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遠峰急忙擺手道:“哎哎哎,原市長,你能不能說清楚點,你這一會一個‘對不對’都快把我繞暈了。你弄清楚了,此次市委派我們下來,主要是讓我們調查下馬鄉打扎鄉政府事件。至於揭開汾城的蓋子,純粹是節外生枝,而且,李東權以及市委的一些領導也是這麼認爲的。況且,現在這個李東權又是這麼個態度,我看就是你說出個大天來,也不可能。所以,一切設想還是等於徒勞。”
原小生指點着程遠峰笑道:“程局,說句不中聽的話,你不要怪我。我看你就是白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我問你,市委是李東權書記一個說了算嗎?其他常委都是吃乾飯的?”
程遠峰嗤然一笑道:“我不跟你爭這個,這一點你比我清楚。”卻還是馬上攻了上來道:“那我問你,爲什麼每次市委擴大會上,只要李東權定了的事兒,就沒人反對?我不是市委常委,但我是市委委員,這一點我想我還是能看得清楚的吧。”
原小生道:“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現象。我給你說,實事上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回事。無論是市委常委會還是市委擴大會議,但凡是要在會上表決的事情,都是常委們在下面溝通好了的。你以爲這是西方社會,非要把問題都擺在桌面上吵個你死我活嗎?”
程遠峰無話可說了,擺了擺手道:“好吧,好吧,我承認,這也是我們的優越性。那你說,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給其他常委們做工作,讓他們在市委常委會上表態,支持我們揭開汾城的蓋子嗎?這種事情,我事先要給你打個招呼,我幹不了。”又有些激動了起來:“這叫什麼事兒,啊?我們要揭開汾城的蓋子爲了誰,爲了我們自己嗎?這些常委們要是連這點起碼的政治道德都沒有,我看咱們也不用查了,遲早全完蛋!”
程遠峰的話有些過分了,原小生板着臉道:“程局,這話可不能亂說。什麼叫遲早全完蛋,誰要全完蛋?”
程遠峰馬上瞪起了眼睛反駁道:“你剛纔不是也說要做陳勝吳廣嗎。怎麼,這話就只准你一個人說,就不準別人說了?你這可是典型的只准州官防火不準百姓點燈。”
原小生不想跟他理論這些沒用的話題,一擺手直奔主題道:“我看你還是沒弄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們雖然暫時不能改變什麼,但是完全可以左右局勢的發展方向。你能明白嗎?”
程遠峰大搖其頭道:“不明白,我想不出比求各位常委,支持我們揭開分成蓋子之外更好的辦法。”
原小生的手就落在了程遠峰的肩膀上道:“看來你還是不開竅,那我就給你直說了吧。我打算逼宮。”
程遠峰更不明白了,瞪着眼睛道:“逼宮?怎麼逼,逼誰的宮?李東權嗎?我看沒這種可能。你來市裡的時間尚短,對李東權這個人可能還不太瞭解。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這個人有着非常嚴重的家長作風。你想改變他的看法,我看你還是死了這份心。”
原小生笑問道:“如果我們將實事擺在他面前呢?”
這一下程遠峰來了精神,站起來道:“怎麼,你有辦法了?什麼辦法,快說,快說。”
原小生略一沉思道:“其實辦法我剛纔已經給你說過了,那就是在這個打電話的女人身上做點文章,讓她站出來說話。以我的判斷,這個女人肯定掌握了什麼重要證據。如果這個打電話的神秘女人能站出來,並且拿出她所掌握的證據。我們再以此請求市委對汾城進行全面調查。到時候,無論是恐怕都不敢站出來反對。”
程遠峰道:“問題的關鍵是,我們現在根本找不到這個女人,又如何能讓她拿出證據呢?”
原小生指着程遠峰道:“你想想,我剛纔已經給你說過了,這個女人之所以一直不跟我們見面,原因在哪裡?就是因爲她無法確定,我們是不是真的打算揭開汾城的蓋子。如果我們能造出來勢,讓她相信我們確實要對汾城的這些貪官污吏動手,她是不是就會站出來?”
程遠峰點了點頭道:“辦法倒是個辦法,可問題的關鍵是,我們如何才能讓這個女人相信,我們確實要揭開汾城的蓋子呢?”
