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章 雪夜來人
蘇士貞叫她說得老臉突地一紅,衝着打晃的門簾,斥道,“混說什麼!”
那蘇士德卻是一愣,“四哥,莫非你真的……”
蘇士貞沒好氣地擺手道,“你莫聽她混說!”
蘇謹皺皺鼻子立在門口聽壁角。好一會兒,蘇士德規勸的聲音傳來,“四哥,這可萬萬使不得。繼室如何能對謹兒好?
你莫叫她受了委屈!”
蘇士貞雖遺憾膝下無兒子,但並無續絃之心。因知道族人不好相與,更不想自族中過繼。至於將來如何,他並未深想過,眼下只想守着女兒好好地過日子。
只是不打消蘇士德的念頭,不知回到家鄉,要費多少口舌呢。想了想又改口,期期艾艾地道,“再找……找人家,必會……會打聽清楚,只有那人品好溫順賢德地,方進得我蘇家地門兒……”
蘇士德卻以爲他是不好意思,急忙再勸,“四哥,這等主意可是不打不得。哪家婦人本內容首發於55ab社區沒有個兄弟親戚地,現如今的人家,只看財,哪裡會管顧得許多?便是生了兒子,叫那繼婦將錢財都攏在手中,可不是苦了謹兒?”
蘇士貞輕咳了兩聲,一張老臉紅扛扛地,“正因如此,纔要多多打探,總能遇好地……”
蘇謹在門外聽見,心中暗樂,輕手輕腳地向鋪子走去。
藉着自家鋪子裡上新貨,鋪子裡已拿白灰重新粉過,比以往亮堂了許多,又有一面新打製的貨架,桐油巳幹,嶄新地泛着亮光。
蘇謹在鋪子裡轉了一圈兒,和樑直縮到櫃後就着小炭盆烤火。看着虎頭虎腦,悶頭吃着烤落花生地樑直,蘇謹打心眼裡喜愛,只是樑家也只這一個兒子,若是兩個,過繼到自家一個,也省得親戚們拿着這事來煩她們家。
再想想蘇士貞續絃這事兒……從內心深處來講,她雖然不能一下子接受家中突然多出一個毫不相識的人來,但只要蘇士貞願意,她是不會反對的。思量半晌,微嘆一聲。
樑直擡起頭,將幾個新烤熟的帶皮落花生塞到她手中,“小姐,你愁什麼?”
蘇謹伸手揩了揩他嘴你地黑灰,笑着搖頭,“沒事兒。樑直,明年開春你去讀書可好?”
樑直搖頭,“我不要去例。好多字我都認得。老爺也教過我,我爹也教過。我想看鋪子!”
蘇謹笑着拍拍他的頭,“學堂裡不只教識字。還教大道理。還教算術!你好好學,將來咱家的鋪子做大了,到時你幫着我管鋪子,如何?”
樑直抓了抓後腦勺,想了半晌,雖仍不太樂意,最終還是點了頭,“好吧。小姐叫我去學,我就去學。”
蘇謹笑起來。
在鋪子裡坐了小半時辰,新定製的匾額送到了。長六尺寬近兩尺的捕木匾額,被漆得油黑髮亮,“蘇記貨行”四個大字以新黃銅製成,磨得金黃閃亮。匾額的最左側是一枚精工雕刻紅色徽記,蘭花花形她叫人分別填以白綠二色,中間篆書地“蘇本內容首發於55ab社區”字則仍是赤紅。
蘇謹立在那匾額前欣賞了半晌,滿意地點點頭,付了二兩銀子的工錢,叫樑直去請蘇士貞來。
樑直跑飛快過去,不多會蘇士貞匆匆趕來,掃了一眼,捻鬚笑道,“好。待會兒去找人掐算個好個日子,咱們將這匾額掛上去。”
蘇士德在正房與蘇士貞說地兩件事,都落了空,心情十分低落,跟着上前看了一回,強笑兩聲,便作罷。
蘇謹見他吃癟,笑呵呵地看向自家老爹。哪知蘇士貞叫她說得赫然,偏不理她,也不和她對目光。
將蘇士德安排到正房歇息,自已袖了幾兩銀子出了門兒,去找人掐算日子。
蘇士德兩樣盤算都落了空,自不甘心,又覺蘇謹方纔地話中帶衝兒,莫不是騙自己地?趁着樑直帶他回房歇息地空檔,問道,“可有媒婆來給你家老爺說親麼?”
樑直茫然搖頭,奇怪地道,“媒婆來不是要給我家小姐說親麼.怎會給本內容首發於55ab社區我家老爺說親?”
蘇士德擺手,“你出去罷。”
樑直跑飛快去找常氏,“娘,娘,老爺要給小姐找後孃麼?”
“什麼?”常氏正在廚下收拾,“誰說的?”
樑直指指正房,“棠邑來的五老爺問地。”
常氏忙就着解了圍裙擦了手,問請蘇謹所在,急急忙忙地去了鋪子。鋪中正有人來置買貨物,常氏不好相詢,待那人走了,常氏急急地拉她進了院子,又去了東廂房,方低聲問道,“五老爺問樑直,老爺要續絃地話,是從哪裡說起地?”
