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夕一滯,一直強忍着的眼淚“吧嗒”一下掉了下來,砸在了地上。
“娘娘,娘娘您稍等,奴婢這就去給您拿。”
哽咽着應了下來,銀夕緩緩的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銀夕走遠了的背影,紀巧顏才又嘆了一口氣。
或許,自己終究是不適合待在這深宮裡的吧。
養心殿內的蕭瑾瑜,聽到紀婉儀前來求見的消息時,還是有些意外的。
“紀婉儀?那便傳她進來吧。”
蕭瑾瑜開口吩咐了一聲,便又繼續翻看着奏摺了。
“嬪妾拜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倒是許久不曾見過你了,起來吧,不必多禮。”
蕭瑾瑜開口應了一聲,目光卻並未看向她。
紀巧顏仔細端詳着文瑄帝,眉宇間與九王爺二人似乎是有些相像的。
只是九王爺更加溫潤,嘴角總是似有若無的帶着一絲笑意。
而文瑄帝確是一臉的冷漠和平靜,幾乎甚少見着他開心的笑過。
紀巧顏在心裡想着,如若自己頭一眼先看見的是皇上,那日偶然搭救自己的不是九王爺,那如今,自己又是何般的模樣呢。
心裡輕笑了一聲,一切都是註定的,哪裡來那麼多如果呢。
“你一直這般盯着朕做甚?怎的不坐下?”
紀巧顏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想着想着竟然出了神兒,也沒發現文瑄帝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紀巧顏趕緊開口應道:
“嬪妾許久未曾見着皇上了,便想着多看幾眼,是嬪妾失儀,讓皇上瞧了笑話,還望皇上恕罪。”
紀巧顏趕緊福身行了一禮,開口說着。
“好了,不必那般拘謹。朕又不曾怪罪你。”
蕭瑾瑜重新又低下了頭,開口淡淡的應了一句。
紀巧顏走到了一旁,緩緩落了座,這才又開口:
“皇上,嬪妾今日做了些雨露桃花糕,還有芙蓉湯,私心想着皇上怕是在忙着處理朝務,午膳也未好好用,便來送予皇上。”
紀巧顏一邊說着,一邊從宮女手中接過了食盒,向着蕭瑾瑜走了過去。
蕭瑾瑜並未出聲,紀巧顏便兀自將食盒打開,將其中的東西拿了出來。
“皇上不如先歇會兒,嘗一嘗嬪妾的手藝如何?”
紀巧顏又說了一句,看向了蕭瑾瑜。
蕭瑾瑜便也就順勢放下了手中的奏摺,看着桌子上的雨露桃花糕,伸手拿起了一塊。
“嗯,味道甚是不錯,像極了朕曾經吃過的味道。”
蕭瑾瑜開口評價了一句,而後淡淡的說着。
紀巧顏心裡一喜,但是面兒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九王爺給的做法太過模糊了,饒是她研究了這般久,也勉勉強強能做出這樣的來,根本不知曉這可否是曾經他與文瑄帝所食的味道。
如今聽到文瑄帝這麼說了一句,紀巧顏這才放下心來。
“皇上謬讚了,嬪妾愚笨,也就能做出些普通的玩意兒來,比不得御膳房的人。”
紀巧顏開口,有些羞怯的應了一句。
“他們有他們的好,而你做的也別有一番特別的風味,在朕的心裡,都是極好的。”
蕭瑾瑜說完,又喝了一口芙蓉湯,果真都是熟悉的味道。
彷彿是喝的有些急了。也可能是湯太過燙口,蕭瑾瑜剛喝了一口,忍不住咳了兩聲。
一旁的紀巧顏趕緊走了上去,替蕭瑾瑜順着背。
“皇上這是怎的了,好好的怎的突然咳起來,快去請太醫來。”
紀巧顏着急的開口吩咐着,宮女一聽,轉身便準備出去。
“且慢,不必了,不過是嗆了口罷了,何需這般興師動衆。”
此刻蕭瑾瑜已經緩了過來,開口說了一句,而後端起一旁的茶水飲了兩口。
紀巧顏彷彿還是萬般的不放心,開口擔憂的說道:
“皇上,依着嬪妾所見,還是請太醫來瞧一瞧吧,皇上龍體金貴,容不得絲毫的馬虎的。”
蕭瑾瑜搖了搖頭,拍了拍紀巧顏的胳膊,開口說道:
“不必擔憂,朕心裡自是有數,何需這般慌張。”
紀巧顏雖是心中不認同,但是文瑄帝已經這般說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在文瑄帝的示意下,紀巧顏重新回到了位置上落了座,心裡卻是百轉千回。
“皇上,嬪妾瞧着您眉宇間是掩不去的疲憊之色,可是近些日子太過勞累了?”
