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又聞言,公孫家族族長公孫豪鬆,當今聖元皇帝身前當紅近臣於傍晚時分來至鎮南王府。使得城內議論紛紛,言實在搞不懂鎮南王,或者說不曾明白當今局勢了。
自從季命那晚看過遊子清與公孫奇的大戰,久久不能忘懷,便是在睡夢中都能夢見那場驚心動魄的場景。一條巨龍橫跨天際,張牙舞爪與遊子清爭鋒相對,最後被一杆銀槍洞穿消失。
夜色已深,季命走到庭院中去,擡頭看向依舊清涼的月亮,怔怔出神,喃喃道:“剛剛三個月,爲何我連母親的模樣都要快模糊了?”
一張厚重闊大的手掌撫在季命頭上,輕輕摩挲,有些沙啞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忘掉就忘掉吧,記得太深刻,也只是徒留傷感罷了。相信你母親,會高興你能忘記的!”
季命轉過頭來,看向父親的蒼白臉龐,低首不語,然後突然開口道:“父親,我要修行。”
遊子清低頭看着季命執拗的臉龐,還有熠熠閃光的黑夜眸子,輕聲道:“爲什麼要修行?”
“我要像父親一樣,徜徉天地間。”
“是嗎?可是會很辛苦啊!”
“我不怕!”
遊子清擡頭,看向那輪明月,璀璨光華里,好像看到一道倩影在翩翩舞蹈,低聲道:“是啊,是不必怕的。”
第二天,遊子清南下,與此隨同的還有兩千龍吟衛。
季命站在城樓上看着父親一騎絕塵,眼神堅定,弱小的身軀昂首屹立,在心中默默道:“父親,爲了母親,我會好好修行的。”
別人不知道,可是季命知道那晚大戰之後,遊子清剛到府邸內就跌倒在地,渾身血流不止,在無痕大師的治療下才堪堪恢復一些。而現在卻要帶着重傷未愈的身體去邊疆繼續征戰。
像父親一樣徜徉天地間?
只是因爲不想有血脈關係的人都一一而去,只是不想做孤兒,所以要修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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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獄——天才集中營,王者亡靈的戰場,死掉的天賦,崛起的高傲。
一個屬於人族的修行組織,裡面除了小變態,就是老瘋子。
無痕大師將季命送到煉獄的入口處就離開了,不管不顧,等同於讓他自立自強。
季命看着連綿不斷的綠色山脈,充滿好奇,再回首,看到無痕大師的身影在無垠的草原上漸漸消逝,輕輕揮手告別。
“季命?”一道雄渾但是讓人感覺陰冷的聲音在季命上空響起。
季命退後幾步擡起頭來,看向空中身穿黑色緊身衣的男子,俊美但是有些妖異的臉龐,眼眸是綠色的,頭髮是如墨黑色,嘴角若有如無的微笑,尤使人感受到陰冷。
“你是張元師兄?”季命開口道。
黑衣男子張元沒有說話,只是細細的打量着季命,不喜歡在修煉時間被打擾的他,被師尊派來接引一位小師弟有些不高興,而且師尊不是說再也不收徒的嗎?但是無所謂了,那個老妖怪,行事本來就詭異多變,不容易揣測。於是不再猶豫,俯身抓住沒有反應過來的季命,向山脈內部飛去。
“師兄,煉獄是個什麼樣的組織啊?”
