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丞相精明的眸子猛的眯了起來,穆晨風居然主動將心上人相讓,針鋒相對瞬間化爲虛無,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晨風,選妻規則是你定的,這位姑娘投中了紅心,理應成爲你的未婚妻,你出爾反爾,可不太好。”
穆晨風看着他不懷好意的目光,眼瞳裡浮現一抹輕嘲:“晨風選妻,要選心甘情願嫁我的女子,卑鄙無恥的強搶別人未婚妻,非君子所爲。”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女子也要擇優爲夫,你是鎮國侯府的清風公子,橫溢才華,翩翩風度白虎國無人能及,那姑娘嫁了你,比嫁他幸福。”葉丞相言詞鑿鑿,不着痕跡的挑撥。
雨棠嫁他比嫁蕭清宇幸福?
穆晨風似笑非笑的看向蕭清宇,只見他俊美的容顏微微陰沉,黑曜石般的眼瞳裡暗芒閃掠,瞭解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穆晨風挑挑眉,收斂了笑意,一指蕭清宇:“葉相可知他是誰?”
“是誰?”葉丞相漫不經心的詢問,臭小子請來的幫手,身份自然是不低的,但也高貴不到哪裡。
“青龍國,蕭清宇。”穆晨風輕飄飄的話如一記驚雷炸了下來,震的衆人半天動彈不得,蕭清宇不就是與穆晨風齊名的那名雪塵公子,難怪他那麼清雋高貴,俊美無籌。
傳言裡,穆晨風瀟灑如風,蕭清宇高貴出塵,今日一見,絕世公子果然名不虛傳。
葉丞相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他早猜到雪衣男子身份不簡單,卻怎麼都沒想到,他竟會是祁王世子蕭清宇,他所代表的不再是一方勢力,幾萬兵馬,而是整個青龍國。
臭小子有了青龍國做後盾,於他們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他更要拉攏到穆晨風。
“那位姑娘既是蕭世子的未婚妻,和晨風真是無緣了,晨風可再繼續選妻。”箭靶紅心上除了髮簪外,還有一把飛刀,一支利箭,刀是江欣擲的,箭是沁兒扔的,在差不多的紅心位置,晨風的正妻會在她們兩人中選出,沁兒雖然不懂武,但投箭未必會輸給江欣。
穆晨風看着箭靶,琥珀色的眼瞳裡浮上一抹意味深長:“最優秀的女子已經選出,不必再繼續投箭了。”
穆晨風是白虎國最優秀的年輕男子,自然要配最優秀的年輕女子,在見識了沐雨棠的高明簪法後,比她遜色的女子,他哪還看得上眼。
江欣投飛刀只是爲了娛樂,不是奔着嫁穆晨風去的,聽聞穆晨風的話,輕輕笑笑,不以爲意。
葉沁的面色卻變的非常難看,她是白虎國最優秀的女子,很久之前就認定,只有她能配得上穆晨風,那個叫沐雨棠的,只是拿只發簪扔個箭靶,就得了穆晨風青睞,將她狠狠踩在腳下,真是豈有此理!
“沐姑娘箭法高超,沁兒真真佩服。”葉沁笑盈盈的走上前來,月白色的裙襬輕拂過光潔地面,劃出一道淺淺的痕跡。
沐雨棠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目光,輕輕笑笑:“葉姑娘謬讚,我只是湊巧投中了紅心。”
“沐姑娘謙虛了,姑娘是雪塵公子的未婚妻,自然是輕功,武功,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最近我新得了一副玉棋,沐姑娘可有興趣與我對弈一局?”葉沁清麗的聲音如黃鶯歌唱,優美動聽,說出的內容卻不討喜。
“對弈?”沐雨棠輕輕蹙眉,她來到異世六個多月,琴棋書畫也只學習了半年,怎麼可能是面前這位從小修習琴棋書畫的葉沁對手:“我對對弈只是略知一二,並不是特別精通……”
“沐姑娘說笑了,若姑娘才學不高,怎會得雪塵公子青睞。”葉沁笑的明媚璀璨,美眸裡閃爍着濃濃的挑釁。
沐雨棠無語望天,誰規定了蕭清宇的妻子就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葉沁見她興趣缺缺,沒一較高下的意思,眸子裡閃掠一抹冷芒,笑盈盈的道:“沐姑娘這是默認要與沁兒對弈了,來人,拿棋盤,棋子!”
