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橙光映在水面,蕩起點點微光,忽明忽暗。
像極了山間色彩豔麗,屏息潛伏在暗處的毒蛇。誘人接近再即於致命一擊。
木槿低頭思索很久,一旁隨行的衙役小聲嘀嘀咕咕的提醒。
鄭琛煜有些不耐煩,寒着臉說道。“知道就說。”
連忙拱手行禮,衙役誠惶誠恐站好。“回鄭公子,這城南的山溪,小河,無一例外最後都會匯入川水江。”
果然他們說鄭公子可怕是真的。
蔣小花小聲重複川水江三字,越念越熟悉,越念越心慌,秀氣好看的柳眉扭成個難看的形狀。
腦中思緒萬千,可怎麼也連不上線。
耳邊充斥四周侍衛回饋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洪亮如驚雷。
“回城主,這邊沒有發現。”
“回城主,這邊沒有足跡。”
“回城主,這邊也沒有小公子的足跡。”
……
接着就是和風聲夾雜在一起的腳步聲,四散開的侍衛很快在石橋聚集。
木槿恨恨一拳捶在石橋欄上。“再仔細找找,範圍再擴大五丈。”
望着漆黑的遠處,咬牙道。“如果還找不就先回府。”
山路泥濘難行,加之天黑路滑氣溫低下,多數人已經疲憊不堪,繼續下去只怕人找不到還要再搭進去幾個。
心裡恨恨的想了個遍,那兩狗男女既然不肯說實話,那就別怪我用點狠手段。
謝志用就是個軟蛋,衙役都還沒上刑,已經一五一十全招了。說在桂花糕里加了蒙汗藥給孩子裝在麻袋丟在這石橋下。
可這橋底下空無一物,別說是麻袋,連個草都不長。
即便是孩子醒了,爬出麻袋。這荒郊野嶺他又能去哪。
蔣小花還是直愣愣探着腦袋,朝橋下張望。
前幾日的小雨,引得山溪上漲了些,橋底下能落腳的地變得更小,可以說是一覽無餘。
侍衛打了個哆嗦,舉着火把朝橋上看看。
“回城主,橋下真找不到什麼。別說小孩,連麻袋也沒見着。”
顯然是冷極了,說話都帶着顫音。
蔣小花撿起掉在地上的樹枝,原地跳了跳,活動四肢。
看着從橋下上來的侍衛,伸手接過火把。“我下去看看。”
只有自己親眼看過,她才能安心,即便什麼也沒有。
樹枝狠狠插在侍衛踏出的泥路上,可以說是一步一滑的朝下龜速挪動。
等着她剛站穩,橋上鄭琛煜足尖一點,身姿飄然,一息之間落在她身側。
蔣小花登時覺得呼吸不暢。臉上笑嘻嘻,心裡罵咧咧。
能這麼下來,剛剛爲什麼不帶自己一趟。一腳深一腳淺,差點摔個狗吃屎。
鄭琛煜當然不知道她的心裡獨白。只是瞧着她一手拄着樹枝,一手舉着火把。繡着花的鞋面除了泥看不出其他的。頭髮,衣裳沒有一處乾淨。莫名覺得又狼狽又好笑。
蔣小花兩手向前一送,把沾滿泥巴的火把和樹枝遞到鄭琛煜眼前。
“你拿着給我照亮。”
後者毫不猶豫,伸手自然接過。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
沒得到想象中的效果,有些失望。蔣小花小步向前,蹲在溪邊洗洗手。
火把燒得正旺,映着起伏的溪面晃人眼。
蔣小花眯着眼,匆匆起身,朝橋洞小步前進。
橋洞很乾淨,雖然潮溼,但沒有淤泥。不知是人爲還是自然,正當中甚至還有一塊巨大的磨盤狀圓石。
蔣小花圍着圓石左右轉了兩圈,身後鄭琛煜也相當盡職,默不作聲,只是一味舉着火把。
伸手附在石面上,微涼,乾淨。
乾淨?
莫不是有人坐過。
轉念一想,大概是謝志用和瑩瑩吧。山路難行,兩人也並不強壯,累了歇歇腳,實屬正常。
可心中怪異的感覺仍舊揮之不去。
侍衛搜查的很仔細,掘地三尺。蔣小花圍着橋洞轉了一圈,也是一無所獲。
不甘心的朝前走,入眼擋住去路的是一大片枯萎的高大蘆葦,密密麻麻組成一堵牆,掛滿大大小小的蛛網,使得原本狹窄的小路更加窄小。
既然有蛛網說明這該是沒人走過的。
側身踏進小路,蔣小花終於發現了異常。
靠近蘆葦邊緣成片乾枯的雜草竟然順着同個方向俯倒。
那是拖拽東西留下的。
蔣小花蹲身使勁瞧着,試圖看出個究竟來。
鄭琛煜平穩的舉着火把,寒風中雕塑一般。頗好的眼神不斷在蔣小花四周穿梭。
“那有個腳印。”
擡頭順着鄭琛煜手指的方向,當真是一枚腳印。
衙役和侍衛的官靴,是官府統一內置,自然鞋印也是一樣的,而鄭琛煜發現的這一枚明顯不同。
目測鞋印大小,心裡一番合計,鞋主人的身高,蔣小花已經有了初步判斷。
繼續往前走,道路雖然寬暢了些,可也找不到其他線索。
不知何種心理作祟,蔣小花邊拿着樹枝挑破蛛網邊低頭往回走,又重新蹲下來看着連片的雜草。手指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扒拉。
終於,在靠近蘆葦的底部,隨風搖擺的東西引起她的注意。
“你湊近些,我看不見。”頭也不回,招呼鄭琛煜。
火光湊近。
那是一塊碎肉連着幹卷的皮。
寒風中格外詭異的泛着慘白的光。
折了節的樹枝,蔣小花毫不在意的拿衣服蹭乾淨,將碎肉小心的挑出來用帕子接住。
皮肉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有些幹縮,上邊的長毛也因爲缺水打起了卷。
雪白的帕子襯得毫無生機的皮肉,更加瘮人可怖。
這回蔣小花終於想起川水江,那具女屍不就是在川水江邊發現的嘛。
就眼下的情形很有可能就是從這隨水流衝下山。
耳邊又響起呼嘯的山林夜風。彷彿,是不甘的孩子還在留戀世間發出的低鳴。
緊了緊手中的帕子。
蔣小花緩緩起身,突如其來的暈眩,頓時重心不穩朝後倒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鄭琛煜稍慢了一些,手指擦着她的衣襬劃過。
隨即而來是飛濺而起的水花夾着嘭的一聲響,蔣小花舉着一隻手,整個人狠狠砸進水裡。
天啊,真冷。
幸好沒弄溼帕子。
所幸山溪水淺,很快鄭琛煜拉着她高舉的手臂將人從水裡拖回岸上。
驚魂未定喘着粗氣,夜風吹過溼冷的衣裳,整個人不可控制的打起寒戰。
也顧不上她清醒與否,脫下大氅將人包裹妥當,打橫抱起。縱身提氣向山下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