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起來了?
飛起來了!
蔣小花絲毫沒有鄭琛煜設想的羞澀和害怕。
從大氅裡露出兩隻眼睛興奮的四下亂瞟。
身旁的景色在飛速倒退,她只覺得自己好像成了一隻鳥。
可以不用驗屍,不用查案,不用面對那些骯髒和醜惡。
每天都是無拘無束的自由和快樂。
鄭琛煜心裡焦急恨不能一步到山下。
可懷裡的人漸漸止住顫抖,甚至露出一雙杏眼興奮的不加掩飾。
不食人間煙火的雙眸,帶着初冬冰雪消融的溫暖緊緊望着懷裡的:她。
“車裡暗格有衣裳。”直把裹成糉子的蔣小花往車裡塞。
後知後覺的兩人火燒似的各自分開。
蔣小花寒着手,摸摸索索找到暗格。
打開,黑衣墨線是鄭琛煜的一貫風格。
爲什麼沒有女裝?難不成是讓我穿他的。
拒絕!
“你先將就穿着,公孫大夫說你不能受寒。”隔着厚重的門簾,鄭琛煜聲音讓人聽得不太真切。
蔣小花索性將衣服全部拿出來,別說,還挺齊全,裡衣外袍一樣不落。
夜風好似無孔不入的毒蟲,沿着縫隙爬進車廂。
揉了揉酸癢的鼻子,蔣小花深埋着頭,心底燃起一團火苗,將猶豫燒的一乾二淨。
慢慢解開腰帶,將溼透的外衣脫下,一時間輕鬆不少,接着是.......
縐紗印着少女靈動的身影,讓人不忍生出一絲褻瀆。
鄭琛煜背對着車廂,車伕已經遠遠被支開。山間的寒風的確提神醒腦,讓躁動的心緒逐漸安靜下來。
“小花。”鄭琛煜突然喚了一聲。
“嗯?”蔣小花穿裡衣的手,一時停在胸口沒了動作。
他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叫自己。不同於木槿的輕佻隨意,有種撩人心絃的酥麻。
“如果找不到你爹怎麼辦?”
鄭琛煜說話的時候,低頭看着地面,雙眸平靜寡涼,讓人猜不透心思。
蔣小花指尖劃過平放在車廂地面的外袍,剪裁得體,用料上乘,或許找到爹以後就再也不會見到這麼好的料子了。
“不知道呢?可能會回恆明縣做個小仵作。”臉上掛着輕鬆的笑意,她太知道自己胸無大志的性子。
“一定要去安陽嗎?”
“該是會去的,我不太喜歡莫名其妙被人騙。”
“你願意和我去京裡嗎?”
“?”蔣小花瞧着衣服也穿妥當,盤腿坐在車內,片刻之後,擠出幾個字。“我該是不願意的。”
“爲何?”鄭琛煜脫口而出。
蔣小花覺得越接觸越看不懂鄭琛煜。有時,極有分寸和誰都是淡漠疏離的樣子。有時,又莫名的熱忱和刨根問底,讓人接不上話。
爲何?
說實在自己好像也不知道。
鄭琛煜沒有聽見回答,想了想,大概是自己唐突了,也就沒有再問。
再說木槿,聽到落水聲,帶着一衆侍衛匆忙趕去。
就看着鄭琛煜騰空而去,隱隱約約懷裡抱着什麼。
“哇,城主,那是鄭公子嗎?輕功了得。”
“那還用你說,咱們城主是木府的小將軍,能和城主成爲好友又豈是凡夫俗子。”
“鄭公子懷裡的是什麼?走得飛快也看不清。”
木槿扭身一個爆慄敲在侍衛頭上,佯怒道。“還看,快去幹活,等案子破了,城主請你們逛逛(醉紅顏)姑娘隨便叫。”
侍衛們發出一聲狼嚎,低迷的氣勢瞬時振奮不少。
人羣迅速四散開各自忙碌。木槿眼神晦暗難明盯着山下,隱隱約約瞧着豆大的微光,在夜風中經久不滅。
“我去,這是什麼?!”年輕侍衛一聲暴呵連帶竄出一米多遠。
散開的人羣又迅速聚攏好奇的朝蘆葦叢裡張望。
木槿足尖一點,借勢滑下泥坡,金雕銀線縫製的靴子一塵不染。
人羣自覺讓開一條路,竄開老遠的侍衛紅着臉回到蘆葦前,等着木槿問話。
“大老爺們,看着什麼了嚇成這樣。”木槿伸手拍了拍侍衛肩膀,俊臉笑吟吟。
大約是緩過氣,也可能是怕丟人。侍衛穩定心神,指着蘆葦中極肯定說道。
“地下瞧着是具白骨,雖瞧不真切 但八九不離十。”
白骨?
不對呀。
大家是進山來找劉府的小公子,且不論是死是活,怎麼也不能是具白骨啊。
此前的蔣小花還來不及告訴木槿帶皮碎肉的事和自己的猜想。
而此時的木槿,只是單純不希望辛苦一夜毫無所獲。
於是踏了踏腳,“從這開挖,挖到蘆葦下,一無所獲的話,今日就先收工回家。”
慶幸進山前做足了準備,當下鋤頭稿子讓這羣彪形大漢舞的密不透風。
木槿站一旁,雙手抱胸,看着滿臉輕鬆實則忐忑備至。
如果挖不出什麼 那麼今夜無疑就是一無所獲。
如果真把小元樂挖出來,那又是另一個案子。
橫豎都不討好。
瞧着離蘆葦叢只剩一步之遙,依舊不見侍衛停下。
難道他看錯了?根本沒什麼白骨。
又是落水聲。
衆人朝聲源看去,正是喊看到骸骨的年輕侍衛。
此時正跪在滿是沙石的地上,雙手在沙地裡不停挖掘。而之前落水的,正是他的鋤頭。
“手不要了,別挖了。”一旁年長的侍衛一把鉗住他的手臂,低聲呵斥。
平和的氣氛又霎時變得詭異。
年輕的侍衛甩開手,依舊默不作聲挖着,像極了中邪的傀儡。
很快,他捧出一個頭顱。
白骨森森沒有一絲皮肉。
接着,是肋骨,髖骨,腿骨……組合成一句具晶瑩的骸骨,嬌小玲瓏。
木槿眼裡像淬了毒的飛刀,指了身旁的侍衛。“把驗官叫上山,立即馬上!”
停了片刻,又道。“找找蔣姑娘,就說有發現。不要跟鄭公子說多說。記住沒?”
得到侍衛肯定的答案,滿意的拍拍肩。“去吧。”
挖掘的工作仍舊在繼續,木槿的臉也越來越黑。
河岸上陸陸續續擺滿屍骨,幾乎沒有超過四尺的。
全是骨架,只有少數兩具帶着屈指可數的腐肉,令人作嘔。
侍衛還在不斷的挖。木槿突然發現這叢蘆葦是山溪旁最爲高大茂盛的。原來是靠着這一地的白骨養育出來的。
胃裡翻江倒海的疼痛起來,說不出的燒心燎肝。
“城主,我這有個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