沐雨棠:“……”
她還一個字都沒說呢,葉沁就拐着彎的認定她同意這盤對弈了,強加於人的本事真是高明。
衆人聞言,眼睛皆是一亮,白虎國第一才女的對弈,她們只聽說過,從未親眼見過,今天能得見,真是一大幸事,況且,對弈的另一方是雪塵公子的未婚妻,就她們的身份而言,此次對弈就已是千載難逢,絕對不容錯過。
沐雨棠看着衆人目光閃閃的眼睛,心中輕嘆,她被趕鴨子上架了,無論她願不願意,這次對弈都逃不掉,無妨,不過是一盤棋而已,無論輸贏,她都下得起。
侯府下人在金盞菊裡擺了桌椅,沐雨棠和葉沁面對面而坐,中間隔着棋桌,上面擺着一張棋盤,兩份棋子。
黑棋如墨,在陽光下折射出點點光亮,一看便知是用極品黑玉石打磨而成,白棋則是由月光石打磨,每一顆都細若凝脂,精美無比。
“沐姑娘喜白子,還是黑子?”葉沁笑容淺淺。
“黑子。”沐雨棠和蕭清宇對弈時都是持黑子,這次也照舊。
“好。”葉沁微微笑着,纖纖玉指捏了一枚白棋,優雅的落到了棋盤上。
沐雨棠投中了箭靶紅心,又是蕭清宇的未婚妻,她和沐雨棠一較高下,是想讓白虎國的人知道,她比沐雨棠強,她這個未來清風公子的妻,也比雪塵公子的妻子厲害。
白虎國第一才女,沐雨棠不敢輕視,拿了黑子,仔細思量片刻,放到了棋盤上。
葉沁眉目不動,執了白子落在黑子旁邊。
沐雨棠眨眨眼睛,食子和中指夾起一顆黑子,落下。
白子長,黑子退,白子拐,黑子連,不知不覺間,沐雨棠和葉沁在黑白格的棋盤上,你我來往的下了近百棋,每一棋都精妙絕倫,越來越複雜的棋形,看的衆人歎爲觀止。
沐雨棠落下黑子,看着滿盤棋局,嘴角彎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笑,葉沁的棋法瀟灑飄逸,鋒芒畢露,極易佔得先機,這種下法,蕭清宇和她對弈時,曾向她講解過,說是穆晨楓的下棋手法。
葉沁在衆目睽睽下,用穆晨風的手法和她比試下棋,是想讓穆晨風親眼看到,她一直在關注他,連他下棋的手法都模仿的惟妙惟肖麼?
名門貴族們也有人看出了葉沁的棋法,眸子裡浮上意味深長的笑:葉沁對穆晨風的感情不一般啊。
穆晨風沉着眼瞼輕品杯中清茶,嫋嫋上浮的熱氣遮去了他眸中神色,讓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沐雨棠的目光落在了黑白交錯的棋子上,棋陶冶性情,也能看出人品,葉沁落子殺招連連,孤高冷傲,毫不留情,誓要將沐雨棠絞殺當場。
沐雨棠挑挑眉,她只學了半年棋,棋藝確實不及葉沁,但是,蕭清宇和她對弈時,講解了破解穆晨風棋局之法,葉沁,不好意思了。
素白手指夾起一枚枚黑色棋子放到棋盤上,將葉沁的棋逼的連連後退,不經意的衝開了一個缺口,她便用最粗暴也是最直接的方法,將白棋殺了個片甲不留。
縱觀整個棋盤,黑子連成一片,白子東一顆,西一顆的,稀稀落落,潰不成軍。
“好!”穆晨風放下茶杯,拍手稱讚,看着沐雨棠明媚的小臉,眸子裡浮上一抹意味深長,她用的下棋手法飄逸又不失鋒利,是出自蕭清宇,不是葉沁那般的借鑑,而是完完全全承自蕭清宇,也就是說,她的棋是蕭清宇親手教的!他們兩人不是普通的情侶關係。
蕭清宇雲淡風輕的瞟了一眼棋局,神色也清清淡淡的,就像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
葉沁一張小臉慘白的毫無血色,衣袖下的手緊緊握了起來:她居然輸給了沐雨棠,怎麼會這樣?
