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水府裡有什麼,葉玄比在場任何人都清楚。
走在最前頭那個,只要稍不留意,看到鏡中陰靈,在後麪人推推搡搡的環境裡,幾乎必死無疑,連轉身逃跑的機會也無。
所以這時候能把自己藏多深就藏多深,露頭被袁飛舟關注絕沒好下場。
奈何落花無情,流水有意?
張叔真一眼瞟過人羣,便注意到了跟在後頭很不顯眼的葉玄。
他對葉玄談不上有多惱恨,但因上次酒樓發生的事情,卻對葉玄很是厭惡。
假若人被蒼蠅攪擾得不耐煩,必定一巴掌拍死。
張叔真覺得自己與葉玄,便是人和蒼蠅的區別,蒼蠅既讓自己噁心,那就找個機會一下弄死!
他嘴角微勾,附在袁飛舟耳邊低語幾句。
袁飛舟撇了撇嘴,仍是看向葉玄,指了指他,喝道:“葉玄!你過來,且排第一個!”
葉玄剛纔擡眼就見兩人竊竊私語,聽袁飛舟所言,亦有心理準備,臉上自然而然地浮現惶恐之色,連連搖頭:“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走第一個!”
河神水府裡吉凶難辨,走第一個的人受傷概率極大。
明眼人皆知此理。
袁飛舟把本門最弱小的弟子排第一位,存了什麼心思,旁人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
然而當下無一人爲葉玄說話,就連李金水都在一旁微闔雙目,充耳不聞。
“這是師門命令,你莫非要違抗師門?”袁飛舟把眉一聳,一股子兇狠刻薄的氣勢透發而出。
“長老,您可別逼我了!”葉玄一副要嚇得被哭出來的樣子,“我爲了進你們宗門,足足花了二百兩銀子,這也罷了!
您現在這樣,可不是讓我又送銀子又送命嗎?
大不了我不跟着去就是了,我本來也不想去,被你們強拽過來……”
葉玄嘟嘟囔囔,說得袁飛舟臉色由紅轉黑。
這廝竟如此混不吝!
眼下還有外人在場,他都敢把這些事情說出來。
當時在酒樓便該一掌拍碎這廝的狗頭!
袁飛舟登時怒火萬丈,恨不得把葉玄當場格殺!
他只覺葉玄忤逆自己的意思,讓自己在外人面前下不來臺,着實該殺。
卻忽略自己把葉玄推到最前面的危險位置,而葉玄也並不該因此而死!
李金水睜開眼睛,盯住葉玄,面無表情道:“從前還未在本宗門下見過似你這般奸猾似鬼的弟子,空口白牙污衊宗門就算了,你既修持了本門功法,難道不該承擔作爲弟子的義務?”
“葉玄,你真是不明白兩位長老的良苦用心!”張叔真指着葉玄,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讓你走在前面,自有鍛鍊磨礪你的意思。
何況,長老怎可能真讓你在最前面走?
我這做師兄的莫非還會看着你這個師弟身涉險地?屆時,縣廷捕快走在最前頭,你跟在後頭,我也會在你身後保護着你,這有何不可?”
且先不說葉玄反應如何,幾個縣廷捕快聞言都是面色一變。
鄭雲龍臉色尤其陰沉——雖然他跟隨無相宗的柳青侯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但在此之前,他還有個捕快的身份。
須得聽從縣尉差遣,如若抗命不遵,輕則下獄,重則直接打殺,沒人能說半個不字!
張叔真此言,明顯存了針對鄭雲龍的意思。
不過,他有苦也說不出,縱然縣尉如此差遣,亦只能點頭應命,只求柳青侯能多照拂自己一些。
衆人神色各異,身處風暴中心的葉玄反而平靜了下來,意味莫名地笑了笑:“既然如此,縣尉師兄怎麼不走在前面?”
不等縣尉回話,他轉而看向李金水,反問道:“且不說我是給本宗交了銀子才得來的殭屍拳與基礎呼吸吐納法門,長老既然說修持本宗法門,就得承擔相應義務。
那在場弟子裡,學了本宗諸多法門,該承擔最多責任的那個,怎麼也輪不到我這個邊緣弟子吧?”
張叔真欲借刀殺人,葉玄自不肯引頸受戮。
此次不像先前,可以插科打諢矇混過去,畢竟袁飛舟都發了話,肯定鐵了心想坑死自己!
既然如此,也只能與陰仙宗一衆撕破臉。
河神水府就在當下,旁邊還有柳青侯這樣的別派高足,眼下撕破臉正是好時機——也不用擔心袁、李二人怒而向自己出手。
正道中人,暗裡如何不說,明面上總會表現得很有分寸,大義凜然,因爲弟子說錯了話就把人打殺,此等行徑與魔道何異?
陰仙宗乃是正道門派,也是要面子的,所以今日最壞結果便是兩個長老按捺不住,當場把自己逐出師門。
如此,自己立刻迴轉道觀,收拾傢什,與兕山衆妖聯絡聯絡,跟着他們一同跑路!
“真是個窩囊廢,不堪大用!”被柳青侯瞪一眼嚇得說不出話,陰沉着臉默然到了現下的高天昊聽到葉玄所言,忽然怒斥出聲,“你既然不敢走在前頭,那就換我在最前頭!
但你亦得跟在我身後,你還有什麼話說?!”
他要拿命來跟葉玄懟,葉玄這下自然沒什麼話好說。
反而是袁飛舟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冷森森地看了葉玄一眼,轉而道:“如此,縣廷捕快叔真你來安排,我和李長老領着門下弟子跟在後面。”
末了,他陰測測地掃了葉玄一眼:“你就跟在叔真身後吧,這下就不用排在最前頭了。”
一番安排之後,由鄭雲龍、‘周鐵虎’等捕頭在最前頭開路,柳青侯、袁李二長老領着高天昊跟在之後,張叔真緊隨其後,令他的護法神人‘保護’葉玄,使之不受傷害。
對於這個安排,葉玄很是滿意。
畢竟張叔真的護法神人也威脅不到自己,它已經被自己暗中控制。
衆人登上山峰,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那塊石壁。
按入令牌之後,石門轟隆隆洞開,露出延伸往下的幽深甬道。
葉玄走過這甬道一次,知其並不狹窄,可容兩三人並行。
按照先前的安排,縣廷捕快紛紛抽出隨身兵刃,走在了最前頭。
衆人跟着魚貫而入。
不多時,石門前就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