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趕死趕活般在週末前把一些積壓已久的報表給做了——這些電腦軟件,現在國內會用的人也不多,多數都是政府、軍隊僱員,與其到處苦苦尋找半吊子,倒不如是自己來了。幾個人都是這個意思,很多事與其找人做,還不如自己做做掉算數——終於是迎來了週五下班時分。含光現在纔是明白上班族苦盼週末的心情,她也想大聲歡呼,然後去花點錢酬勞一下如此辛苦工作的自己。
不過,和桂思陽比起來,她又還算是好的了,桂思陽連週五晚上都有別的事情在做,這小子手裡的投資可多了,眼下公司只能算是比較主要的一個,還有不少副業也是同時在做的。倒是德瑜,就這一個副業,也沒指着賺錢,課業也相對最是輕鬆,早早地就把工作都做完了,等着含光一道回宿舍換衣服。
之前兩人也在韋鳳飛的帶領下去過酒吧探險,這地兒在印象中一直都是特別神秘和危險的地方,但其實真的去過了又覺得還好,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喝點酒談談心而已,韋鳳飛本人去的都是氛圍輕鬆的酒吧,真正以勁歌熱舞、尋歡作樂爲主的酒吧,按她所說,在國外去太多,也膩了,再說現在年紀大也怕吵。
德瑜和含光都已經成年,當然是可以喝酒的,只是沒養成習慣,不過疲累工作了一天,喝點酒的確是很放鬆——還非得就是在酒吧裡有氛圍。反正也沒勾三搭四的打算,吃過晚飯隨便換件衣服,打個車也就過去會合了。
韋鳳飛派頭足,直接讓家裡司機開了一輛車送他來,下車時候含光還聽見她吩咐,“大概晚上11點來接我們。”——雖然她酒量甚豪,但卻也很小心謹慎,喝了酒就絕對不開車的,幾次去酒吧,最後都是韋家司機來接。
和含光、德瑜比起來,她打扮得要帥氣得多,含光幾乎從未見她穿過裙子,即使是這麼熱的天,韋鳳飛頂多也就是妥協穿了條牛仔短褲,包身設計算是帶了點女性色彩,不過她身材高挑,雖然分明只是隨便一穿,但長腿先聲奪人,也是豔光四射,才只是站在酒吧門口,便已經引來了許多驚豔的眼神。
在西安府一個月兩千元算是高收入,北京這邊一個月四五千也很體面的情況下,酒吧裡一杯酒是要賣到一百多元的,可想而知會來這裡消磨時間的人絕對不會缺錢,膽子也都很大。——雖說據韋鳳飛介紹,在國外酒吧是非常正常的社交場所,誰都可以去放鬆,不過在秦國情況肯定不同,來這裡的男男女女都比較開化新潮,韋鳳飛人頭熟,根據她的介紹,很多都是京中世家比較開明的子弟,要麼就是暴發戶們的二代、三代。總之,絕對不會沒有傲氣,也絕對不會缺少膽量。
不過即使如此,敢上來搭話的人也還是不多,只有酒是不斷地被送上來了,韋鳳飛周身輻射出的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實在是太明顯,雖然三人吸引了不少關注的目光,卻沒人敢於貿然上來搭訕。
含光現在不能戀愛,心態反而很超然,見韋鳳飛沐浴在衆人眼光之中,泰然自若仿若未覺的樣子,心中也覺得十分有趣,反正工作累了,這種小小的八卦也能讓人感到極大的樂趣,三人隨意聊着些韋鳳飛到俄羅斯的話題,一邊以餘光注意着旁人對她們的種種關注。
大概從坐下來開始,五分鐘內便有十多杯酒被送來了,都是酒保直接端來點名送給誰的,也不怕裡面被下了藥,韋鳳飛獨佔鰲頭,一人得了八杯多,德瑜和含光也有人送來,不過不知是不是爲了吸引韋鳳飛而故佈疑陣——她今天來就是爲了放鬆,也沒怎麼打扮,德瑜也是如此,客觀上比韋鳳飛是差了點。
以韋鳳飛的傲氣,送來的酒雖然擺滿桌子,但她也和沒看到一般,不過是冷漠地看上一眼,便又只顧着和德瑜、含光說話。含光笑着打趣她道,“你簡直就像是個發光體,走到哪裡都有故事。”
“少來了,你還不是也一樣?我都聽雲深說了,你在歐洲還招惹了個達維爾家的桃花。”韋鳳飛隨口爆料,頓時激起了劉德瑜的極大興趣,“什麼達維爾,什麼達維爾——含光,你怎麼什麼都不和我說的啦!我要和你絕交!”
