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虎第二天出現在趙學東辦公室的時候,態度幾乎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當然,他依然是以柴文山的說客的身份出現的,只不過這次並不是給趙學東下馬威的,而是帶着柴文山的誠意,跟趙學東講和的。
趙學東把任務交給原小生的時候,原小生早已心中有底,只用了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就在電腦上把柴新民,在尉南鄉擔任工商所所長這段時間,如何跟街上的流氓混混雲蛋等人勾結在一起,欺壓商戶的事情,洋洋灑灑寫了不下萬言。趙學東看了之後,嘴上雖說有點過了,但並未做任何的改動。
這也是原小生第一次直接給趙學東寫稿子,雖說心裡有些七上八下,但是文科生的功底,還是讓他相當的自信。過去他也曾經給趙學東寫過稿子,不過都是通過陳永年傳達到他手裡,他寫好了,再由陳永年審覈、修改之後,再交給趙學東。但是每一次,趙學東總會把陳永年改過去的稿子,又改回來。幾次下來,陳永年雖心中有愧,明明知道自己的文字功夫根本沒辦法跟原小生比,但是爲了面子,還是一次次地將原小生寫好的稿子,修改了再交給趙學東。當然,趙學東問起,難免要拿原小生做擋箭牌。
趙學東又將稿子細細斟酌了一遍,覺得實在沒有什麼必要改動了,就誇讚道:“小生,想不到你的文字功底如此過硬啊,在學校肯定是學的很紮實吧。”原小生笑了笑,只能謙虛道:“其實學校學的那點東西,到了實際工作中,作用實在不大。能寫出這樣的稿子,都是趙書記栽培有方。”趙學東的臉上就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當天下午趙學東就去了一趟河灣縣城,把稿子遞給了縣人大監察辦。監察辦的人豈能不知柴新民跟柴文山的關係,接到趙學東關於撤銷柴新民尉南鄉工商所所長的請求,先是一愣,覺得這個趙學東不是傻到家了嗎。在河灣縣這一畝三分地上,敢跟柴文山叫板的,趙學東恐怕是第一個了。本想押下來,可回頭一想,馬上又覺得有些不對勁。既然趙學東跟柴文山都這樣叫上了板,他們之間肯定有些恩怨 ,如果押着不報,耽擱了柴文山的事兒,柴文山萬一怪罪下來可不是鬧着玩的,索性原物照舊,一字不易地把原稿就遞到了柴文山的桌子上。
柴文山接到趙學東送到的稿子,馬上給自己的侄兒柴新民打了個電話,想把具體情況落實一下。
起初柴新民自然是萬般抵賴,說趙學東根本不把自己的叔父大人柴文山放在眼裡,明知自己是柴文山的侄兒,竟然還指示通訊員把他給打的七死八活,幾乎連小命都送了。
柴文山對自己這個侄子不可能不瞭解。柴新民的話沒有說完,柴文山就喝止住,將柴新民給痛罵了一頓。果然,柴新民知道事情瞞不住了,只好將實情給柴文山和盤托出,情況自然跟原小生在“請求”中說的大同小異。只不過加鹽調醋地把原小生和趙學東罵了幾句。
沒聽完柴新民的敘述,柴文山啪地一聲就把電話拍了,怒火中燒,真恨不得將這個不爭氣的侄兒生吞活剝了。然而當他平靜下來之後,親情還是佔據了上方,又把所有的怨恨地聚集到了趙學東的身上。
柴新民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身在人大,早就有所耳聞,只不過總是覺得年輕人做事難免有些胡鬧,而自己又在人大主任這個風口浪尖上,被人污衊親屬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也就沒當回事。而趙學東遲不說早不說,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把這事拉出來,意圖明顯是在跟自己叫板。上次趙學東想用馬天虎在尉南鄉佔地的問題跟自己討價還價,自己根本就沒有給趙學東留絲毫的情面。還以爲趙學東已經被自己制的服服帖帖了,下一步只等換屆的時候痛打落水狗,將趙學東發配到西坡鄉了事一樁,想不到,趙學東竟然賊心不死,非要讓自己好看不可。
一個小小的鄉鎮黨委書記,竟然如此的囂張,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柴文山的心裡不痛快啊。他真恨不得把趙學東連同打他侄兒的小子原小生一起宰了。可他也清楚地明白,自己不能那麼做,不僅不能這麼做,還要給趙學東示好,跟趙學東和談。最好能把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不了了之。趙學東既然敢跟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叫板,就說明趙學東已經鐵定了心思要跟自己幹到底。
常言道,兔子急了還咬人。趙學東一旦死咬住不放,馬天虎那裡難免會出狀況,自己被牽扯進去就在所難免了。即便是能全身而退,也會搞的傷痕累累。再則,縣委書記孫一民,這段時間對自己盯得也非常緊。因爲這麼一點小事,讓孫一民抓了自己的把柄,實在有些得不償失。然而,如果放過趙學東,馬上就會對兒子柴新民下一步進河水鎮構成威脅。自己的年齡已經大了,如果再不把兒子扶起來,恐怕以後的機會就不會太多了。
想到這裡,柴文山就給自己的親家南振海去了一個電話。當然,這個時候,他的情緒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
南振海接了電話後,柴文山就把事情以及自己的擔心給南振海簡單敘述了一下。南振海在河灣縣的勢力,雖然到目前爲止還沒有辦法和柴文山比,但也在日益膨脹。柴文山這一屆幹下來,南振海很有可能就取而代之,更可況,南振海在年齡上有很大的優勢,比柴文山小了十幾歲。如果一直在河灣縣待下去,接替柴文山的班兒也只是個時間的問題。
聽了柴文山的敘述之後,南振海也感到非常的震驚,因爲這跟之前趙學東的反應已經完全背道而馳,他給柴文山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老哥,難道……你不覺得趙學東的前後變換的有點太誇張了嗎?不會是……”
南振海沒有把話說完,就停了下來,他相信柴文山能聽明白他的意思。
柴文山也倒吸了一口冷氣,想了想,很快就否定了南振海的猜測,道:“我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根據我對尤全德的瞭解,他絕不會冒這個奉獻,跟你我對着幹。”
南振海略微停頓了一下,接着道:“那他會不會……受到了什麼人的授意,纔會這麼大膽地跟我們叫板呢?”
南振海的口氣明顯軟了下來,顯然他對自己說的所謂的“什麼人”也有些忌憚。因爲他所說的什麼人,不是別人,正是縣委書記孫一民。自從孫一民擔任河灣縣縣委書記後,柴文山、南振海這些稱霸一方的諸侯,就隱隱感到,孫一民總是在不時地壓制着他們,想拿他們開刀,但又苦於沒有合適的藉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們就不得不考慮下一步的對策了。
然而,就算是把柴文山和南振海把腦袋想破了,也不會想到,趙學東的背後其實什麼人也沒有。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人的話,那就是我們的原小生同學故弄玄虛,無中生有的玉皇大帝真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