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炎墨睿在皇上身後出聲。
老皇帝的身體已經像是燃了一夜的蠟燭了，有餘光，但是，明顯不會再亮多久了。
“老五啊，你們兄弟幾個，你在我身邊的時間最久，如今，也要到自己的府邸了……”
“恩……”炎墨睿應着，他站在皇上的身後，目光淡漠的看像前方，透過皇上的身影，御花園的楓樹總是在這個季節佔着所有的風頭。
皇上也看着那些樹，只不過，他看向的是那些枯死發黃的樹，光禿禿的，而且即將更加光禿禿的。
“父皇，你，還記得我母妃麼？”炎墨睿的動作沒變，心裡卻是翻江倒海的，這問題啊，已經在他心裡十一年了啊！
皇上輕輕的恩了一聲，然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似乎在回憶着什麼。“你母妃，是個溫柔的人。”
炎墨睿笑了一聲，八歲起就不再愛笑的他，最近卻好像笑的很多。“父皇，是不是在你的印象裡，所有的娘娘都是溫柔的人呀？”
皇上又不再說話了，枯萎的落葉在空中打了個旋兒，然後，悠悠的落在了遠處。
“母妃她，是個愛笑的人，母妃的笑，像銀鈴一樣，清清脆脆的！……”炎墨睿淡漠的瞳中滿是柔情。“母妃說，您最愛聽她笑。母妃的性格，也像她的笑聲一樣，有點，像個愛玩的女孩兒。同溫柔這個詞，還真沒有什麼關係。”
皇上靜靜的聽着，腦海裡卻是梓芸的笑臉。
“父皇是不記得母妃了麼？恩，也對，畢竟母妃已經不在十一年了……”炎墨睿一個人自說自話的起勁。
“父皇您知道麼，不是母妃自己亂想，就連皇后都認爲您是萬分喜歡母妃的，喜歡她銀鈴一樣的笑，喜歡與這皇宮格格不入的性格。”
“所以就有了那麼一天，那一天佳瑛宮走水，母妃就死在了那場火災裡。而我，我就在不遠處眼睜睜的看着，看着餘皇后身邊的死太監給母妃的房間上了鎖！看着母妃活活燒死在佳瑛宮的寢殿裡！”
炎墨睿的聲音激動起來。
而這個在
位二十七載的老皇帝，就在這樣的控訴裡發起抖來。
他想到了，想到了死在火災裡的那個女人，那個熱衷於逗他笑的女子。現在，她的兒子已經這麼大了，卻正在他身邊告訴他，告訴他她是怎麼死的，怎麼死在他的皇后的手裡的。
炎墨睿又笑了起來，“父皇，害死母妃的人是您呀！您不喜歡母妃的對吧？既然這樣，您怎麼能一副寵愛她的樣子呢？有些人很笨的，有些笨的整日傻笑，有些人笨的去想怎麼害人。”
“父皇，不只是這樣，還有我呀！”
老皇帝顫抖的回過頭，看了下炎墨睿的柺杖，心疼的像要碎了一樣。
炎墨睿像是已經講完了，架起柺杖，“父皇，我要去自己的府邸了。這個長了十九年的皇宮，我終於，可以離開了！”
皇上的身體像秋日的樹一樣，正在逐漸凋零。
“皇上，四皇子的傷，沒治好！……”老太監小心意義的聲音傳出。
“恩。”
“張貴妃自縊了……”
“恩。”
“還有……”老太監看着皇上，實在是不忍心。
“還有什麼？”
“二皇子……”看着皇上顫抖的身體，老太監擔心的很，“二皇子在關押京都監牢時，嚇破了膽，已經，去了……”
“恩。”依舊是平靜的應答，心裡居然還想着，這個老二，逼宮時都沒怎麼樣，現在不過是被關押，怎麼會被嚇到如此地步？可是，身體卻是受不住的倒了下去，畢竟，他也是個父親啊！
成化二十七年秋，炎國第十四代皇帝炎德帝，駕崩。
三日後，新王登基。
蘇宛宛在鳳繡宮想着幾日來的事情，總是有種夢境般的錯覺。
明明三日前她還在東廂曬藥材，而現在，她已經在皇宮中了。
明明她只是想安安穩穩的生活，現在卻成了天下主母。
這幾日，還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炎墨煊有八名妾氏，居然有四命被廢了，桂美人，麗美人，安美人，還有她幾乎沒聽到過說
話的玉美人。
還有就是，炎墨煊居然將柔美人賜給了小莫。因爲男子進入皇宮需要淨身，所以炎墨煊將府內的小廝都打發了，有一部分直接到了炎墨睿王府做事。原御前侍衛統領調爲京都守城士兵將領，而小莫變成了新的御前侍衛統領。雖然有一個自己一直信任的手下是好事，但是，對於炎墨煊賜給人家一個媳婦的事，蘇宛宛還是不怎麼認同。
後來柔美人離開時曾特意前去看望她，告訴她，其實她同炎墨煊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她同小莫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因爲家父的關係才嫁給炎墨煊，而炎墨煊知道她和小莫的關係，早告訴他們，有一日會讓他們在一起的。
至於被廢的那四個美人，都是奸細。都是被安排到炎墨煊身邊觀察他的行爲的人。蘇宛宛有些驚歎，居然這麼多，而且不愛說話的玉美人居然也是，真是人不可貌相的！
蘇宛宛有些害怕炎墨煊起來，將之前的事弄清楚之後，知道了炎墨煊的傷是因爲救駕而來的，可是，從炎墨煊出府前和她說的話來看，炎墨煊應該是早知道那些事的，就這樣算計了自己的兄弟，甚至不惜自己受傷，蘇宛宛感覺炎墨煊有些，殘忍。可是，又想到的，生在這樣的家庭裡，若不是自己殘忍，怕是就會被別人殘忍了自己。
而那些小妾，畢竟與他同牀共枕過，即使是奸細，但也都是以前的事，現在他是皇上，這些人都是小臣的女兒，誰又能對他還有什麼危險。
不過他倒是對自己的手下蠻好的，幫他們蠻了這麼久，現在小莫可算是抱得美人歸了。
可是，既然鄭紫柔不喜歡炎墨煊，那她剛剛到王府時美人們請戲班來演的拿出戲，有可能就是炎墨煊讓的！蘇宛宛心裡忿忿的，想着下次見到炎墨煊一定要問個明白！
一面這樣想着，一面繼續整理着藥材，這鳳秀宮比東廂大了好多，不過讓蘇宛宛開心的不是這個，而是珠兒和談媽媽的住處還是聚集自己的房間很近。
秋季的樹多數都已經只剩樹幹了，而這個時候，松樹剛剛換上新枝，以此預防冬季的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