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入廟禮”的隆重場面時雲兒才意識到爲什麼王爺、水兒告誡自己不要緊張,也意識到了這個儀式對自己是多麼的重要。心想一定要行好這個禮,不給王爺丟臉。雖然雲兒和王爺現在只是一夜的夫妻,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經是他的女人了,今後的命運就和他緊緊聯繫在一起了。他是丈夫是天,自己的一切都是他的。
由家廟大門到家廟大殿這段路都是紅氈鋪地,兩邊有親兵分開相等的距離持長槍站立,府中所有僕人在雲兒經過的道路兩邊夾道觀看。雲兒能不緊張嗎?心裡砰砰亂跳,魚兒和水兒分左右跟隨。雲兒一再告誡自己:“不要慌,要鎮定,千萬不能露怯!就把這些人當草個子,人會怕稻草嗎?”這麼一想好多了。
家廟的高臺階上,王爺穿着親王吉服,福晉穿着親王福晉吉服,並排坐在太師椅上,身後有林立的侍衛在保護着他們,身邊有手執拂塵的太監和王府總管等人左右站立。
很可能水兒受過專門訓練了,她一直在提醒雲兒:“側福晉我們就站這兒聽秦公公的號令。”
雲兒便站在紅氈的一端上不動了。水兒又小聲提醒:“側福晉,走路時要挺起胸,步子不要太大,手帕擺起來,留神腳下。”
只見王爺身邊的總領太監秦公公向前一步,拂塵一甩,用高而尖的聲音宣佈:“入廟儀式開始,鳴禮炮!”語調緩慢、吐字清晰。
“嗵!嗵!”不知從什麼地方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雲兒十分興奮,這麼大的場面居然是爲了自己準備的!禮炮過後,秦公公面帶笑容地說:“側福晉,請聽老奴號令,向前走七步,跪!”
雲兒拎着玫瑰紅的紗帕,款款前行,走了七步,停下,跪。
“三叩首!”這回雲兒用上教引嬤嬤的教導了,雙手伸開,撐住地面,磕了三個頭,立直上身。
“起!向前七步走,跪,三叩首!”這樣重複着,雲兒一絲不亂,每一步都走得很穩,而且姿勢優美,落落大方,沒有任何慌亂。王爺、福晉相對而視,微微點頭。
在接近家廟大殿臺階時,秦公公改了口令:“向大清朝和碩瑞親王、親王福晉跪!三叩首!”雲兒照口令認認真真地做。
“起!上臺階!”雲兒在魚兒、水兒的攙扶下,走上臺階。
“跪!先向王爺敬茶!”早有丫鬟把準備好的茶盤遞給跪在地上的雲兒面前。雲兒穩穩地倒上一盞茶,雙手舉過頭頂,然後獻到王爺面前:“王爺請用茶!”
王爺接過去,象徵性地飲了一口,“唔”了一聲,把茶盞放在身邊一個嬤嬤的托盤上。表情很嚴肅地向雲兒點點頭。
雲兒又用同樣的方式給福晉倒了一盞茶:“福晉請用茶!”福晉接過茶飲了一口,向雲兒點點頭,回身將茶放在嬤嬤的托盤上。
王爺福晉幾乎是同時各給了雲兒一個紅包,福晉笑眯眯地說:“當個念想吧。”
“多謝王爺、福晉賞賜。”說完便磕了一個頭。
“起!入廟祭祀祖先!”