含光其實對他心裡是有些疑惑的,沒把亨利算成是仰慕者,不過這麼一說,倒是想起了泰特家那個漂亮的小少爺,忙分享八卦,“遇到印象最深的還不是他,是個漂亮得分不清男女的小少爺……”
頓時又是好一通八卦,劉德瑜在這點上比較土包子,瞪着眼睛直呼不可思議,韋鳳飛倒是很淡然,“這種事在歐洲很多見的,其實就是在國內都不是沒有。”
正說着,三人的注意力忽然又轉移了——看來對自己十分自信的一位男士衝她走了過來,衝韋鳳飛舉了舉杯子,“可以認識一下你嗎?”
韋鳳飛上下瞅了他幾眼,只是那幾眼中透出的神色,便讓那男士的微笑褪色了幾分,其實在含光來看,他生得已算不錯,氣質也還可以了。
“對不起,不可以。”韋鳳飛漠然地說,語氣毫無商量餘地。那男士在當地愣了一會,也只好微微攤手一笑,走回座位去坐。
和石旻旻類似的情況,就是搭訕的人身份真的高貴多了,看來還是氣質的差別啊。含光和德瑜都有點爲那男士尷尬,倒是韋鳳飛泰然自若,又笑道,“剛纔說到哪了?”
坐了一小時不到,桌上的酒擺得滿得喝不完,也有四五個很有勇氣,也很自命不凡的人過來試着搭話,都是鎩羽而歸。不過韋鳳飛眉眼輕鬱,看來已經是有點煩了,當含光說到在蘇格蘭‘孤獨堡壘’過年的無聊時,又有人在三人身側道,“請問——”
韋鳳飛這下是真的不耐煩了,偏頭低喝道,“抱歉,沒興趣!”
含光也擡起頭來,一看就瞪大了眼,同時那男士也蹙眉看了韋鳳飛一眼,卻不理會她,而是對含光道,“請問你是李姑娘嗎?這裡燈暗,我有點看不清。”“權醫生!”含光忙跳起來問好,“這麼巧在這裡遇見你呀?”
“啊,果然是。”權寅彎着眼睛微微一笑,和含光握了握手,“你是過來玩的?”
“嗯,權醫生呢?”含光有點吃驚,不過想想也釋然了。“也是下班過來放鬆的——沒想到你還在北京啊。”
“其實不是還在,是剛又過來。”權寅說,“對了,我上回好像沒存你的號碼——”
一般來說,要號碼都是追求的前奏,不過含光聽了,心裡卻是一緊,權寅回去魯國以後,應該是查了下於思平的底細吧?邀她吃飯,也不知道是不是爲了說于思平的事情。
不過人家權寅都要了,也不可能不給,含光也是故作無事,報了號碼,還邀請,“權醫生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坐坐?”
權寅長相俊美,氣質風流文雅,又怎不吸引眼球,偏他對韋鳳飛的美貌根本無動於衷,站在這裡,將她氣勢不知打消多少,聽到含光邀請,他一揚眉毛,似笑非笑地看了韋鳳飛一眼,方纔對含光笑着說,“恐怕不好坐,一會你來找我玩吧,過幾天若是有空,請你吃飯,希望李姑娘別拒絕。”
說着,又衝劉德瑜點了點頭,便走開到另一處卡座落座,很明顯,他已經認不出劉德瑜了。
苦了,看來肯定是要說于思平的事。含光心中暗叫不好,要不是明天能去問于思平討主意,她只怕會更驚慌。現在也是連着吸了幾口氣,才把散亂的思緒壓制下來,重新集中注意力回到眼前。
這一回神,又是暗叫不好——韋鳳飛雖然沒說什麼,但明顯是動怒了,整個面部表情都有點不對,一雙眼就直往權寅那邊瞟。劉德瑜苦笑連連,卻是都不知道該怎麼勸。
因爲年歲和能力的差距,韋鳳飛在三人中一直是占主導地位的,她這一怒,含光和德瑜都有點不知如何是好。就連那邊權寅好像都有所感應,舉杯輕呷一口,也望了過來,直接就逮住了三個女人的眼神。
偷看被逮到是有點糗,含光笑得尷尬,劉德瑜一縮脖子,也是無語,倒是韋鳳飛,還和他對視了一會,只是她是瞪過去,權寅卻是看過來,而且好像就和沒看到她似的,直接越過她又衝含光致意了一下,這纔回去和同伴喝酒。
這不是火上澆油嗎,含光都快瘋了,正欲安撫韋鳳飛,韋鳳飛哼了一聲,倒是問了,“這人誰啊?他姓權,魯國人?”