葉沁不知道,她模仿了穆晨風的手法,並沒有修習到他下棋的精髓,而沐雨棠,手法雖然不夠嫺熟,但承的是蕭清宇棋藝之精華,又提前知曉戰局,兩人對弈,她當然會輸。
葉丞相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沁兒才華高絕,在白虎國京城難逢敵手,怎麼碰到了沐雨棠,連連失利?
衆人看葉沁的目光也多了幾分異樣,白虎國第一才女,和青龍國沐雨棠一比,還是差了些許。
這位青龍國的沐雨棠,容顏美麗,才華高絕,武功似乎也有小成,真是難得一見的奇女子,難怪能得雪塵公子,清風公子喜歡。
鎮國侯見葉沁滿目尷尬的站在金盞菊裡,輕輕搖了搖頭,沉聲道:“開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下棋也只爲陶冶性情,輸贏沒什麼可在意的,她怎麼這麼看不開。
賓客入席,悄聲議論着剛纔的棋局,看沐雨棠,蕭清宇的目光滿是羨慕。
沐雨棠,蕭清宇也被請到貴賓席落座,一隻只鮮美的蟹端到眼前,讓人垂涎欲滴。
沐雨棠拿着筷子,享受難得的美味,剛剛吃了一半,面前的美味蟹被身旁的蕭清宇拉走了,沐雨棠瞪他一眼:“你幹嘛?”
“你現在身體弱,不能吃太多寒性蟹!”蕭清宇輕輕說着,端了盤點心放到她面前:“吃點點心,暖胃去寒!”
沐雨棠知道月事期間不能吃太多涼性物,但螃蟹是煮熟了的,她這具身體也非常健康,吃一隻螃蟹,不會出什麼問題:“我那蟹都吃了一半了,浪費了太可惜,還是讓我吃完吧,不會有事的。”
“過幾天,等你身體無礙了,想吃多少螃蟹都可以,今天這半隻就免了。”蕭清宇推遠了那半隻螃蟹,端了熱湯放到她面前:“喝點湯暖暖身體,受了寒,辛苦、難受的是你……”
沐雨棠撇撇嘴,螃蟹的寒性確實很重,對孕婦是大忌,對她這月事期間的人可沒那麼大影響,蕭清宇根本就是在誇大其詞,他不讓她吃自己的螃蟹,她就搶他的。
沐雨棠出手如電的夾起了蕭清宇盤子裡的蟹,剛想拉過來,卻覺螃蟹一重,是蕭清宇的竹筷夾住了她的筷子。
沐雨棠雪眸一眯,拔出筷子,見縫插針,蕭清宇手腕一翻,將她筷子緊緊固定在了盤子裡,眼前白光一閃,一塊香香甜甜的糕點塞進了她嘴巴里,蕭清宇清潤的聲音響在耳邊:“侯府的瓊花糕做的很不錯,你嚐嚐看。”
她什麼時候說吃瓊花糕了!
沐雨棠狠狠瞪着蕭清宇,三兩下嚼完了瓊花糕,剛想說只愛吃螃蟹,蕭清宇端起了桌上的湯碗,遞到她手裡:“喝口湯去去寒,吃傷了身體,很難恢復。”
七錦糯米湯的暖意透過瓷碗滲入肌膚,瞬間到達四肢百駭,連心都是暖的,沐雨棠眨眨眼睛,望望衆人稍空的桌面,不解道:“他們那裡怎麼都沒熱湯?”
“這碗湯是我特意讓侯府下人做的,補血暖胃!”蕭清宇的聲音輕輕淡淡的,卻帶着無限關懷。
沐雨棠撇撇嘴,他特意讓人做湯給她,她就不拂他的好意了,先喝湯,至於螃蟹,有機會再吃了。
沐雨棠,蕭清宇的聲音很輕,別人聽不到他在說什麼,卻能清楚看到兩人的親密舉止,千金們眼裡,心裡騰起濃濃的羨慕,妒忌:蕭世子好溫柔,好體貼,今世能得他這樣的男子爲夫君,真是幸福,美滿……
葉沁吃着美味螃蟹,卻味同嚼蠟,悄悄看向穆晨風,只見他端着茶杯輕品淺酌,琥珀色的眸子隱在熱氣裡,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安墨楓坐在他旁邊,順着他悄然的目光,看到了沐雨棠和蕭清宇,墨色的眼瞳裡浮上一絲戲謔:“怎麼突然間放手了,這可不符合你清風公子的性格。”
穆晨風微笑,笑容裡帶着一絲莫名的情緒,他知道她和蕭清宇兩情相悅,他的箭法選妻,是想試試他們之間的感情有多深。
簪中紅心時,他看到她的眼晴裡沒有半分被人喜歡的欣喜或得意,只有無邊無際的清冷,他明白,她眼裡心裡,滿滿的都是蕭清宇,再也容不下任何人,蕭清宇有生之年,他不會再有任何機會。
來晚了一步,全盤皆輸,他能給她的,只有祝福!