趁着水兒和魚兒把她攙起來的時候,雲兒悄悄地捏了捏紅包,裡面裝的不是銀子,是紙質的,那就一定是銀票,銀票面額再小也比一錠十兩的銀子多,就是不知道王爺福晉給的銀票面額是多大的。雲兒把紅包交給魚兒。魚兒是給雲兒管錢的,自然要交給她。
這時王爺和福晉也站了起來,侍衛將椅子挪開,王爺福晉轉身往大殿裡走。王爺回頭看看雲兒,水兒忙把雲兒攙到王爺的身體左側,因爲福晉在王爺的右側了,過去以右爲長。王爺在前面,福晉和雲兒稍後半步,三個人走進大殿。殿內已經香菸緲緲,還有和尚在念經。有一位年長的和尚遞上點燃的檀香,給王爺、福晉、雲兒每人三枝。
雲兒學着王爺的樣子,將香舉過頭頂,對着祖宗們的牌位三拜之後,插進香爐。然後王爺跪在中間的拜墊上,磕了三個頭,直起身,抱拳說道:“列祖列宗在上,後輩福佑新納側室陳氏,今日入廟拜見祖宗,成爲我愛新覺羅家族中人,請列祖列宗接納。望祖宗庇護晚輩平安康泰,子孫興隆。”說完又是三叩首。
福晉叩首後雙手合十,說道:“列祖列宗在上,福佑嫡妻佟氏錦繡,祈望祖宗保佑,我這一脈明年喜得貴子,延續子嗣,福壽綿長。”說完叩首。
王爺轉身對雲兒說:“你說幾句。”
雲兒壓住慌亂,鎮定一下,學着福晉的樣子:“列祖列宗在上,瑞王側室陳氏,當盡畢生之力,侍奉王爺、福晉左右。”說畢叩首。
拜畢,執事太監秦公公高喊:“起!”王爺攙了一下福晉,拉了一把雲兒,三人站起,轉身出殿,高階上站立。
“禮成!鳴炮!”秦公公的聲音相當高亢。
“嗵!嗵!”禮炮的聲音更是高亢。
儀式完畢,下人們規規矩矩站好隊魚貫而出,王爺對魚兒、水兒說:“你們把側福晉攙回房中,本王即刻就到。”
當雲兒被兩個丫頭攙回住處,她一下子紮在牀上:“我的娘啊,氣兒都喘不過來了!”兩個丫頭掩口而笑。水兒說:“側福晉,您已經不錯了!又大方、又得體,說話聲音還不小。奴婢聽說,有位王爺也是娶了側福晉,行入廟禮時嚇暈過去了。好不容易弄醒了接着來,腿軟得一個跟斗連一個跟斗的,走路還順拐了,說話聲音像蚊子。”
這時王爺進來了,魚兒水兒趕緊告退。
王爺看着雲兒笑了:“你不錯嘛,想不到這麼大的場面你也不怯場,不錯!不錯!”
雲兒給誇得不好意思了,天真地問:“真的嗎?雲兒有沒有不得體的地方?”
“沒有沒有,真的不錯。以後啊,你就是府上的一個主子了,要像個主子樣兒。”
“雲兒從來沒當過主子,哪裡知道主子是什麼樣兒呢?”
“以後慢慢就知道了。”王爺拍了一下雲兒的肩,拉她坐在牀邊。
雲兒說:“王爺您方纔好威風啊,很像王爺了!尤其是您的那套衣服,太漂亮了。雲兒對皇家的事不是太懂,就是聽說只有皇上纔可以穿有龍的衣服,可是您……”
王爺笑了:“你這小腦瓜想事還不少,我的衣服是親王吉服,自然是有龍的。我是太宗的兒子,也是龍子龍孫嘛,和皇上的衣服沒關係啊。皇家的規矩大,什麼場合要穿什麼衣服,進行什麼儀式,都是馬虎不得的。以後呢,基本上就沒有太大的儀式了,你也不用那麼緊張,只是過年時要祭拜祖先、皇上來府上要行大禮,這個你已經學過了。”
雲兒說:“雲兒怎麼只見祖宗牌位上寫着曾祖、祖父、父親這樣的內容,您不是皇上家的人嗎?”
“哦,你這才女,告訴你,這是家廟,供奉太祖、太宗的是太廟。以後呢,可能會有我們自己的親王府,那時就要正規一些了。還有啊,福晉是個好女人,你和她好好相處,還是那句話,家和萬事興。本王這些年一直沒娶側室,是和福晉感情太深了,也沒動過這個念頭,但是雲兒,本王娶了你,就不能對不起你,也不能對不起她,所以希望你們像親姐妹一樣和睦相處。記住,爭不足,讓有餘,千萬不要爲了本王爭風吃醋,弄得大家都難過。你說呢?”
雲兒說:“您放心吧,雲兒生性和男孩子差不多,只想着像爹爹那樣有些個學問,學點技藝,沒有想和誰爭什麼。您和福晉做了將近二十年的夫妻,又曾患難與共,雲兒心裡是把她當成自己的娘一樣看的,有和娘爭奪什麼的嗎?雲兒不會讓您爲難的。就是雲兒有一事不明……”
“你說,有什麼不明白的?”