“嗯,”劉德瑜對權醫生印象還是很深的。“出身應該很高啊,權寅可能只是他的化名——後來我回去也問了,權家這幾代好像沒有單名的。”
權家、孫家、許家、韋家這種大戶人家,做事都是很低調的,含光即使半隻腳踏入這個圈子,其實也沒看過多少人的照片什麼的,在市面的報紙上根本都不會看到有長篇累牘的報道,可能一般的市井小民都不會知道這些人家的存在。尤其權寅又是魯國人,對那邊的世家,這邊頂多也就知道一些基本信息了,別的是不會有的。
“那怎麼知道他出身高啊?”韋鳳飛有點好奇。
這事牽扯到于思平,所以德瑜只是爲難地看着含光——看來,韋鳳飛還一點也不知道含光的身世,起碼德瑜是沒說,按含光對他的理解,許雲深也不至於說這麼無聊的事。
“就是之前在醫院遇見的時候,聽到他的談吐,言下之意一點也不把錢當回事……不過他是很有名的神經科醫生。”含光說到一半也覺得不對了:把他身份說高不是更激起韋鳳飛不服氣的心理嗎?“也許是自己賺來的錢吧。”
這個亡羊補牢似乎沒什麼作用,韋鳳飛的神色並未因此緩下來,她端起酒杯,彷彿將士出征般將脊背一挺,“既然是權家人,那倒要過去打個招呼了。我們家和權家還有業務來往呢。”
明擺着就是找藉口,但含光也不好阻止什麼,在韋鳳飛跟前,她的氣勢也根本不足以攫取主動,甚至覺得跟過去都是氣虛。不過韋鳳飛也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口出惡言大發脾氣的大小姐,過去頂多綿裡藏針地諷刺幾句,含光也覺得跟過去監督並不大好,只好坐立不安在座位上看着,準備一旦局面有過激的勢頭,就立刻過去介入一下。
不過倒是還好,韋鳳飛走過去以後和權寅說了幾句話,兩人倒是沒吵起來,她反而也坐入卡座裡,似乎是和權寅聊上了。雖然從權寅似笑非笑的表情來看,這聊也聊得不是多愉快,不過好歹沒吵,外人也不好多介入什麼。含光先還盯着看,後來見韋鳳飛遲遲不歸,也就鬆懈下來,和德瑜吃着小點心,喝着酒,自己聊了起來。
勞累了一週,其實都挺累的了,含光和德瑜也沒法一直側身觀察卡座那邊的動向,反正聊着等等着聊,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都困了,看看錶也十一點多,含光說,“可能真的是互通身份聊起來了,要麼我們打個招呼,先回去吧。”
劉德瑜也是直揉眼睛,“行啊,走。”
可兩人再去找權寅時,卡座早都空了,韋鳳飛也不知去向,打手機也不接,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含光心裡隱約已經是有點猜測了——不是古代了,她可沒那麼純潔,這麼明顯的線索擺在眼前都不知道去猜測。
礙於劉景羽這層關係,她也沒說破,德瑜困得迷迷糊糊的,亦很好糊弄,含光隨便編了幾句,就拉着她一起出門叫了車,一道回宿舍了。在車上她也不禁是有些咋舌:如果和她想得一樣的話,那韋鳳飛的作風也的確是滿開放,滿大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