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知道!
冉習習猛地一擡頭,眼淚來不及收回,便甩在了他的被子上,一滴滴的,將黑色的布料一下子染得顏色更深了。
她的反應令戰行川微微一笑:“像他這麼多管閒事的老闆,還真是少見。不過,你知道他的殺手鐗是什麼嗎?我不告訴你,從我的嘴裡說出來,我覺得丟人。”
說罷,他把頭扭到一邊去,臉上帶着輕蔑的表情。
在他看來,波尼·克爾斯的做法,簡直是令世界上的所有男人蒙羞。
冉習習愣在當場,喃喃道:“什麼?你在說什麼?”
她微微蹙眉,整個人陷在好奇之中,一雙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更顯得黑白分明,水潤清澈。每次當她流露出類似的表情的時候,戰行川都會覺得,這三年多以來,她其實一點兒都沒有變,還是那麼的年輕,那麼的漂亮。
他終於沒有忍住,嗤笑道:“你不是他的助理嗎?你應該很清楚他的日常安排啊,去了哪裡,見了誰,做了什麼……再說,他當年把你的案子壓下去,不也是玩得這麼一手嗎?”
冉習習還是不懂,呆愣愣地看着戰行川。
但是,當她的腦子裡閃過在波尼·克爾斯身上嗅到的那些味道的時候,她一瞬間好像又懂了什麼,只是心裡抗拒得厲害,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答案居然是那一個。
他那麼驕傲的人……甚至連潔癖都比普通人更嚴重,他是怎麼能夠忍受下來的……冉習習不敢再去想象。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哈哈,想想看,你的那位老闆,估計也被榨得差不多了吧!你也不想想,就算他再厲害,中海乃至內地的市場,是他能夠隨便進來的嗎?說到底,他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陪老女人睡覺的男|妓罷了!”
戰行川的聲音錚錚作響,令冉習習的眼前冒出陣陣的金星,她有些眩暈,不敢再去想。
然而,“男|妓”兩個字還是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不不許你那麼說他!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他在我眼裡,甚至是個完美的人!”
等反應過來,她失聲喊道,還在拼命維護着。
“完美?呵呵,你真天真啊,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完美的人?表面上看起來越是完美,背地裡就越是骯髒腌臢,多的是你看不到的地方!你跟了他這麼久,他一直瞞着你,不就是想要維護在你心中的完美嗎?不就是想要讓你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女人一頭撞上去嗎?哈哈,可你還算有自知之明,從來沒想過和他怎麼樣,所以,他現在急了,怕放出去的線太長,反而收不上魚了。”
他一口氣說完,然後滿意地看着冉習習的表情。
她先是一臉怒容,接着,便是一臉哀慼。
她知道,戰行川沒有說謊。
波尼·克爾斯徹夜未歸,身上滿是酒味,人也不太清醒,這幾點細節,都是與他所說的那些,相符的。而且,他也早就和自己說過,想要在中海建立一個辦事處,這也是真的。
“他或許有苦衷……你不能那麼侮辱他……”
冉習習慢慢地站起來,全身冰冷地走出房間。
“那我也有苦衷,我也只是犯了那麼一回錯,你爲什麼就不能原諒我?你把所有的耐心和包容都給了別的男人,我纔是你的丈夫,我纔是和你生了兒子的男人,你爲什麼偏偏對我那麼殘忍?”
身後傳來他把牀鋪拍得震天響的聲音,以及充滿無辜和憤怒之情的話語。
她已經走到了門口,一隻手拉上了門把手。
聽了戰行川的質問,冉習習腳步一頓,她沒有回頭,但還是輕聲嘆息道:“你想知道爲什麼嗎?我告訴你,那是因爲,我真的愛過你,全無保留,用我的完完整整的一顆心,愛過你。”
沒有愛,纔會沒有恨,纔會可以表現得雲淡風輕,纔會可以表現得大度。
愛過,被欺騙過,被傷害過,愛就變成了恨,再也無法收斂。
牀上的男人不可遏制地顫抖了一下,然後眼睜睜地看着她走出房間。
門口站着兩個護士,正面露焦急地等待着。
“放心吧,他已經喝過藥了。以後,你們也不用太順着他,要是不想吃,就按着他往嘴裡灌好了。不能任由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吃藥還不一定好得快,更何況不吃藥呢?”