“組織?不是組織,一羣瘋子的集中營而已。”張元冷聲道。
“瘋子?不是天才嗎?”季命好奇道,來這裡時沒有人給他絲毫信息。
“天才?你算天才?”張元依舊冷聲道,有些嫌這位剛來的小師弟聒噪了,於是右手暗運元力,一下子拍在季命的嘴上。
看着季命張嘴卻發不出聲音的模樣,張元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後攜帶着季命從空中向山脈裡的一個幽深山谷俯衝而去。
季命被張元提着朝山谷裡的一個華美高大宮殿走去,在這段途中,季命細細打量着山谷,發現除了中央是一座高大宮殿外,然後就只有左右兩邊的幾間小木屋了。
張元將剛接引來的小師弟重重放在地上,看着厚重古樸的宮殿大門,深吸一口氣,但是還沒準備說話,就有一聲嘶啞尖細的聲音響起:“讓他進來吧。”
不待張元有所反應,宮殿大門洞開,一道由元力凝聚,黑霧瀰漫的巨大手掌探出,抓住準備起來的季命,然後縮回去,少許黑霧將大門隨手關閉。
張元摸了摸鼻子,嘴角陡然顯露出笑意,喃喃道:“十歲,上陽境巔峰,還是七彩的?看樣子,下次大比之後就能離開了。”
季命來到宮殿內部,漆黑一片,看不到絲毫光亮,而且感受到自己依舊被束縛在空中。
“咦……怎麼會這樣?”一道含有疑惑的聲音響起,依舊尖細刺耳。
“請問前輩是戈心嗎?”季命鼓足膽子開口問道。
“這詛咒,冉子墨你個王八蛋!我要的是肉體領域的天才,可不是靈魂領域的天才。”黑色宮殿裡的聲響突然加大,還有狠狠地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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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親是遊子清?”
“是的。”季命看宮殿裡的
前輩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了,於是沉默不語,等到被問的時候纔回答。
“你知道我是誰嗎?”
“戈心。”
“戈心是誰?”
“不知道。”
然後就是季命從空中到地面的重重落地聲,還有宮殿內神秘人的喃喃道:“這可難辦吶!”
“你出去,找張元,讓他帶你修行。”神秘人說完,迷迷糊糊的季命又被送到宮殿之外,此時看不到一個人影。
季命站在宮殿外,看着上方有濛濛霧氣籠蓋,只有些許光亮透露而下的山谷,苦笑一聲道:“這可真是糊塗了。”
說完邁着步伐向入眼可見的一個小木屋走去,可是第一個木屋還沒打開,就被一道閃電轟打飛起,與此同時響起的是嬌柔女聲呢個:“臭男人,有多遠滾多遠。”
第二個小木屋是被一把黑色匕首刺中,瞬間半條腿就麻木了,於是一瘸一拐的拖着單腿向下一個小木屋走去,此時被匕首刺中的傷口還有黑色的血液流出。
第三個小木屋,季命還沒進,便被一道輕柔男音阻止:“在你的前方,有一條無形元力構成的銀絲,走過去,你的另一條腿沒了可別怪我。”
“請問張元師兄在哪座小木屋?”季命開口問道,前兩座小木屋沒有人回答,只有更熾烈的閃電和愈加密集的匕首飛刀。
“師兄?你是剛來的小師弟?”第三座小木屋裡的男子喃喃低語。
“是的。”季命答道。
“師尊給你什麼東西沒有?”木屋內的男子詢問道。
“沒有。”季命有些疑問的答道。
“原來還沒被認可啊。”木屋裡正盤坐着一個青年男子,平凡的臉龐,但是有一雙能讓世人驚豔的秀美的手掌,此時正低首看着右手中指上的一個銅色戒指,擡起頭來,一雙猩紅色狹長眸子微眯望着屋外,道:“你還是去宮殿外面等待吧。除非師尊給你什麼信物,你再去找大師兄,要不然你現在去找大師兄,他肯定把你送回山谷以外了。對了,我叫列文。”
季命默默不語,然後說道:“謝謝列文師兄提點。”
木屋內的男子低頭道:“謝謝?我會謝謝你的。”只見男子的猩紅色眸子有血光一閃而過,十分詭異。
季命沒有聽從列文的提示,而是繼續走下去,不過沒有打擾其他小木屋的主人,來到一條小河邊,蹲下身來,看着清澈見底的河水,目露微笑。