片刻後,紀巧顏又一次開了口,話語裡滿是關心。
此刻的蕭瑾瑜心裡在想什麼無人知曉。
就見着他擡頭深深的看了一眼紀巧顏,而後才應道:
“這些日子朝務繁忙,朕夜晚又有些不能安眠,因此身子隱隱覺着有些乏累,無礙的。”
蕭瑾瑜說完之後。這一次卻沒有再低頭看奏摺,而且看着紀巧顏,等着她的回答。
紀巧顏被盯得心裡有些發毛,但還是開了口:
“皇上這般不顧忌着身子可是萬萬不可的,嬪妾知曉皇上還有朝事處理,只是在嬪妾的心裡,不懂什麼朝政,只求着皇上能龍體康健便可。”
蕭瑾瑜竟然莫名的輕笑了一聲,而後開口應了一句:
“紀婉儀這般在意朕的龍體,朕從前倒是沒有發覺。”
蕭瑾瑜一句話說完,紀巧顏愣了愣。
“嬪妾心中一直是掛念着皇上的,只是不敢輕易來攪擾。”
紀巧顏開口應着,語氣裡自己都聽出了一些心虛來。
看着文瑄帝審視的眼神兒,紀巧顏忍不住低下了頭。
又在養心殿坐了片刻,紀巧顏便以不便攪擾爲由離開了。
出了養心殿,微微舒了一口氣,紀巧顏略微緩了一下。才又繼續走了下去。
文瑄帝真的不是普通的人,一雙眼睛盯着你,彷彿能看穿人的心思一般,讓紀巧顏的話險些都說不出來了。
回到了展瀾樓內,紀巧顏思慮了許久,而後才吩咐了一句:
“去給本宮拿紙筆來。”
長陵宮內,常佩玖和沈安容二人互相看着對方。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熙妹妹莫要着急,容本宮再仔細思慮一番,再同妹妹仔細商議。”
常佩玖又開口說了一句,沈安容點了點頭。
在回雍華宮的路上,如意忍不住開口問道:
“娘娘,怎的奴婢方纔瞧着娘娘您和嫺貴妃娘娘二人,彷彿……”
“彷彿何?彷彿從未有過隔閡一般?”
沈安容見着如意不知怎麼問出口,便開口替她問了出來。
如意點了點頭,看着自家娘娘。
“嫺貴妃瞧着與世無爭,不參與後宮中的各種爭鬥來,其實如意啊,嫺貴妃姐姐纔是這後宮裡活的最明白最清楚之人。”
沈安容只是這麼說了一句,如意還有些不太明白。
“嫺貴妃無論如何做,自然都是有她心中自己的思慮的。只是前些時候,不過做戲給旁人看罷了。”
沈安容又開口補充了一句,如意雖然是不太明白,但是總算是明白了一些。
“那娘娘,如今皇后娘娘在鳳棲宮內以舊疾復發不接見任何人,娘娘您瞧着這……”
如意又開口問了一句。
“此事本宮還在思慮當中,等過些時日再同嫺貴妃姐姐好生商議一番纔是。”
王爺府內,蕭瑾玧手上拿着阿力遞過來的字條,仔細看完,深深地嘆息了一口氣。
“王爺,可是有何不妥之事?您吩咐給小的,小的也許能幫上王爺幾分。”
阿力聽見蕭瑾玧的嘆息聲,開口說了一句。
然而蕭瑾玧卻搖了搖頭,而後開口應了一句:
“不必了,此事你幫不了本王。”
沈安容回到雍華宮以後,有些詫異的看着坐在那裡的蕭瑾瑜。
“皇上?”