“王爺和福晉感情那麼好,爲了這份感情不娶側室,除了子嗣的原因,還有什麼原因突然娶了雲兒?雲兒這樣問好象有點過分和沒禮貌,但這件事雲兒一直不明白。”
“雲兒,你很有頭腦,能這樣想,也敢說出來,不簡單。娶側室,十年以前福晉就提出來過,因爲是皇家,一個親王連兒子都沒有,實在說不過去。本王鑑於別的親王、貝勒、郡王們府上妻妾之間爭鬥的教訓,實在不忍心讓對自己情深意重的福晉受到任何傷害,本王本身對子嗣的事也不是看得太重,這事就一拖再拖。直到遇上了你。當然這都是緣分,我們之間有很大的緣分吧。說是突然也不突然,你的性格很對本王的脾氣,就是這樣。”王爺還不能說師父的命令。
雲兒並沒有全懂,可是她知道不能再問了,對方是位王爺,他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是誰?只是一個側室,一個妾罷了,沒有任何權利追問這樣的事,即來之,則安之。
王爺說:“雲兒,這幾天你肯定不大舒服,休息吧,本王今天晚上就不過來了,明天或者後天再來。你讓魚兒她們兩個給你做伴,本王還有事。你悶了讓她們陪你在府裡轉一轉。還有啊,你的那兩位陪房嬤嬤福晉已經給安排好了,那位姜嬤嬤就在你這個院子裡的小廚房專門給你當廚娘,再撥兩個粗使丫頭幫廚,她丈夫身體不好,就在園子裡看管花草。還有那位林嬤嬤,看樣子很精明強幹的,就讓她在你這個院子當個管事嬤嬤。都和魚兒一樣拿一等加二兩的月例,她女兒在福晉院裡的針線房,聽說蘇繡不錯,直接給了個二等丫鬟的位份。你房裡就由魚兒水兒兩個姑娘貼身服侍,林嬤嬤也可以隨時過來幫你。如果你有奶孃自然是跟在身邊,你剛來,外邊的事也得有個嬤嬤打點。等本王觀察好了,再給你安排兩個跑腿學舌的太監公公。”
“多謝王爺。”
“怎麼聽着這兩位嬤嬤叫你四姑娘呢?”
“回王爺的話,雲兒是和伯父家的三位堂姐排下來的。”
“哦,是這樣,那本王就是四姑爺了?”
“王爺!”雲兒不好意思了。
“那個林嬤嬤好像是江南人士,聽她叫過你四估量。”
雲兒沒忍住笑起來了:“林嬤嬤是江浙人,江南口音很重,口頭語就是好不好、對不對,就說‘好勿啦’、‘對勿啦’,再不就是阿拉、伊拉、儂啦的。”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們、你們、他們。您是不是覺得林嬤嬤有些不可靠?”
“你想什麼呢?本王倒是覺得這位林嬤嬤精明強幹的,你身邊正好缺少一個這樣的人。咱們府上也沒有什麼秘密的事情。別多心,本王就是隨便問問。滿府裡都是京腔京調的,出來一個吳儂軟語也挺有意思。你的祖上是哪裡的?”
“我們家這一支脈一直在中州一帶,在開封府居住的時間比較長,那裡還有一個陳家的大宅門二百多口人。按家譜記載,祖上應該是陝西一帶。”
“長安人士?”
“說不好、我們家有個族譜,記着一百多代人的名字呢。”
說了一會話,王爺就離開了,魚兒水兒進來服侍。
魚兒在雲兒耳朵邊上低聲說:“王爺、福晉給您的賞賜是兩張三千兩的銀票。”
雲兒低聲驚呼:“嗚哇,發了、發了!”
她還不知道發生在遵化的事情,就是那位知府要把她領走的事。也許那個就不是自己的命運,所以她躲過了。
那個要強搶雲兒爲妾的知府一直就沒弄明白陳大人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把女兒嫁給瑞王爺,這個門路也太硬了吧?親王側室雖然沒有什麼官位,可是四品以下的官員見到她還是要磕頭請安的。萬幸的是這位側福晉沒有見過自己是什麼尊容,要是認識自己還不報復自己,把皮給剝下來?好險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