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
這句話簡直要了李氏的命了，她差點從病榻上翻下來。
那丫鬟已經嚇得直哭，也不知是在爲宋明楓心疼，還是在爲李氏的模樣感到畏懼。
一貫從容優雅的女人，臉色扭曲得跟鬼也差不多了。
“三哥哥怎麼可能被父親責罰？明明父親最疼愛三哥哥了！”宋明月與宋明楓乃是雙生，平日裡感情自然更要好一些，此刻聽到宋明楓竟然捱打，霍然站起，柔弱美麗的臉上充滿了不可置信，尖聲叫道，“父親，父親怎麼捨得對三哥哥動手？，是不是有人在父親面前進了讒言，是不是宋明嵐做的？！”她對宋明嵐絕對算是真愛了，不論發生什麼壞事兒，那都是宋明嵐乾的。
不過這一回，宋明嵐是真心冤枉。
她正被躲着忠靖侯走，今日偷偷來到自己房中的秦青堵住了去路。
秦青年紀與二姐宋明柔彷彿，可是看起來比宋明柔沉穩許多，此刻正在宋明嵐面前含着貞靜的笑容梳理面前的一簇鮮花，明明是十分尋常的花朵兒，可是在秦青的手中卻彷彿帶了魔力，轉眼就被裝點得十分好看。秦青專心地將這盆整理好的花枝送到宋明嵐的面前，笑着道，“寶劍贈英雄，鮮花配美人，這正合適你擺在房中，就當香香屋，就是它的好處了。”
“確實挺香的。”一旁的宋明菲嗅了嗅，連連點頭。
她出身三房，因此那夜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竟是完全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彷彿夜半侯府裡鬧了起來，還驚動了忠靖侯太夫人，之後就是李氏大病，忠靖侯最近常往後院兒跑。別的因她不知道，此刻就好奇地對垂頭嗅着淡淡花香，臉上露出淺淺笑紋的宋明嵐問道，“前些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三姐姐，我問母親，母親也不肯，只與我無關，叫我不要打聽那麼多。”
她最近和宋明嵐走得還算親近。
因爲比起和另一個庶出的姐姐宋明柔一處作伴，宋明菲還是覺得安穩鎮定的宋明嵐更叫自己親近。
“還能有什麼，大伯孃不經常鬧一鬧嘛。”宋明華側坐在宋明嵐的身邊，聽見堂妹開口，不由不自在地看了秦青一眼。雖然她已經知道秦青的態度，知道她不會去給自己的父親宋二老爺當二房，也不會插足父母之間，可是從前她對秦青的態度總是很冷淡疏遠，如今竟一時沒法兒厚着臉皮做出一副親近的樣，因此只飛快地看了秦青一眼，就不自在地道，“又不是什麼大事兒。若是大事兒，三嬸兒還能不跟你？”
“這個倒是。”宋明菲就點了點頭，專心地播弄桌上的一盆鮮花。
“的確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是動靜大了些，我想着，只怕是太太想要叫咱們都知道，她從佛堂被放出來，慶祝一番。”宋明嵐慵懶地託着香腮，看着宋明菲臉上一話就露出的一個酒窩，回頭對宋明華問道，“二嬸兒可還好？前些時候我聽太醫，彷彿身上好了些？好好調養，我想着日後會越發康健。”李氏病得要死的時候，誰知道本來病得奄奄一息的宋二太太，她反倒好轉了起來。
只怕是宋二老爺開解的功勞了。
宋明嵐到底是關心宋二太太的，想了想就笑着道，“二叔也會高興了。”
“可不是。”宋明華就快人快語地道，“父親當真很高興，還與我，這夏日裡悶熱，恐母親身上不舒坦，想着帶咱們去城外的海邊兒上的別莊去消暑，待天兒涼了再回來。”宋明華無憂無慮，此刻見宋明嵐微微點頭，就笑着道，“父親還要帶着三姐姐一起去，到時候我們倒是個伴兒。你不知道，那片海特別大，一眼看去都藍汪汪的，若三姐姐不怕寒涼，在裡面戲水也是好的。”
“我還真的會戲水。”宋明嵐就有了幾分興趣，只是見宋明華興致勃勃的，又覺得有幾分無奈。
只怕這個夏天，自己與宋明華是去不上避暑的別莊了。
宋明華都叫羅國公太夫人給看中，哪裡還有時間去避暑？
“五姐姐只邀三姐姐去，我們都被你給忘了。”宋明菲年紀，就在一旁抱怨。
“哪裡是忘了你們，你們本不就是年年都去。”宋明華顯然依舊不知道親事的問題，正點着宋明菲的額頭笑嘻嘻地道，“你真是掐尖兒要強的，難道平日裡我虧待了你不成？”她頓了頓，就撇嘴聲兒道，“除了大伯孃看不上我們的那莊，一向帶着四姐姐六妹妹去跟着貴妃娘娘往皇家園林去避暑的，只是我想必然不自在。那宮裡都是娘娘主，見個人就得磕個頭，累也累死，流的汗都能成河了。”