有些疑問的開口喚了一聲,然後才反應過來,趕緊福了身下去。
“臣妾拜見皇上,不知皇上前來,還望恕罪。”
“好了,無妨的,起來吧。”
蕭瑾瑜淡淡的應了一句,而後開口說着。
沈安容也就緩緩起了身,準備到一旁落座。
“容兒,坐到朕的身邊來。”
沈安容剛擡腳,便聽見了蕭瑾瑜的聲音,於是便又調轉了方向,朝着蕭瑾瑜走過去。
在蕭瑾瑜的身旁落了座,沈安容開口問了一句:
“皇上何時來的?可是等了臣妾許久了?”
“朕也是將將才到,聽聞你宮裡的人說你帶着宮女去四處走走,朕今日左右也無事,便想着坐在這殿內等你片刻。”
蕭瑾瑜開口說了一句,輕輕撫上了沈安容的手。
“臣妾方纔去長陵宮探望嫺貴妃姐姐,與姐姐好些日子未曾相見,臣妾有些想念,便去了。”
沈安容倒也沒有隱瞞,開口便說出了自己方纔的去向。
因爲她心中明白,即便自己有意隱瞞,這皇宮裡沒有蕭瑾瑜無法知道的的事。
與其那般被他知曉了以後猜忌,倒不如自己痛痛快快的主動說出來。
“你同嫺貴妃之間素來感情深厚,這麼多年了還是這般,着實不易啊。”
蕭瑾瑜突然開口感慨了一句,讓沈安容還微微有些發愣。
“嫺姐姐待臣妾向來寬厚,臣妾也將嫺貴妃視爲姐姐一般,自然是感情要深厚些。”
沈安容低下頭,開口應了一句。
“朕記得,當年嫺貴妃初入府時,與皇后二人關係也曾這般密切過。只是這麼些年過去了,不知從何時起,她們二人便再也不似從前了。”
蕭瑾瑜看了沈安容一眼,擡眼看向了別的方向,淡淡的說了一句。
“凡事有因必有果,臣妾想着,嫺貴妃姐姐與皇后娘娘之間如今這般,自然是有它其中的原由的。”
沈安容沒有再假惺惺的說着什麼反駁的冠冕堂皇的話。
不知爲何,她不想再那般演戲了,且蕭瑾瑜同自己說了這些,沈安容也明白,絕不是爲了聽到一句兩句那些虛假的話的。
“既然說到這裡,容兒,如今葉丞相已被處決,而皇后此刻,稱舊疾復發休養在鳳棲宮內,容兒覺着,對於皇后,朕該如何?”
蕭瑾瑜想了想,開口突然問了一句。
這一問問的沈安容猝不及防,這樣的事怎會突然問到了自己的頭上。
但是餘光瞥了瞥蕭瑾瑜,見他一副毫無察覺的樣子,沈安容反倒放開了,大大方方的應道:
“回皇上,既然皇上這般問了臣妾,臣妾便將心中所想說與皇上。”
沈安容先開口說了一句,而後便繼續說着:
“皇上,臣妾以爲,皇后娘娘貴爲玄毅國的國母,葉丞相雖爲皇后娘娘的父親,謀逆之罪不可饒恕,但是皇后娘娘卻不該被牽連。”
沈安容說到這,頓了一下,腦海中憶起了常佩玖今日在長陵宮內說的話,於是接着說道:
“皇后娘娘這些年來,待後宮的諸位嬪妃皆如同姐妹一般,而待各位皇子公主如同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若不是皇后娘娘這般治理着後宮,想來這宮中也不會這般和諧。”
沈安容這些話說出來,蕭瑾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容兒說的倒也在理。”
沈安容順着蕭瑾瑜的話也點了點頭。
“臣妾記着,當年臣妾有幸,重新得了皇上的恩寵,那些日子,皇后娘娘記掛着怕臣妾身子不適,每次侍寢第二日總會吩咐竹心送上一碗進補的湯藥來。”
沈安容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蕭瑾瑜的面色。
“旁的不說,臣妾還記着,前些日子臣妾痛失腹中一對雙生子後,皇后娘娘整日都惦記着替臣妾查出這幕後究竟是何人痛下殺手。”
“她還這般過?”