安墨楓看着他釋然的神色,輕輕一笑,穆晨風來借小灰時,他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他和小野貓認識那麼早,都沒能走進她的心裡,穆晨風這個後來者就更沒希望了。
他家小灰斷了穆晨風的念頭,算是間接幫蕭清宇,小野貓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他應該去找蕭清宇要獎勵,還是找小野貓?
“六皇子到。”內侍特有的尖細嗓音響起。
一名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大步走進花園,雪青色錦袍包裹着他的小身體,腳着繡着花紋的小墨靴,頭上束着一頂華冠,一張小臉滿是稚氣,漆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看到穆晨風,笑嘻嘻的跑了過來:“晨風哥哥。”
“六皇子。”穆晨風站起身,禮貌客套的聲音裡帶着淡漠與疏離。
“晨風哥哥叫我子聰就好。”小男孩嘻嘻笑着,胖乎乎的小手緊抓着穆晨風一根手指頭,很是親切。
“君臣有別,微臣不敢逾越。”穆晨風溫和的聲音裡帶着淡淡的敷衍。
六後子撅了撅嘴巴,目光微微黯淡,眼瞳裡映出蕭清宇俊美的容顏,他的眼晴瞬間閃閃發光:“這位大哥哥是誰啊?”
清脆的聲音裡帶着無限熱切,蕭清宇充耳不聞,優雅的給沐雨棠夾糕點。
葉丞相見小男孩受冷遇,銳利的眸子裡浮上絲絲不悅,輕聲呼喚:“子聰。”
六皇子看着他和藹可親的目光,瞬間忘記所有不快,笑嘻嘻的奔進他懷裡,雙臂抱緊了他的脖頸,親暱的輕蹭他的臉頰:“外公!”
沐雨棠看着親親切切的祖兩人,眨眨眼睛:“六皇子!是葉貴妃生的吧。”葉歌是原配皇后,生的孩子應該不會這麼小。
蕭清宇瞟了六皇子一眼,聲音淡淡:“皇后生的是太子段子熙,今年十五歲了。”
沐雨棠點點頭,心中不解,侯府設宴宴請朝中官員,太子怎麼沒來和臣子們聯絡感情,這六皇子小小年紀,倒是個聰明人……
葉沁看着段子聰胖乎乎的小臉,美眸裡浮現淺淺笑意,喃喃低語:“還是子聰可愛,不像某些人,自以爲是的不知天高地厚……”
一股凌厲劍氣自牆頭飛來,徑直揮到了葉沁面前的長桌上,只聽‘卡’的一聲響,長桌四分五裂,碗盆,瓜果掉落在地,摔的粉碎,稚氣中帶着冷銳的男聲在半空響起:“葉沁,你再說本宮一句壞話試試。”
葉沁怔怔的站着,一張小臉慘白的毫無血色。
葉丞相的面色瞬間黑的能滴出墨汁來,看着牆頭的方向,冷聲道:“子熙,不要胡鬧。”
少年不屑的嗤笑:“葉丞相,請問你是以什麼身份教訓本宮?”
葉丞相嘴脣動了動,沒有說話,面色陰沉的可怕。
這小太子真是拽,居然將一國之相說的啞口無言,只是,他不是葉丞相的外孫嗎,對葉丞相的態度怎麼這麼差?葉丞相對他的態度也不怎麼好,都不及對那六皇子的十分之一……
“葉歌不是葉丞相的女兒,是葉丞相弟弟的女兒。”蕭清宇驀然開口,聲音低沉:“二十多年前,葉家逢鉅變,葉歌父母雙亡,在葉丞相家寄住過一段時間……”