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賓館回去,陳安國沒有回縣委就直接跑到了馬河川的辦公室,進門便道:“馬主任,你聽說了,趙東林被原小生抓起來了。”
馬河川嚯地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拍桌子道:“他原小生憑什麼抓東林同志,東林同志是違紀了還是亂法了,你這個縣委書記怎麼也不阻止。”
陳安國在沙發上坐下來耷拉着腦袋道:“我能不阻止嗎,可人家只用電話的方式給我打了個招呼,就把人抓了起來,我想阻止能阻止的了。”
一股怒火從馬河川肺腑中噴射而出:“這個原小生也太囂張了,他這是要幹什麼,我看他根本就把我們汾城縣委放在眼裡。”稍微緩和一下,接着對陳安國道:“你立即將此事向市委李東權同志彙報,我相信李東權同志絕不會同意原小生這樣胡來,他憑什麼抓東林同志,下馬鄉老百姓打扎焚燒鄉政斧跟東林同志有什麼關係,如果要抓的話也是抓敷曉燕,而不是趙東林,起碼敷曉燕是下馬鄉的法人嘛。”
陳安國如泄了氣的皮球道:“老領導,你就省省心吧,這些話,我都給原小生這小子說過了,可人家說,他這就是在執行市委和東權書記的指示精神。”又半信半疑地將原小生的話搬了出來道:“馬主任,其實將趙東林抓起來,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下馬鄉發生這麼大的事兒,我們總要給市委一個交代,單抓兩個老百姓恐怕是難以應付過去。”
馬河川終於冷靜了下來,在陳安國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道:“現在看來也只能是這樣了,只是……我有些擔心原小生這小子跟我們玩什麼花招。”
陳安國馬上安慰道:“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剛纔已經見過原小生了,據他說,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給上面一個交代。”
馬河川臉上稍稍露出了一絲喜色問道:“這麼說,你們已經給原小生下過藥了。”
陳安國苦笑着搖了搖頭道:“下是下過了,就是……人家沒有吃進,當時王明和程遠峰都在場,我想將他們倆的嘴也一塊封上,還是沒有成功。”
馬河川馬上不高興道:“愚蠢,你也不想想,有王明和程遠峰在場,人家可能吃進嗎,再說了,王明是什麼人你不清楚嗎,他是咱們汾城的幹部,這麼多年你對他還不瞭解嗎,他能吃你這一套。”
陳安國哼唧道:“我不是想,王明畢竟是你乾兒子嘛,就順便……他可以不給我面子,但總不能連你的面子都不給吧。”
馬河川不客氣道:“他要是給我面子,你還能坐上汾城的第一把交椅嗎。”似乎馬上想起了什麼,眼睛盯在陳安國臉上,用命令的口氣道:“你最好不要給我打什麼壞主意。”
陳安國怕了,陪着笑臉道:“馬主任,你這話是從哪兒說起呢。”
兩個人正說着話,王明卻突然敲門而入,這讓馬河川感到非常意外,急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道:“明子,你怎麼來了,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沒等王明說話,陳安國就很知趣地站了起來道:“那什麼,馬主任,你忙,我就不打擾了。”說着跟王明對視一眼,算是打了招呼,離開了。
一陣沉默後,馬河川親自將一杯水送到王明的手中,再次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給我說,那就說吧,我們……我們之間就不必那麼拘束了吧。”同時臉上也泛起了慈祥的笑容。
這位汾城的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身高不足一米七,留着寸頭的男人,並沒有馬上開口,而是一口一口地將馬河川交到手中的水呷了下去,將杯子放在茶几上,看着面前這位已經年近六旬的老人,帶着複雜的感情說了起來:
“我知道我勸不動你,但是今天我還是要告訴你,趕緊收手吧,不要再這樣鬥下去了,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他陳安國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最清楚,他遲早有一天會翻船,黨和國家是不會放過他這樣的人的,你這又是何必呢,難道你非要等到哪一天身敗名裂,你才……”
“夠了。”馬河川聽不下去了,感覺都整個人快要崩潰了,這種話王明已經不是第一次給他說了,他從來沒當回事,只是一笑了之,可是今天卻感覺那麼的刺耳,好像一道催命的符咒。
兩個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還是馬河川心中的柔情佔據了上方,在王明的肩膀上拍了拍,語重心長:“明子,我……剛纔不該對你發火,對不起,我給你道歉,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但是有些具體情況,你可能不是很清楚,我也從來沒有給你說過,但是你要明白,我不給你說,也是爲了你好,我是不想讓你也捲進來,我不想再次對不起你死去的母親……”