聽着沈安容的話,蕭瑾瑜開口問了一句。
沈安容點了點頭,而後繼續說着:
“並非只有這些,臣妾這些年來。也聽聞了不少。當年蕙貴妃娘娘曾懷有身孕,而後無意間小產,皇后娘娘還未蕙貴妃娘娘和其腹中的孩子誦經祈福超度了三日。”
沈安容說完這些,才又將目光看向了蕭瑾瑜。
“皇后這些年做了這麼多事,也倒是難爲她了。”
蕭瑾瑜只是這般??的說了一句以後,便再也沒有說什麼。
沈安容不知曉蕭瑾瑜此刻心中在想着些什麼,但是她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她的話在蕭瑾瑜心裡定然是起了作用了。
“皇上,可要臣妾吩咐人去準備了晚膳?”
瞧着天色不早了,沈安容想了想,開口請示了一句。
蕭瑾瑜一時卻沒有回話,而是沉?了片刻。
“不必了,朕養心殿還有些事務未處理,你便好生多吃些,早點歇下,得空了朕再來看你。”
蕭瑾瑜交待了一句,便起身離開了。
福身在那裡的沈安容,目光垂地,直到腳步聲走遠了,才起身。
“吉祥,去準備些可口的飯菜來,本宮今日要多用上些。”
交待了一句,沈安容便重新落了座。
離開了雍華宮以後,李德勝看着走在那裡的文瑄帝,開口問了一句:
“皇上,咱們可是要回養心殿?”
“莫急,先去長陵宮瞧一瞧嫺貴妃。”
蕭瑾瑜回了李德勝的話,開口吩咐了一句。
然而李德勝一聽,卻意外的擡起了頭,但是什麼話也沒說,應了一聲便趕緊在前面引路。
“微臣見過熙淑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過了沒幾日,又到了李書玄來請平安脈的日子。
“李太醫不必多禮,起來吧。”
沈安容笑吟吟的開口說了一句,免去了李書玄的禮。
“娘娘,那便讓微臣先來替您診脈吧。”
李書玄開口應了一句,而後便拿起了帕子走了過去。
片刻後,收起了帕子,李書玄開口回道:
“回娘娘,微臣瞧着,娘娘近些日子裡身子確是無甚大礙的。娘娘要當心着些,近些日子天氣總是突變,娘娘可要當心着些。”
剛說完,吉祥正巧端着兩盞茶走了進來。
“吉祥你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怎是這樣一般表情?”
沈安容看着吉祥,開口輕笑着問了一句。
吉祥將兩杯茶放在了桌兒上,而後纔開口,語氣裡也帶着一絲奇怪和抱怨。
“娘娘,方纔奴婢去太醫院請李太醫過來,瞧着太醫院內有着一位眼熟的人,奴婢也未曾在意。而後李太醫先一步來了,奴婢在後跟着。結果被那宮女給攔住了。”
吉祥開口說着,沈安容和李書玄皆有些驚訝的擡頭看向了她。
吉祥繼續開口說着:
“那人走近了,奴婢纔想起來,那日裕英宮蕙貴妃娘娘身邊的玉兒姑娘。”
“玉兒?她找你做甚?”