“你這話叫大伯孃聽見，大伯孃該惱了。”雖宋明華一向爽直，可是這樣直接的話，頓時就叫宋明菲詫異起來。
秦青擡手，給幾個女孩兒無聲斟茶，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帶着幾分美感。
“就算我不，大伯孃也沒喜歡過我。”宋明華是苦主，當然知道李氏對自己親爹做了什麼，如果她從前對李氏尚有幾分尊重，那麼如今她所有對李氏的情緒都只剩下厭恨了，聞言就冷笑道，“本就是。那宮裡的都是主，雖然貴妃娘娘盛寵，沒人敢作踐大伯孃，只是到底祖宗規矩還在，大伯孃幾個也不能不將主們放在眼裡是不是？且整日裡穿得比別的時候都多，別不能戲水，就那熱不熱呀。”
因恐御前失儀，因此李氏與宋明月姐妹在皇家園林的時候，都得穿最鄭重的宮裝。
那大熱天的穿厚厚的宮裝，簡直就要了命了。
“誰難受誰知道。若是我，我寧願在外自由自在，也不受那個罪。”
“四姐姐與六姐姐肯定不是你這麼想的。”宋明月和宋明婉樂在其中，宋明菲就搖了搖頭。
她見宋明華岔開話題，不願提及那天晚上發生之事，就知道只怕那天侯府還真的鬧出事端。只是她到底是聰慧的女孩兒，既然宋三太太不告訴她，連宋明嵐這一向霸道彪悍的爲人都不願提及，她就將此事放在一旁權當做是忘記。見宋明嵐的身邊正有隻的匣，就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啊？”她在宋明嵐面前幾日也有了幾分自在，伸手就打開了匣，頓時就被裡頭的寶光晃了眼睛。
“你們都別，叫我猜猜，這一定是晉王殿下送的。”她一邊捂着眼睛，一邊叫道。
“你猜中了，不過你怎麼猜到的”宋明華就興致勃勃地問道。
“昨兒成國公府方表哥才贈給三姐姐一匣去年秋天存下來的紅葉，美不勝收呢，我想着雖國公府豪富，方表哥也斷沒有這樣的富庶手筆。那冤大頭……“宋明菲一邊戲謔，一邊笑着倒進了一旁含笑靜坐的宋明依的懷裡，揶揄地道，“又大方又捨得的，可不是就剩下晉王殿下一個了？”她雖然看見了無數的珠光寶氣，可是眼睛裡卻沒有一點的貪婪與嫉妒，反而神色清明。
“晉王確實是個冤大頭。”宋明嵐得了便宜還賣乖，聞言慢慢點頭。
晉王這傢伙三天兩頭送她東西，叫她的壓力很大啊。
只是晉王這樣殷勤，可是侯府之中關於嫉妒宋明嵐得晉王青睞的還真的不多。
因爲都覺得晉王不過是一時新鮮，對她這份熱忱並不會長久。
宋明嵐也覺得比起靠不住的喜歡，還是利益更能叫人的關係更緊密。她就含笑看着宋明華與宋明菲嘻嘻哈哈地打鬧起來，不知是什麼緣故，本來可以很大方地將晉王送給她的首飾分了收買人心，可是卻此刻動彈不得，反而將那匣的蓋給扣上。她頓了頓，便叫惠心從自己房中的一個暗格之中拿出了一個匣來，接過來打開放在桌面上笑着道，“晉王殿下脾氣古怪，我唯恐送給你們來日叫晉王不快反倒連累了你們。這是我前年在山中獵殺的一隻白狼後收集的狼牙，給你們當個新鮮玩意兒倒不錯。”
“三姐姐還獵過狼嗎？”宋明華頓時詫異地問道。
“山裡野獸多。”若可以，誰願意彪悍無敵？宋明嵐連狼都獵殺，自然也是逼出來的。
不自己強悍起來，她早就叫山裡的野獸給吃了。
或許是想到宋明嵐的艱辛，哪怕此刻她輕描淡寫，美豔的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怨恨或是抱怨，可是幾個姐妹都沉默了下來。
宋明依垂頭，一滴眼淚就無聲地滾落進了她的衣襟裡。
“三姐姐日後，必定苦盡甘來。”宋明華真誠地道。
“這是自然。”宋明嵐傲然一笑。
她猶豫了一下，方纔從裡頭挑了一隻雪白尖銳的狼牙扣在手中，頓了頓，低聲與惠心吩咐道，“這個收起來，回頭我要送人。”
“您要送誰呢？”惠心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宋明嵐親近的人不多，這般鄭重地單獨放置，顯然是真的很看重那人的意思。
“……晉王。”
宋三姐很艱難地回答道。
她就是回個禮……
晉王殿下可千萬不要誤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