擡起頭來,看到有陽光傾灑而下,燦爛笑臉,輕輕道:“你讓我走,我就要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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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龍立軒依然漂浮在空中,時空變幻,一處處場景印在他的腦海,慢慢的,季命的記憶,彷彿就是他的記憶。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聯繫,似乎都在無形中發生着變化。
最深沉,也是最可怕,最讓人動容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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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陽光灑落在校園之中,帶來青春向上的氣息。
楊生挎着單肩包,伸出右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顧不得左手中尚未吃完的早餐,行色匆匆的邁着步伐向教學樓小跑而去。
在和每個星期三一樣爬到五樓之後,楊生來到門口,踩着上課鈴聲走進教室,坐在中間靠窗戶的位置。
楊生望着坐在中間的那個她,目不轉睛的望着,眼裡飽含柔和,一支黑色中性筆在其五指間飛快而靈活的旋轉着,如同精靈一般肆意飄舞。
“她,就是我的全部。”楊生在心裡喃喃道,思緒亂飛,本含柔情的眸子隱隱有痛苦之色顯現。
“你本有男朋友,可是爲何我當初問你時,你卻說已經分手了?你分手了,是真的,可是你卻不曾告訴我,你只是和高中時的男友分手,而未曾告訴我,你在學校已經有男友了。”楊生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只是將視線轉移到窗外。看着近在眼前的大樹,滿是無奈,只剩惆悵。
“你若告訴我,我是不會告訴你我喜歡你的。依稀記得,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有些話說出來,一切都變了。”
看着窗外有些溼露的天氣,楊生腦海中浮現昨日的那一幕。她和男友共撐一柄粉紅色的雨傘向他對面走來。而他因爲忘記帶傘,在那令人絕望的細雨朦朦中靜靜地望着她,不知不覺間腳步在加快,他刻意的向着傾斜的方向走去。她看到他了,臉色有些不自然。可是他卻無從發現,因爲這一刻是最令人羞愧的一刻,他低下曾經自以爲無比高傲的頭顱。他感受到了羞辱,體會到了絕望,也領教了命運的殘酷。
本是夏天臨近,他卻感受到深入骨髓的隆冬寒意。
“似乎愈陷愈深啦!!”楊生用幾不可聞的聲音低聲說道,微眯着眼睛,似乎想將那悲傷扼殺在思緒中,眼簾裡。
聽着講臺前老妖婆天花亂墜的理論知識,楊生本就絕望的心情更是被不耐充斥,於是將雙臂放在桌上,腦袋埋在裡面,細細想着——他和她的未來。
“
咚咚”聲中,本來有些嘈雜的教室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望向門口。
在這個學校,還很少有人進教室前敲門呢。
講臺前的秦老師用有些不習慣的生硬語氣說道:“請進。”
門開了,依舊一片寂靜。
楊生被這詭異的寧靜驚醒,擡起頭來,睡眼惺忪的望向門口的一抹白色人影。
“仙女?”楊生輕聲道。
教室裡一片寂靜,不僅因爲來者是一位身穿古代服飾的女子,更是因爲這身潔白神聖的衣衫包裹着一個似乎不屬於人間能有的仙子。
精緻的五官,狹長的眉目,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脣,耳朵上墜着精美的珍珠耳墜,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一身長裙,腰間飄帶無風自動,腳下是在人間早已不常見的精緻雲履鞋。