“她攔下了奴婢,奴婢瞧着她滿臉的愁容,幾乎是快要哭出來了。求着奴婢給幫忙給太醫院的太醫說上一聲,派一個太醫去裕英宮內替蕙貴妃娘娘瞧一瞧。”
吉祥的話說完,沈安容萬般的意外。
然而吉祥卻並未有在意到這般多,繼續開口說着:
“奴婢總瞧着有些奇怪,似乎其中有甚不妥,奴婢便婉拒了她。奴婢私心想着,蕙貴妃娘娘與咱們雍華宮向來無甚來往,怎會突然求到了咱們雍華宮的頭上,奴婢不得不多思慮一番。”
吉祥說完,才擡頭看向了沈安容。
“娘娘,您瞧着此事……”
吉祥又問了一句。
沈安容一時沉?了下來,也不知這其中究竟是何故。
而李書玄候在一旁,思慮了一番,卻突然開了口:
“熙淑妃娘娘若是覺着疑惑,微臣倒是有一法子。”
沈安容一愣,看了一眼李書玄,示意他繼續說。
“不如微臣去一趟裕英宮內,替蕙貴妃娘娘瞧一瞧。若是真如同吉祥方纔所言,微臣便是熙淑妃娘娘指派過去的,若是不是,那微臣自有旁的法子。”
沈安容一想,李書玄說的倒是有道理的。
“那便勞煩李太醫替本宮去瞧一瞧了。”
李書玄提着藥箱子離開雍華宮以後,吉祥才又開口問了一句:
“娘娘,奴婢……可否是做錯了?”
“無妨,你多個心眼自然是應當的。只是許久未曾聽聞過蕙貴妃娘娘的消息,本宮倒是有些疏忽了。”
沈安容開口應了一句,而後又吩咐了一句:
“去把喜貴給本宮叫進來。”
吉祥應了一聲便趕緊出去了。
沈安容坐在那裡,心中卻是有些複雜。
“娘娘,您叫奴才有何吩咐?”
很快,喜貴便走了進來,跪在那裡,問着沈安容。
“你去打聽一下近日蕙貴妃娘娘如何了,裕英宮內都有何動靜,細細向本宮彙報過來。”
沈安容吩咐了一句,喜貴趕緊應了下來。
而此刻的裕英宮內,林燕婉躺在榻上,面色蒼白,止不住的咳嗽。
“娘娘,娘娘,您再忍忍,奴婢已經吩咐了人再去太醫院請太醫,想來太醫很快就會到了,娘娘您再忍一忍。”
玉兒一邊替林燕婉掖着被角,一邊開口說着,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着。
“玉兒,無需再去太醫院了,他們不會來的,莫要再白費力氣了。”
林燕婉開口,聲音輕的幾乎都快要聽不見了。
不過一句話的功夫,林燕婉說完,就又咳了起來。
玉兒一隻手替自家娘娘順着氣,另一隻手擡起來擦着臉上的眼淚。
“娘娘,您莫要這般想,方纔奴婢去太醫院的時候,太醫院的太醫允了奴婢,等得了空便會來裕英宮內替娘娘診脈,娘娘您再多忍一忍。”
玉兒哽咽的說着,聲音斷斷續續的。
林燕婉似乎是沒有力氣再回應他,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彷彿還是在寬慰着她。
然而這一個小小的動作讓玉兒的眼淚流的更止不住了些。
“微臣拜見蕙貴妃娘娘,敢問蕙貴妃娘娘可在殿內?”
正在此時,門外傳出了一陣聲音,讓玉兒一愣。
趕緊站起身來擦乾了眼淚,玉兒調整了一下情緒,開口問道:
“不知殿外是何人?”
“微臣太醫院李書玄前來求見蕙貴妃娘娘,不知娘娘現下可有空接見微臣?”
玉兒一聽是太醫院的太醫,還是李太醫,一下激動的不知作何。
直接大步衝到了殿門口,打開了門。
“是李太醫來了,李太醫快些請進。”
玉兒幾乎是不知該如何反應了,趕緊將李書玄請了進來。
李書玄一踏進殿內,就是一股刺鼻的湯藥味。
李書玄不禁蹙了蹙眉,但還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微臣拜見蕙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李書玄還未來得及跪下去,就被玉兒直接扶了起來。
“李太醫不必多禮了,還是趕緊先替蕙貴妃娘娘瞧一瞧吧。”
李書玄來不及反應,就被玉兒拽了過去。
李書玄也不再耽擱,拿出了帕子搭在了蕙貴妃的腕兒上。
“李太醫怎的突然來了本宮這裕英宮內?”
