縫紉機,並沒有看見被拆開的,覺得很好奇。只見田亮拿着一個刀不是刀、錐子不是錐子的東西,這裡試試、那裡擰擰的。然後把上面的小輪子撥拉幾下,腳上踩幾下,機器就動彈了、運轉了,“疙瘩疙瘩”地響了起來。田亮貼着縫紉機板傾聽着運轉的聲音,停下來,再擰幾下。對納蘭說:“你把地上那個油壺遞給我。”上次安裝縫紉機,他們都沒怎麼注意田亮是怎麼裝上的。
“油壺?哪個是油壺啊?”納蘭的印象裡,凡是稱得起是“壺”的,就得和銅嘴大茶壺差不多那麼大,最小也不能比夜壺小。就在方纔放過零件的地上找。
“就那個白色的塑料瓶。”
“您老人家說話能不能貼切一點,還油壺,我以爲這麼大呢,鬧半天還沒巴掌大。”
水兒小聲說:“你幹嘛?田大哥怎麼說你就怎麼辦,老是‘吧啦吧啦’地講理由。”
別看納蘭英俊瀟灑,做事幹練,在媳婦水兒面前那就像個麪糰。表面上水兒處處都不及納蘭,但是“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水兒就是敢訓斥他。
“得嘞,連媳婦大人都不讓了,咱們就此閉嘴。”
田亮說:“這個也不怪納蘭,是異域的東西叫法奇怪,我們在那邊用慣了,也叫慣了,沒事,以後熟悉就好了。”
雲兒已經找好了當實驗的布塊和縫紉機線,遞給田亮。田亮說:“這一臺已經調試得差不多了,屬下試試,要是運轉正常,就裝下一臺。這個是新式服裝縫紉機,跟先學的那個的使用方法沒有什麼兩樣。”
說着接過雲兒的碎布,把線團插在機頭上的小棍上,找到線頭,紉上線,把布塊放在壓腳下面壓住,慢慢踏動踏板,縫紉機開始運轉,那塊布自動往前走留下一條針腳一般大的線路。這臺縫紉機還真跟先裝的那臺差不多,就是縫紉機頭是白色的,有棱角,先前的那臺是黑漆的,應該有棱角的地方都是圓的。等到田亮把絨繡機、平繡機和珠繡機安裝好了,挨個試車的時候,納蘭、魚兒水兒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了,因爲刺繡機繡出來的東西太好看了。絨繡就的產品就是絨呼呼的,非常適用繡動物,小貓小狗什麼的,平繡機的作品跟蘇繡的完全不一樣,珠繡的就更奇怪了,小珠子那麼聽話地被“按”在布面上。縫得平平整整。魚兒水兒都捂住了嘴巴,生怕口水淌下來,在丈夫面前出醜。
“主子,您試試?”田亮把座位讓給雲兒。
“好啊,我來試試。要是好使,就麻煩二位給福晉和老孃的那一份給裝上,不過你們也不必着急,王爺那裡沒什麼事了再安縫紉機。”
“屬下遵命。”
田亮出去方便了,剩下的三個年輕人一個個不錯眼珠地盯着雲兒的每個動作。雲兒的動作比田亮慢一點,邊做活,邊給魚兒水兒做點講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