“請問你是?”秦老師終究是一個人老珠黃的變態老學究,最先回過神來,開口問道,聲音有些忐忑,似乎是信徒在對隱隱中存在的上帝禱告一般。
當一個女子美到極致的時候,她可以征服任何人,包括女人,更何況是已經年過半百的老人。
白衣女子朝秦老師微微一笑,沒有說話,而是將漂亮眸子移到楊生的身上。
楊生擡起頭來,望向白衣女子的一泓秋水樣的眼睛,有水霧慢慢涌上眼簾,淡淡的憂傷在心底浮現,記憶涌上腦海。
“輪迴一世,只爲這一瞬嗎?”楊生輕聲道。
白衣女子笑意更加燦爛,眼睛中有淚珠在打轉。
楊生站起身來,沒有讓身旁的同桌起來讓出通道,而是徑直走向白衣女子。教室裡的衆人在極度震驚中看着楊生穿過書桌、書本乃至於人這些具有實體性的存在。
我可以走最近的距離到達你的身邊,卻無法陪伴你一生一世,甚至是一瞬。
楊生擡起有些顫抖的雙手,輕輕放在白衣女子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像是幸福,似是無奈。
白衣女子淚水漣漣,臉上笑意更盛。
嫵媚衆生,卻只爲你一人傾盡笑顏。
“花從影,一生一世,得多長啊?”楊生柔聲問道,微微低首將嘴脣印在白衣女子聖潔的額頭上。
白衣女子順勢倚在楊生懷中,低垂耳目,像是陷入回憶中一樣,輕輕閉上眼睛:“一瞬足矣。”
楊生看着懷中的白衣女子漸漸透明起來,忍不住相擁更緊,只是抱得越緊,消散的越快。
楊生保持着懷抱一人的姿勢,閉上眼眸,有淚流下,深吸一口氣,輕輕吐出,像是卸掉無數重負。
楊生轉過身來,看着教室衆人如同看鬼神一般的不可思議的眼神,淡然一笑,尤其是看到那個曾經深深愛戀着的她,嘴角的笑意更加濃盛,不知道是對自己當初淺薄無知的嘲諷,還是對所謂忠誠的惘然。
“命運讓我在此生遇見你們,但是命運也讓我在現在離開你們。因緣際會,孰對孰錯,誰又能知曉?我走了,你們以後可曾還能記得我?”楊生突然開口說道,不理會衆人滿心的疑問。
伸出右手印向眼前衆人,今生的記憶在翻轉。
羣山、村落、老人、孤兒、第一個大學生、朋友、她……
“遺忘吧……”楊生手掌中驀地爆發出聖潔的白光,白光中有瑩潤的蓮花飛出,在衆人頭頂之上旋轉一會之後,灑落下大片光雨,然後飛出窗戶,在楊生曾經來過的各個地方飄懸一週後離開。
楊生看着慢慢恢復如初的教室,此時變態老妖婆枯燥無味的聲音似乎也別有一番風味了啊!原本窗口的楊生位置上的單肩包、書籍都已經毫無蹤跡,在衆人的記憶裡,似乎從來沒有過這個人。楊生閉上眼睛,分出神識,最後看着這一世的好友們,還有她……
“是喜歡嗎?”楊生閉眼問自己。
“喜歡,有時候只能作爲一道影子,此時,也就無所謂喜不喜歡了。”
楊生身影的稀薄透明直至消失不見,都沒有人發現。
似乎一切未變,但是已經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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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教室中衆人正在努力的玩手機,恍惚時間的時候,楊生已經坐在青藏高原的一個小山坡上,雙手交叉抱着雙膝,平靜的眼神望着遠方終年積雪的山脈,將那屬於遠古的記憶遺忘在廣闊無際的天地間。
“花從影,一生一世,得多長啊?”楊生再度低聲喃喃。沒有人回答,只有清涼風聲裡傳來的牧羊人的歌聲。
楊生望着東方的最高山,貢嘎山,號稱蜀山之王,海拔七千多米,由於它周邊的地勢比它低很多,所以看起來非常挺拔突兀,好像飄在雲裡一樣。
楊生像是累了一般,躺在小山坡上,雙手負在腦後,眼睛緊閉。等到黃昏來臨,太陽斂去最後一道光輝,楊生陡然睜開眼睛,眸光在夜間如同天空的那輪潔白圓月一樣清涼。
楊生站起身來,低首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一身月白色華服穿在身上,揹負一柄無鞘長劍,微風襲來,衣衫下襬輕輕飄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