此刻的林燕婉卻突然開口問了一句,語氣裡的虛弱讓人聽的清楚。
李書玄手剛剛搭上脈,便覺出了不妥來。
現下聽着蕙貴妃的聲音,餘光瞥了瞥她的神色,心中更是瞭然了。
“熙淑妃娘娘聽聞蕙貴妃娘娘身子不適,特意派了微臣來替娘娘診脈。”
李書玄開口說了一句,而後便又仔細診了診脈。
玉兒在一旁緊張的等着李書玄的結果,幾乎是都快不會呼吸了。
而榻上的林燕婉卻是突然笑了笑。
熙淑妃,竟然最後還是熙淑妃……
“李太醫,不知娘娘這是怎的了?可否嚴重,可還有何法子醫治?”
玉兒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語氣裡淨是急切。
然而李書玄一臉的平靜,開口應道:
“勞煩玉兒姑娘隨着我去太醫院取些藥來,我會給蕙貴妃娘娘開些方子。”
玉兒點了點頭,向林燕婉示意了一番,便跟着李書玄走了出去。
走出了裕英宮,玉兒跟在了李書玄的身後往太醫院走了過去。
“玉兒姑娘,關於蕙貴妃娘娘此番的病疾,我怕是還要跟玉兒姑娘多說一些。”
剛走出裕英宮,李書玄卻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來,同玉兒說道。
玉兒一滯,停了下來,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李書玄。
“李太醫有何話儘管說來便是。”
“蕙貴妃娘娘這病疾害了有多久了?”
李書玄開口問了一句。
一說到這,玉兒又難過了幾分。
“怕是已經有月餘了。”
玉兒開口應了一句,而後繼續說道:
“起初,娘娘只是覺着有些頭痛,以爲只是着了風寒,便只是吩咐裕英宮內的宮人熬了些湯藥喝下。誰知娘娘後來竟越來越嚴重,而後便開始一直不停的咳嗽,再後來,便臥牀不起了。”
李書玄點了點頭,心中更是明白了。
“有一句話,我不得不向玉兒姑娘實話實說來。”
李書玄一句話說完,玉兒隱隱的有些不詳的預感。
擡頭看向了李書玄,臉色微變。
“蕙貴妃娘娘這身子拖的有些太久了,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李書玄開口直接說來,玉兒一時怔愣在原地。
“李書玄此話……此話是何意?”
玉兒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玉兒姑娘莫要着急,我還是會盡力而爲,替蕙貴妃娘娘開些方子,玉兒姑娘每日按時給蕙貴妃娘娘服下,也許還有何轉圜。”
玉兒一聽,當然是明白了,整個人呆愣在原地,而後退了兩步,幾乎是要跌倒。
“玉兒姑娘當心。”
李書玄眼瞧着玉兒險些站不住了,趕緊伸手扶了一把。
片刻後,玉兒才站定,沉?了許久許久,突然跪了下去。
李書玄被她這突然的動作弄得嚇了一跳,趕緊伸手要去扶她,然而玉兒卻並不起身。
“李太醫,奴婢在此求李太醫。替娘娘醫治,不論需要什麼,奴婢都會盡力爲李太醫準備,李太醫儘管開口便是,只求李太醫能醫治好娘娘的身子。”
玉兒眼淚止不住的流,開口顫抖着說着。
李書玄被弄的不知所措,連拖帶拽的把玉兒扶了起來。
“玉兒姑娘這是做甚,我方纔已經說了,一定會盡力去醫治蕙貴妃娘娘的身子的,玉兒姑娘無需這般。”
從裕英宮離開以後,李書玄又繞到了雍華宮裡,才又拐回了太醫院。
“娘娘,這……蕙貴妃娘娘怎的會突然這般了?”
如意開口,有些猶豫的問了一句。
沈安容萬萬沒有想到是這般的一個結果。
也就月餘的時間不曾見過蕙貴妃,怎會突然就這般病重且時日不久了?