馬河川老淚縱橫,好像回憶起了一件久遠而又痛苦的事情,顯然,這件事情已經深深地觸動了內心最脆弱的靈魂,他的雙手在顫抖,兩眼空洞地地看着窗外,此時此刻,他的內心肯定是異常的悲涼。
王明握住了馬河川的顫抖的手,用幾近哀求的語氣問道:“你能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嗎,我爸爸究竟是誰,你爲什麼一直不願意告訴我。”
馬河川將手從王明的手中抽出來,再次板下了臉道:“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我不是已經給你說過了嗎,你爸爸是我的戰友,在你媽懷孕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死了,死了,你明白了嗎。”
王明卻能真切地感受到馬河川是在說謊,不依不饒繼續追問道:“我不信,我媽生前從來沒有說過我爸爸已經死了,你在騙我。”
馬河川火了,反問道:“那你媽有沒有說過你爸沒有死。”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語氣又變得慈祥了起來:“明子,你已經是奔四十的人了,現在也算是事業有成,再追究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王明終於平靜了下來,卻忽然道:“對了,有件事,我得給你說了一下,這段時間,我老看見馬龍往大酒店那邊跑,好像跟……”畢竟是臆斷猜測,王明沒有把話說透。
“說下去,馬龍怎麼了,到底怎麼回事。”
馬龍是馬河川的二兒子,也是最不讓馬河川省心的一個兒子,整天遊手好閒,無所事事,馬河川給安排到鄉鎮,也不去上班,天天跟街上的一幫痞子混在一起,可以說吃喝瓢賭無所不作,爲此,馬河川沒有少打罵過,可罵完、打完照樣如此,漸漸馬河川對這個兒子就有些心灰意冷了,也不去管了,由他胡混去了。
然而,馬龍無端出現在汾城大酒店,就不得不讓馬河川警惕了。
王明還是有些擔心道:“我說了,你千萬不要着急,也許根本沒什麼,馬龍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那樣。”
馬河川不願意聽王明這些勸慰的話,繼續追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趕緊給我說。”
王明只好實事求是道:“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大酒店陪原市長他們,有好幾次,我都看到馬龍跟大酒店的白玫瑰在一起。”再多的話就不能說下去了,白玫瑰是什麼人,汾城沒有人不知道,馬河川應該也很清楚,這個半老徐娘風韻猶存的女人不僅是汾城的交際花、茶花女,又是陳安國的二夫人,汾城大酒店的實際掌門人,她玩的不僅是姿色,更是技術和權謀,她有自己俘虜男人的獨門秘訣,可以說跟她睡過的男人沒有一個不想去第二次的。
馬河川隱隱感到,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不是發生在自己的乾兒子王明身上,而是發生在自己親生兒子的身上,他並不擔心養這麼一個花花公子,他害怕這個花花公子被人利用,特別是被陳安國這種別有用心的人利用。
馬龍爲什麼會去大酒店,爲什麼會跟白玫瑰在一起,這難道不可能是陳安國的授意嗎,實在太有可能了,這個人在給自己手裡增加籌碼,在一步步地逼迫自己,這個人陰險的程度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和可控的範圍。
是夜回家後,馬河川就把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叫到家中,聲色俱厲地狠狠訓斥了一頓,嚴令其禁止再跟白玫瑰來往。
不幸的事情就在這一刻無聲無息中發生了,就在馬河川訓責兒子的時候,兒媳婦劉燕來了,站在門外將父子二人的談話的聽的一清二楚,劉燕本來是個溫順的女人,對丈夫的德姓也略有耳聞,平常也很少過問,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怎麼了,回家後就嘮叨了幾句,結果把姓情暴躁的馬龍惹火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暴打。
劉燕哭了半夜,馬龍也不管不問,結果當天夜裡,女人就想不開,上吊自殺了,事情一下子鬧大了,警局介入調查,一看劉燕身上的傷痕,馬龍就脫不了干係了。
事關重大,劉惠明不敢擅斷,就問陳安國該怎麼辦,抓不抓人,抓人之前是不是先給馬河川打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