蘇謹無奈一笑,“這五老爺心思可真話!奶孃不知他來打什麼主意罷?大老爺來一趟,回鄉便遊說人給他幫腔,想趁着修族譜的時機,叫他家的兒子過繼到咱們家來。五老爺聽到動靜怕是不甘心,也來找爹爹說,想叫他家的三小子過繼過來。我不過說了句謊話,爹爹定也是不耐煩與他們糾纏,才順着我地話說了。他即不甘又不信,自是要本內容首發於55ab社區問地。奶孃,他若問你,你便說這事是真地!”
常氏鬆了神色,撥旺炭盆,就着桌子坐下,惱道,“早先咱家生意不好,便不聞不問地,現下剛有些起色,便來打咱地主意。”
蘇謹也煩,“誰說不是呢。
若我娘留下個兄弟,也不至於把盤算打到這上頭來。”
常氏嘆了口氣,“小商人苦。老爺早先一心想發大財,夫婦二人聚少離多地。不過,小姐,萬不能叫老爺續絃,誰知道將來進門地人是個甚麼脾性?沒得苦了小姐!”
蘇謹倒不怕自己苦不苦地,只是家中突然出現個陌生人,實叫她有些不適應。而且還是後孃,這關係她還真沒處過!但若只顧自己的想法,叫老爹晚年沒個兒子依靠,也太過自私了。
她是沒想過嫁人地事兒。但凡子與女兒總是不一樣地。
想了半晌沒個頭緒,笑道拍常氏的手,“且看爹爹的意思吧。他若想,我也不攔着。若不想本內容首發於55ab社區,將來有我呢。”
常氏也跟着思量,這會兒便道,“左右小姐出門不過一兩年地事兒,等小姐嫁了人,老爺想娶……”
蘇謹忙將話頭岔開。
常氏嘆了一聲,早先小姐年紀小,說到嫁地事只會細聲細氣地羞惱,叫人別說。可如今,提起來並無半點羞色,大方坦蕩地叫人心中嘀咕。莫不是叫姓汪的一氣,打定主意不嫁了?
將近傍晚的時候飄起了細小地雪花,蘇謹縮在東廂房圍着炭盆烤火,甚是無聊,想着想着便又想起孫記商號來。做爲供貨商的自己,是不是該表示些什麼?
叫人去做一條恭賀的綢幅麼?倒是個好主意!再細想想,若有花籃什麼的,倒應該送一個。只是這城中雖也有鮮花店,到了冬日卻不曉得能不能找到合適地。
正想着蘇士貞冒着小雪回來,先進了她的東廂房,笑道,“插算地日子是二十八辰時末刻,到時叫坊子裡來的夥計們過來,將匾額換了。”
蘇謹忙起身拿了雞毛撣子替他掃餘雪,又取了巾帕來,叫他擦拭,邊道,“爹爹,五叔父一直呆着不是,叫他知道咱們地情況.可如何是好?”
蘇士貞笑了笑,“放心,他與旁人一道來地,不出兩日便走!便是不是,叫他知道了,爹爹只是不應,旁人也奈何不得。”
兩人正說着,離家二十來日的樑富貴冒雪回來。常氏聞訊趕來,看着這漫天地雪花兒,責怪道,“上次便說不叫你再出去,非要出去。呀一家人替你操心!”
樑富貴笑呵呵的卸了車,叫樑直將驢子牽到後面一間空房內,向院中地人笑道,“這回回來便不出去了。咱家地生意該忙了。我自該在家幫忙!”
蘇謹搭手將太平車上的包袱皮抱到正房,和樑小青搭手燒茶擺茶,好一通忙活,待樑富貴去後面換了乾爽的衣衫進來,陪着說了幾句話,便又給常氏搭手整治晚飯。
因是雪天,常氏特意整治了幾道帶湯地菜,又本內容首發於55ab社區將泡地幹筍和下鍋炒好地豬肉放入粗瓷甕中,油汪汪地煨到小紅爐上,並燙了兩大壺金華酒,正房和東廂房各擺了一桌宴,並將兩屋的炭盆燒得旺旺地。蘇謹的東廂房裡,常氏樑小青和樑直四個,坐在一起吃宴並略微吃兩杯酒,甚是快意。卻不知自家院門外,悄悄來了兩人。
孫毓培立在蘇家門口,聽着裡面的隱隱傳來地歡聲笑語,踟躕半晌,終是轉身向張茂全道,“走罷。”轉身向巷子外走去。
張茂全將懷中的大包袱抱了抱,不解的看着自家少爺,突然叫他跟着去置買衣賞,又跑來蘇家,怎的不進去?莫不是因爲夫人的緣故?
兩人出了巷子,上了馬車,跟着趕車來地,正是跟在孫毓培身邊多年的張茂福,見狀也不問原由,揮動鞭子,趕動馬車悄悄的地離了樑家巷子。
孫毓培坐在馬車之中,桂頭車廂上微弱的燈籠光線,掃過張茂全懷中包袱,好一會兒,揚聲道,“去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