“如意,你去將本宮庫裡那些名貴的藥材都找出來給蕙貴妃送去。”
沈安容開口吩咐了一句,如意點了點。
“對了,本宮記着,上一次的千年血蔘還餘下半支,也一起給蕙貴妃送去。”
沈安容又急急的開口補充了一句。
“娘娘,旁的倒還好,那千年血蔘可是極爲難得的,送去蕙貴妃娘娘處,也不見得蕙貴妃娘娘會領情,奴婢瞧着,不去留在咱們雍華宮將來以防萬一有何意外,還能救個急。”
如意想了想,開口說了一句。
“蕙貴妃如今生命垂危,比本宮更需要這千年血蔘,本宮既然有,留着作何,一同送去便是。她領不領情是她的事,本宮如何做,是本宮心裡的思慮。”
其實沈安容這般做倒不是因爲同林燕婉感情有多深厚。
說到底。心裡還是記着林非煜這個人的。
同林非煜之間的情意沈安容說不清楚,但是要比旁的人總是要深些。
而對於林燕婉,沈安容已經早已沒有了那一份恨意。
更多的是有一些同情和感慨,這般曾經寵冠六宮,無人能及的貴妃娘娘,如今竟會因着點病痛,無人問津了一個月,快要喪命。
沈安容突然有些慶幸,慶幸自己終究還是幸運的。
之前千般萬般算計了那麼久,步步驚心,絲毫不敢有一絲的鬆懈,如今到現在這般,倒也是值得的。
“娘娘,奴婢都已經送去了,是蕙貴妃娘娘身邊的玉兒姑娘接過的。”
過了片刻,如意便從裕英宮回來了。
“娘娘,奴婢跟着玉兒進了裕英宮,大約的瞧了兩眼,這裕英宮內,彷彿都沒有什麼人伺候着了,不知是蕙貴妃娘娘將人都遣散了,還是那些奴才們……”
如意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沈安容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沈安容倒也不覺着氣憤或者是什麼。
那些宮人也是爲着自己的以後和未來着想。
只是沈安容心裡有些爲林燕婉覺着不值。
這麼些年來,他們一直跟着林燕婉在裕英宮內過着不錯的日子。
然而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裕英宮內的奴才都快沒有幾個了。
想來林燕婉從來也未曾想過,自己在這後宮裡叱詫風雲了這麼些年,到了最後,陪在自己身邊的,只有玉兒一個人。
沈安容嘆息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並沒有就此說什麼,只是淡淡的應了一句,便沒有再說話了。
也就過了七日,沈安容正在雍華宮內用着午膳,同往日一樣。
“娘娘,娘娘,娘娘!”
沈安容一筷子菜被喜貴喊叫的險些掉落。
放下了手中的銀筷,沈安容無奈的搖了搖頭,開口問了一句:
“怎的了?何事這般慌慌張張?”
喜貴氣兒都來不及喘勻了,便趕緊開口說道:
“娘娘,蕙貴妃娘娘……歿了。”
沈安容臉上還掛着那一絲無奈的神色來不及收回。
聽到喜貴的消息,沈安容甚至有些恍惚,彷彿昨日,自己還在交待着如意往裕英宮送些藥材去……
片刻的沉?後,沈安容平靜的開了口:
“扶本宮去裕英宮。”
如意趕緊走上前,扶着沈安容往裕英宮走去。
沈安容到了裕英宮之時,裕英宮內還未有一人。
看來蕙貴妃歿了的消息,都還沒有傳開來。
沈安容苦笑了一下,看着榻上的林燕婉,心裡一片平靜。
玉兒早已哭的泣不成聲,甚至都沒有感覺到沈安容的到來。
“蕙貴妃娘娘何時去的?”