原小生思謀片刻道:“我覺得如果要讓神秘女人相信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動起來。還是我先前說的方案,先從下馬鄉入手,抓他幾個再說。這樣做,一來是動鄉鎮幹部總要比動縣裡的幹部阻力小的多,二來是也比較好糊弄市委,讓他們誤以爲我們這是在做最後的結案處理。你看怎麼樣?”
汾城的問題複雜就複雜在,已經形成了上下一盤棋的局面,動一處而發全身。然而,這也正是解決問題最容易突破的環節,只要抓住一個點,就會形成“牽着鼻子走”的局面,讓汾城這盤棋活起來。
對於整天解決刑事經濟案件的程遠峰而言,雖然對原小生的判斷還有些半信半疑,卻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了,鄭重道:“我同意,另外我是不是將這件事情儘快給田書記彙報一下?”
原小生想了想,覺得如此也好。自從開始調查馬水成的問題,田明軒的情緒就非常高昂,而且是死咬住不放,查到汾城的時候,更是再三做出指示,一定要一查到底。而且田明軒在沂南這麼多年,在幹部隊伍中頗有威望,一旦拿到有力證據後,他能出面說話,事情肯定就會更加順利。
原小生只通過電話的方式給陳安國打了個招呼,就把下馬鄉黨委書記趙東林控制了起來。陳安國不幹了,跑到原小生下榻的汾城賓館質問原小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要抓趙東林,趙東林犯了什麼法?”
原小生只給他說了兩個字:“瀆職!”
陳安國一下子就火了:“瀆職?原市長,你憑什麼說趙東林瀆職,就因爲下馬鄉政府被老百姓圍攻嗎?恐怕這樣的說法市委也不會認可吧。趙東林怎麼可能事先知道老百姓要圍攻鄉政府。你搞清楚了,這是突發性羣體事件!”
原小生不溫不火道:“陳書記,既然你說趙東林不可能事先知道老百姓要圍攻鄉政府,那我問你,你又怎麼知道趙東林事先不知道呢?難道他事先跟你通過氣?”
這是一句絕對堵死人的話,如果你說不知道,那自然沒的說,趙東林肯定存在瀆職問題;如果你說事先知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既然趙東林給你彙報過,那就說明趙東林事先知道,怎麼又能說不存在瀆職呢。
陳安國哼哧了半天,無言以對。原小生的態度又和藹了起來,在陳安國的肩膀上拍了拍道:“老陳啊,實話給你說,我這樣做其實也是在執行市委和東權書記的指示精神。你也知道羣衆圍攻鄉政府,這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爲問題,市委要給省委一個交代,我要給市委一個交代,可是怎麼交代呢?總不能就抓幾個鬧事的老百姓就完事一樁吧。如果這樣的話,老百姓不服,市委、省委、中樞領導也肯定不能同意。我這樣做其實是在保護你和汾城的班子,你明白嗎。所以,我希望在這個問題上,你一定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千萬不要犯原則性錯誤。”
陳安國愣住了,想想原小生說的也是。打扎焚燒鄉政府,這是多麼嚴重的羣體**件,作爲下馬鄉黨委書記爲什麼事先沒有一點覺察,趙東林這個黨委書記是幹什麼吃的?他這個縣委書記又是怎麼當的?如果要進一步追究責任,連他自己恐怕都難逃其責。
陳安國軟了下來,卻還是用商量的口氣問道:“原市長,此事是不是就到此爲止了?”又哭喪起臉了道:“原市長,你也在下面當過一把手,不是那些辦公室幹部,應該理解我們這些人的難處。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看到。說白了,就是用幾頂烏紗帽來平民憤,平輿論。”
原小生嘆了口氣道:“謝謝陳書記的理解。你要相信,我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而爲之。要不然東權書記是要罵人的。”
陳安國點頭表示理解,又表起了態道:“原市長,我今天過來找你,並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東林有點太冤了。不過爲了黨的事業,爲了國家的長治久安,犧牲他一個人也值,我相信他能理解。另外,我也給你和市委表個態,如果市委有需要,我隨時可以交出烏紗帽,包括自己的生命。革命先烈們爲國家、爲民族,拋頭顱灑熱血,我不能連這點境界都沒有。”
這話說的讓原小生不禁感到一陣陣噁心,交出烏紗帽,拋頭顱灑熱血,虧你陳安國能說出這樣的話。革命先烈們如果聽了你說這些話,恐怕要自殺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