冉習習面色冷淡,說完就走,留下護士們面面相覷。
往嘴裡灌?說得容易,可誰敢那麼做啊。
上樓換了衣服,又寫了個澡,冉習習去找波尼·克爾斯。
她的內心裡承認戰行川的話是真實的,只是不能忍受他對自己救命恩人的侮辱,她想,既然自己左右都逃不開和這件事有關,索性就去找他,當面把話說清楚。
她能接受朋友的幫助,卻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去犧牲自我。假如,波尼·克爾斯真的是因爲想幫助她,纔去找……冉習習不敢再想下去了。
快步走到隔壁的別墅,她用力按着門鈴。
來開門的是克雷格,一見到來人是冉習習,他一愣,但馬上流露出驚喜的神色:“習習,你來了?你來就好了,克爾斯先生的情緒不太對,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我送去的飯菜也都被丟出來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飛快地把她請進門。
冉習習也有預感,知道波尼·克爾斯現在的狀態肯定是有問題的,她點點頭,話不多說,跟着克雷格一起快步上樓。
果然,雖然打掃過,但是,他房間門口的地毯上,還是殘留着油漬。
“你去準備一點吃的,我試着說服他吃,酒醉後還不肯吃東西,這是在拿自己的身體在開玩笑嘛。”
她扭頭,輕聲說了一句。
假如這話是別人說的,克雷格一定覺得她是在吹牛,不過,因爲是冉習習說的,他毫不懷疑,立即照辦。
相信她絕對有辦法將老闆說服,這是她的特殊本領。
房門並沒有鎖,冉習習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的地上鋪着進口的長毛地毯,柔軟而吸聲,就算她不刻意放慢腳步,也不會製作出什麼噪音。
環視一圈,她看見了那個男人。
他穿着深紫色的睡衣,腰帶鬆鬆打了個結,睡衣下襬露出線條結實的小腿,沒穿拖鞋,赤着兩隻腳丫子。
“我讓克雷格去準備了,多少吃一點東西,我陪你吃,我也沒吃。”
冉習習對之前的事情隻字不提,好像她過來這邊,就是專程要吃飯似的。
波尼·克爾斯似乎在想事情想得出神,一聽見她的生意,到顯得有幾分驚訝似的,他轉過身來,指間夾着一根雪茄。
她眯眼看着他:“你不是一直說,香菸會令牙齒變黃,口氣不好嗎?你怎麼也抽上了?”
看來,這位老闆也不過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典型人物。
“偶爾爲之,並不大礙。”
他倒是淡定至極,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尷尬,邊說邊掐滅在菸缸裡,然後伸手打開一扇窗戶去通氣。
接下來,誰也不開口,只是沉默。
最後,還是冉習習按捺不住了,她坐立難安,直接說道:“我不想你爲了我,逼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或許你會說,讓我別自作多情,你也不是爲了我才那麼做,但我還是會難過,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看見太陽從天上落下來。你知道嗎?在我們的文化裡,太陽是永不落的,它充滿無窮無盡的力量,它是世界的主宰,它擁有一切的法力。你現在做的事情,讓我覺得你正在隕落,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
波尼·克爾斯的表情終於微微一動。
他一挑眉,有些訝異地問道:“你居然這麼怕我?”
“居然”兩個字上,被他狠狠地咬重了音。
冉習習一窘,她害怕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每次工作上一犯錯,就會被罵得狗血淋頭。但說來也奇怪,她也是唯一一個敢跟他對着幹的下屬,每每令其他人大跌眼鏡,不敢相信一個小助理會和大老闆拍桌子。
“有女人怕我,我不高興,女人們都愛我,我才高興。”
說着,他坐下來,把頭靠着沙發上,閉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說道。
想到那些女人的飢|渴表情,他不禁有些噁心,想吐。
這是他的秘密,除了克雷格和阿曼達,沒有人知道。就連他的那些前妻們,也不知道。
他很少來中海,大概每年兩次,目的明確,有人想他了。
這種事,差不多已經持續十年了吧。
波尼·克爾斯一開始是享受其中的,畢竟他是個男人,並不覺得自己吃虧,但最近兩年,他抗拒得要命。這一次,假如他還不來,李太太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她早就在朋友們的面前誇下了海口,偏偏,他卻越來越不聽話了,這令李太太感到面子受損,很不高興。
“你在我心裡,不是那樣子的……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你乾淨而高貴,令人不敢上前。那時候我在泥淖中,你在天上,在我看來,你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
終於忍不住,冉習習放聲大哭起來。
她不敢去想象,他被女人們褻|玩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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