開口問了一句,沈安容將目光離開了臥榻移向了別處。
玉兒好似這才驚覺過來殿內進了人,趕忙轉過了身。
一看是沈安容,便趕緊跪了下去。
“奴婢,奴婢見過熙淑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玉兒的聲音依舊哽咽,沈安容對她倒是多了一份心疼。
“好了,不必多禮,起來吧,莫要再哭了,既然蕙貴妃娘娘已經去了,你更該鎮靜些,替蕙貴妃處理好後事,打理好裕英宮的事宜。”
沈安容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想了想,只能這麼說了一句。
連沈安容自己都覺着有一種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感覺,但是玉兒卻沒有起身,反而是向着沈安容重重的叩了一首。
沈安容一愣。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奴婢替蕙貴妃娘娘謝過熙淑妃娘娘前些日子相助之恩,雖然娘娘……娘娘終究還是去了,但是這期間只有熙淑妃娘娘您願意幫助娘娘,奴婢萬般感激。”
沈安容沒想到原來是爲着此事。
“好了,你先起來吧,本宮左右也沒有幫上什麼忙。”
沈安容終究不是一個會安慰旁人的人,況且死了的是林燕婉。
林燕婉在她心裡雖然不同,但終究不會讓她會爲了她而有何心緒的波瀾。
剛說完,沈安容便聽到了殿外的聲音。
“嫺貴妃娘娘到!”
沈安容也就收回了正欲開口的話。
“臣妾見過嫺貴妃娘娘。”
沈安容開口請了一安,常佩玖開口免去了她的禮。
“熙妹妹已經到了,本宮聽聞消息以後,便先去找了皇上,皇上吩咐了幾句,本宮才匆匆趕來,有些遲了。”
沈安容點了點頭,應道:
“臣妾聽聞後,沒有想到那般多。便匆匆趕來了,並未嫺姐姐思慮周全。”
常佩玖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朝着榻上看了過去。
看了片刻,常佩玖收回了目光,深深的嘆息了一口氣。
“唉,蕙貴妃進宮也有許多年了,平日裡也是個明朗的人,怎會這般突然就走了,實在是可惜。”
聽着常佩玖的話,沈安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彷彿是對於這樣的場景,反應總是有些滯後的。
“這裕英宮內的其他宮人呢?”
常佩玖掃視了一圈,開口問了一句。
跪在那裡的玉兒雖然還是悲傷,但是情緒顯然平靜了許多。
“回嫺貴妃娘娘,裕英宮的其他奴才,有的被蕙貴妃娘娘遣散了,還有的……還有的另尋高就了!”
玉兒這麼應了一句,常佩玖心裡自然是明白了。
另尋高就,不過都是些勢力的奴才罷了。
“既然是這般,那本宮便去向皇上請示一番,這些人心氣倒是高,不知是哪個宮裡的哪位主子敢接了這裕英宮內走出去的奴才。”
玉兒聽着,沒有再開口,她明白嫺貴妃娘娘話裡的意思。
只是如今再做這些,又有何用呢?可還能換回娘娘的生命?
從裕英宮內出來後,沈安容還是開口問了一句:
“嫺姐姐,不知皇上準備如何吩咐的?”
“皇上近些日子裡朝務繁忙,且龍體又有些欠安,自然是顧不得這般多了,便讓本宮同你商議着,一同瞧着該如何做就是,不必再向皇上稟報了。”
常佩玖看了一眼沈安容,開口應着。
聽罷她的話,沈安容心裡終究是笑了一下。
朝務繁忙?龍體欠安?蕭瑾瑜至少曾經對林燕婉是有過情意的吧?
林燕婉在他身側伺候了這麼多年,雖然並未誕下子嗣,可是卻也終究是放了心思的。
且爲何一直沒有子嗣,沈安容心裡多少也是有些明白的。
可是如今林燕婉這般可憐的死去了,蕭瑾瑜甚至連來看一眼的空閒都沒有。
“既然是這般,那臣妾便隨着嫺姐姐一同去長陵宮,與姐姐一同商議一番,再做定奪。”
常佩玖點了點頭,二人便一同向着長陵宮行去。
而此刻的裕英宮內,常佩玖吩咐來的人已經開始在四處忙活着了。
玉兒看着被擡走的林燕婉的身體,看着她手裡最後緊緊攥着的一個福包和一隻玉鐲,擦乾了眼角的淚水。
誰也沒有注意到,此刻的她是何種狠絕的眼神兒。
那眼神兒裡包含了太多讓人摸不透的情緒。
而玉兒走出了雍華宮,朝着一個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下定決心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